中域。


    青原山,常德鎮。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這一日,和往日沒有什麽不同。


    火爆五域的新七劍仙各般訊息,傳不進此間小鎮。


    大陸周知的桂折聖山即將迎來的最大暴雨,同樣下不到這裏。


    民風淳樸的小鎮,居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條不紊生活著。


    就在這平靜且安逸的循環日子裏,忽而晴天一聲霹靂,紫電綻於小鎮街坊之中,又閃逝於高天之上。


    「啪啪啪!」


    應聲而動,挨家挨戶樓房上的木窗推開,從裏頭探出了一個個目光炯炯的腦袋。


    「刷刷刷!」


    大街上行人也紛紛止步,齊刷刷轉頭,盯向了同一個地方。


    殺豬的楊鐵牛提著磨刀石與刀,衝到販肉的桌前,探頭探腦。


    賣豆腐腦的張嬸張秀花,捧著半碗鹹豆腐腦跳過了門檻,脖子抻長。


    蹲在小板凳上刺繡的李針娘刷的起身,一手拿著布紗,一手拿著針線,腦袋往後一掉,便看向了小鎮的中心。


    小鎮的中心已經不是名義上的中心,而是萬眾矚目下,那倒塌完迄今未曾重建的「曹氏鐵匠鋪」。


    「轟!」


    鐵匠鋪久未有動的廢墟中,倏然射向高空一道身披大氅的魁梧身影。


    可在他有所動作之前,鎮上的所有居民,卻齊齊伸出了右手,高舉向天。


    我們,意念合一。


    「嗡!」


    常德鎮四麵八方似隨意置處、高低有別的樓房、石柱、街道、布景、花石、樹木……


    無一例外,同時亮出繁複的天機道紋。


    這一刻,它們各自所在的位置、高度,以及疏密程度,乃至是每個人此刻所表現的動作、所站立的點位……


    通通不再尋常。


    通通有了說法。


    陣!


    與天契,與地合,與道齊,與世平的不知等級的天機陣!


    光芒匯聚,拚湊糅合,於天邊拉開一層朦朧的水幕——結界!


    「轟!」


    紫電轟在那水幕結界之上,有蛛網頓生。


    小鎮居民無不齊齊仰頭,卻隻是胸間發出悶哼聲,各自往後退一步。


    很快,他們快速再往前邁進一步,回到先前的位置上,繼續舉手。


    我們,意念合一,永不分離。


    「破!」


    一道壓著怒火的爆喝聲從天際傳來。


    無形的念波擴蕩,頃刻淹沒整個小鎮,九天陡有悶雷炸響,劫雲似要匯聚。


    「噗噗噗……」


    這一次,小鎮居民集體起飛,各個頭發倒豎,身上炸開了無數紫色電蛇,啪嘰在地上不停抽搐。


    高空水幕,終於崩潰。


    肩披大氅,手提酒桶的魁雷漢,身形卻停在了半空中,任由脖頸鐵圈上的九枚禁武令晃蕩,發出噔噔聲響。


    露出了行跡後,他反而失去了後續動作。


    是的。


    魁雷漢把大陣破了。


    可同樣,他也給耽誤了。


    就這麽一刹的功夫,不管他再如何作為,已鎖定不了自己虛像的位置。


    他將方才虛像放眼一圈後看到的灰蒙蒙的世界在腦海裏回憶一般,靜默後,低念一聲:


    「染茗。」


    頌吾真名,接引輪回。


    神官司命,眾生平等。


    這一次,卻像是兩句屁話,頌完後根本沒有力量過來接引自己。


    魁雷漢粗黑的兩條眉毛緊緊鎖著,眼皮一跳再跳,他終於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仰天爆喝一聲:


    「道穹蒼!」


    「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刷。


    這極致憤怒的一聲過後。


    小鎮上倒地的居民一個個彈了起來。


    明明身體還在觸電,卻不受控製地單膝跪地,各皆垂頭低語,呢喃有聲:


    「我,於混沌中蘇醒……」


    「我,於破敗中誕生……」


    整個常德鎮的大地,隨聲有一道道天機道紋亮起,一圈圈嵌套天機大陣成型。


    魁雷漢牙關緊咬,腮肉都在輕顫。


    末了卻不曾發作,隻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身回到了曹氏鐵匠鋪的廢墟上去。


    「……」


    小鎮呢喃魔音,於是戛然而止。


    所有居民很快結束了電流抽搐,在原地多看了鐵匠鋪一眼後,回歸到各自原本生活裏去。


    買菜的繼續回家……


    剁肉的繼續做飯……


    大陣消失。


    窗戶關上。


    一切異常不再。


    安靜與美好,重新回到這美麗的小鎮上。


    鐵匠鋪廢墟中,魁雷漢黑著臉,身體斜靠在大酒桶上,不知是在思索著什麽。


    過了許久。


    他眼皮輕輕一抬。


    「啪啪啪……」


    四麵八方,盡是窗戶推開的聲音,黑黢黢的腦袋好奇探來。


    但這一次,魁雷漢沒有大動作,隻是瞳孔間滋射出了一道淡淡的紫芒。


    這甚至連力量都算不上,隻是一個念頭。


    半聖可以有意念化身,聖帝也可以,祖神也行。


    可太虛的念頭,且是在禁武令下的區區一個念頭,能起什麽作用呢?


    紫芒從地底下穿過,出奇地沒有觸發任何一座天機大陣,很快消失在了小鎮外。


    「啪啪啪……」


    各家各戶的窗戶關上。


    魁雷漢的耳朵卻很靈,能聽到四麵八方都響起了沙沙的翻書聲,以及筆尖在紙張上撰寫、推演什麽的聲音。


    他再作了一次深呼吸,末了一聲嗤笑,不予理會,隻將自己扔進了地下酒桶之中。


    「學吧!」


    「一萬個你拍馬,都趕不上老子悟道的速度。」


    ……


    滋!


    中域,麒麟界。


    人來人往的城池依舊如常。


    某處隱秘大陣中,忽有人驚著抬眸:「怎麽回事,有種被人窺視了的感覺?」


    「窺視?」旁側人不解。


    「對。」


    「找到來源了嗎?」


    「沒有,一閃而過,好像隻是路過?」


    「宗主,您可是太虛,要有人窺視而無察,對方那不得是……」


    「噓,噤聲!希望真隻是路過,別討論了,免得惹了麻煩。」


    「是!」


    ……


    滋!


    中域,中元界。


    熱火朝天的地下拍賣會中,某包間忽有老者抬眸:


    「誰!」


    「老先生?」女侍者嚇了一跳。


    老者指著臉上麵具:「都戴上這東西了,你們的人,還興窺探?當真不怕死?」


    「老先生冤枉啊!」


    女侍者嚇得跪倒:「我們金掃帚拍賣會是有信譽的,入了包間絕對不會偷窺,我們上麵是有、是有,聖人作擔保的!」


    聖人……


    半聖麽?


    還是說,半聖之上?


    老者自己就是半聖。


    連他都無法捕捉到來源的窺探,若是繼續追究下去,怕是吃力不討好的……


    是自己!


    能上半聖,說明能屈能伸。


    想了又想,老者長歎一聲,捂起胸口道:


    「今日突發惡疾,老夫要回家去了,你開傳送陣吧……」


    「不!你開個後門,拍賣會你們繼續,老夫單人先行離開。」


    「老婆子還在府中等我,若酉時不曾歸家,她會發瘋的,她今日可是知曉老夫來你們拍賣會玩的……」


    女侍者哪能聽不出來暗示,雖說不明所以,也隻能連連點頭:


    「是!」


    ……


    滋!


    從中域至南,一路往下。


    太虛以上,靈覺敏感者,幾乎同時覺察到了什麽。


    然細細想去捕捉,一無所獲。


    ……


    滋!


    風暴掀於南冥。


    這片隔絕了中域、南域兩大板塊,又繞著南域罪土延伸世界至南的汪洋,為七斷禁之一,傳聞聖神殿堂鯤鵬神使誕生於此。


    南冥者,天池也。


    海域,一直為煉靈師所無法極限探索之地,比天梯之上還神秘。


    這裏存在有無數凶獸,傳言……不,不是傳言,事實就是有很多遠古異獸的血脈,傳承於此。


    穿越南冥一事,夢裏有之,現實鮮少有人能做到。


    便是半聖都可能被南冥中的各種異地幹擾,繼而迷失。


    今日,風暴起於南冥。


    海麵上一頭頭凶獸躍出,原因不明。


    遠遠瞰下,這往南方筆直拉開了一條線。


    線,從南冥北起,筆直無誤的穿過海腹,終於南冥之南,於海岸線登陸。


    ……


    滋。


    天機神教各大據點,有人驚而起立。


    ……


    滋。


    戌月灰宮禁地忽起嘯聲,又現龍吟。


    ……


    滋。


    半月灣花草閣。


    一黑衣老者從地底破開,直接闖上花草閣第三層,在一眾鶯鶯燕燕中找到了黑白兩道身影,長舒一口氣。


    黑夜子、白夜子兩位閣主彼此對視,眼露迷茫:


    「太上長老,發生了什麽?」


    黑衣老者搖頭,沒有多言:


    「沒事。」


    一頓,他像在自言自語:


    「沒事就好。」


    又於心頭默默補充了一句:


    沒感應到,也挺好,至少無憂無慮。


    ……


    滋。


    一處隱秘的洞穴。


    說書人拎著水壺正在澆花,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戲曲,心情還不錯。


    忽而某一刻,「呀」地一聲驚叫。


    他扔下水壺,高開叉的修長玉腿夾攏,不自覺地弓起身子,纖手捂住胯下,止住了裙擺飛揚,嘴裏帶著嗔怪地說道:


    「誰家好人,亂揚人裙子的呀?」


    噔噔噔。


    蓮步快移。


    說書人跑到了石壁麵前,伸手輕輕叩了幾下:


    「哥哥~哥哥~」


    「剛剛是誰來了?」


    「是人家的錯覺嗎,老曹來啦?他不是給老道困住了嗎?」


    「快回答呀,急死個人!


    哎呀,你再不說話,人家要硬闖了喔?」


    石門裏似有聲音。


    說書人快速閉嘴,將耳朵貼到了牆上竊聽。


    其實不用偷聽,事已經完了,裏頭很快傳來了八尊諳中氣不足的虛弱答複:


    「是曹一漢,咳咳,噗!」


    說書人瞳孔一縮。


    十尊座中,號有「煉靈之最」的睡獅,要蘇醒了?


    不對,你怎麽又噴血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石屋裏頭,在人家的保護下,給人暗殺了呢!


    「哥哥,哥哥~」


    「你沒事吧,曹一漢的事,應該也不是大事吧?」


    不是,就有鬼了!


    但這不妨礙說書人旁敲側擊。


    他太好奇了,他想和哥哥共享秘密。


    石門裏頭的虛弱聲音頓了一下,很快答道:


    「我沒事。」


    「他也沒什麽大事。」


    「就是請我幫一個小忙。」


    不要幫他!


    說書人嘴巴一噘,提醒道:「你!在!閉!關!」


    「小忙。」


    「小忙也是忙!」說書人一拍胸脯,傲色道,「你不用動,要做什麽?人家來!」


    話音剛落,他一頭如瀑般的秀發化作黑針,根根指天怒豎,漂亮的紅裙也迅速焦黑冒煙。


    整個人更如一塊板般直挺挺倒地,在泥地上像條入了炸鍋的活魚,不停地頭尾拍打,翻滾抽搐:


    「呃咯、嗝、呃呃……」


    石洞中,響起一道沉沉的歎聲:


    「寧紅紅,我以為你隻是看著太虛,沒想到你真隻是太虛。」


    「這麽多年就這點成就,你怎麽不回老家接著唱戲?」


    「呃呃、呃呃……」


    說書人美目翻白,口吐白沫,艱難出聲:「太虛……很,厲害的……呃,好嗎……」


    「廢物。」


    「呃呃……虛……嗝,不可……唔辱……」


    ……


    「壞了!」


    神之遺跡。


    當看到曹二柱召出他老爹虛像的那一刻,道穹蒼是心喜的。


    這在計劃之中。


    畢竟,單靠自己和徐小受是行不通的。


    得有個不主腦子的,而完全主輸出的,且是完全成熟體的家夥過來,才得已在此局麵下覓得機會。


    神亦是沒指望了。


    他肉身已然舍棄。


    古武者主動舍棄肉身,這比廢了一半還「傷勢嚴峻」。


    就得是魁雷漢親身過來,此局才有翻盤之機!


    可不過瞬息,當瞅見那虛像魁雷漢的眼神黯淡下去,變成了毫無靈智的普通虛像後。


    道穹蒼心頭一咯噔,聯想到了什麽。


    糟糕!完蛋!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步!


    「怎麽了?」徐小受靈犀傳音,「魁雷漢好像來不了了?」


    「是的。」道穹蒼眼泛苦色。


    「為什麽?他剛剛那一吼,罰神刑劫絕對短暫壓住了祟陰。他就算隔再遠,喊一句‘染茗",直接就能過來!」


    神之遺跡隻能進,不能出。


    在此間大戰之前,陸陸續續還有人進來,隻是很少。


    且一進來就是食物進了胃,快速被祟陰給消化掉,所以沒見著人影。


    魁雷漢方才那一吼,絕對是知曉了他兒子的當下處境,不可能不出手。


    還曆練


    ?


    誰家老爹讓兒子一出道,真打邪神啊?


    活爹!


    道穹蒼卻是艱難回應:「是的,他控住了邪神,但,我也控住了他,在外麵……祟陰反應過來後,定然屏蔽了進入通道……」


    徐小受:???


    活道!


    而你,我的道,你去死好嗎?


    「怪我。」


    聰明反被聰明誤。


    道穹蒼惡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很快又揉起臉頰來,直呼「對不住」……


    扇錯了。


    坑他爹就算了,還扇他兒子,我真非人哉。


    徐小受已沒時間和道穹蒼耽擱了,猛地閃身,自顧自衝向了祟陰,好似一名勇士:


    「你攻正麵,我救二柱!」


    「救完人,女人小孩先跑,年長的斷後,我們給聖神大陸留點種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有一身被動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熬夜吃蘋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熬夜吃蘋果並收藏我有一身被動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