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送寒一行看見淩雲道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心下大喜!


    “老牛鼻子跑了!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說罷,他對一旁的周青霜拱手道“周賢弟!機會難得,要擒住天棄穀的人就得趁現在!”


    但見周青霜仍舊長跪不起,不由得皺眉暗忖“這廝性子高傲,向來目中無人,沒想到這韌性卻也如此差勁,不過較技輸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周青霜緩緩閉眼,苦笑搖頭,“方兄對不住了,周某自幼習劍,十五歲已然小成,弱冠時已是川蜀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一手雪鷹劍不知讓多少好手身毀名裂,飲恨黃泉,如今竟然被一山野道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可謂是奇恥大辱!”


    餘空山聽了,搖頭道,“閣下聽說過“五宗”麽?”


    “五宗”!”周青霜一愣,募然叫道,“那道士是“天下五宗”之一?”


    餘空山卻不多說,隻見周青霜忽而一改自愧之態,大為寬解,“如此說來,那便輸的不冤了!嘿!一點兒都不冤!”


    聽他言語之間,竟然還有幾分竊喜。


    “連五宗都不知曉,這周青霜也太過孤陋寡聞,想來也是井底之蛙。”


    方送寒心中暗自鄙夷,嘴上卻恭維道,“既如此,那便請周賢弟與我一起出手拿下這幾人!也好給老神仙一個交代!”


    範琴在一旁聽了,心中卻是不明,“五宗是什麽?老神仙又是啥?是玉帝麽?”


    不過當下卻也沒有胡思亂想的空閑了,隻見劉嘯哀看著蘇清月,麵露垂涎淫猥之色,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無名業火。


    “看招!”


    範琴一掌拍去,劉嘯哀瞧得分明,側身一躲,順勢就是一腳。卻不料,範琴這次學乖,就著掌力帶動身體前傾,就地一滾,躲開了這一腳。


    “好小子!”劉嘯哀也是一愣,不由得起了戾氣,麵露凶光,長臂如刀,朝著範琴劈落,範琴眼見來勢,當下想起道士留下的教誨“手隨心動,意同身行”,心下想著以手拂開劉嘯哀的長臂,便伸出右手,以“拂掃”之姿探向劉嘯哀。


    劉嘯哀眼見及此,心中暗喜,當下蓄滿內力,隻等範琴自投羅網。


    果然,範琴右手剛剛拂上劉嘯哀長臂,頓時一股大力洶湧傳來,手指如觸金鐵,範琴一陣吃痛,感覺虎口發麻,手指幾欲折斷。


    “傻小子!”蘇清月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正要飛身撲上,隻見那虎目漢子也是跳上前來,“砰”的一聲,兩人一掌對罷,立時二分。


    “讓開!”蘇清月麵若冷霜,瞳似煙籠,仿佛遮了一層薄如輕紗的淡霧。


    “姑娘想也知道規矩。”虎目漢子擋在前麵,沉聲冷道,“既是賭鬥,又豈能容外人插手?”


    “嗬!”蘇清月冷笑一聲,“這話方才怎的不說?不過是打不過道士,便找這些借口。方才道長也曾插手,你倒是上啊?”


    虎目漢子麵皮一紅,也反駁不得,隻得說道“對不住了,姑娘若是再要上前,可得先過我這關!”


    “哼!”


    蘇清月素手挽刀,青芒驟現,刀鳴如鶯。虎目漢子眼神犀利,連連出拳,發出牛吼,低聲咆哮。


    二人捉對廝殺,一時空曠的山穀中氣氛肅殺。


    是時,長空一洗,月明如碧,數點寒星綴蒼穹,一抹微雲添夜色。


    劍南道上,眾人鬥至半酣,範琴與劉嘯哀纏鬥不已,劉嘯哀雖然遠勝範琴,但小孩心思活泛,鬼靈精怪,總能險中求活,向死而生。奇招迭出,峰回路轉。劉嘯哀幾次得手,而又被他逃出手心,比如剛才他使出一招長臂刀中的“抽刀斷水”,一手劈向範琴中宮,勢必要將他斬成兩半,可誰知小鬼技巧靈便,一把抓住劉嘯哀衣物,一個轉身變化,竟然騎在了他頭上。


    換作往日,劉嘯哀根本不把這種小孩子把戲放在眼裏,可剛才幾場大戰,接著臨走前道士又給了他一記重創,現在他的武功碼少了三成,加上道士之前連使心計,顯露神功,震懾之威令其心思上也略有膽怯,雖說道士現在走了,可這膽怯又轉變為急躁,久戰無功,自然是越打越亂。


    反觀範琴,雖是憑借一點小聰明占了些便宜,但他心中當然知曉,若不是道士留給了他些許內力,那一招低劣的“拂雲手”掩上必然五指折斷,即便如此,他依舊鬥的冷汗直流,心力憔悴。


    “不行了,這樣下去什麽時候能贏啊!”


    當下破綻驟現,空門一露,劉嘯哀“哇”的一聲,將他一把舉起。


    “糟了!”


    範琴心一急,心子快要跳出來!


    餘空山正與方送寒和周青霜對峙,蘇清月也和虎目漢子鬥得白熱,聽見叫聲,不由得朝著範琴看去。


    “住手!”


    蘇清月的聲音久久回蕩在群山萬壑之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劉嘯哀高高舉起的雙手卻遲遲不落,眾人正奇怪間,但見劉嘯哀雙目瞪圓,眼角滲血,一動也不動,仿佛一尊木頭人。


    “劉兄?”虎目漢子也覺不對,向著劉嘯哀望去。


    方送寒和周青霜正想怎麽對付餘空山,卻回頭瞧見劉嘯哀麵目,心下大驚,臉上卻不變色,他大吼一聲,“出來!”


    月光照耀下,一人翩然從劉嘯哀身後緩緩走出。


    隻見那人眉眼如畫,貌如潘安,頭戴白玉發髻,一身儒袍隨風而舞,上麵繡了數朵雪梅,腳下踩著雲靴,踏著銀輝碎月,輕輕走來。


    他一把將範琴扶下,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小兄弟,還好麽?”


    他望著範琴,淡淡說道。


    “我…我沒事。”範琴答道。


    “沒事便好。”他看著範琴笑了笑,範琴隻覺得這人氣度雍容,原來世上當真存在如書上所說“玉樹臨風”之人。


    “清月,你還好麽?”那公子轉頭朝著蘇清月關切的問道,“我擔心你,便瞞了爹爹出穀尋你。”


    “我不知道你們去向,隻知是在川蜀,便一路打聽,順著劍南道北上…”


    公子淡淡笑道,“天幸不久前聽到一陣嘯聲,便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找到你啦。”


    範琴聽了心中恍然,“是了!原來道長早就知曉有人要來,之前放聲長嘯就是為了告訴他具體方位。”


    想到這裏,他不禁偷偷朝公子瞄去,“道長說的那人便是他麽?”但見他對蘇清月一臉柔情,不由得心中一陣酸楚“原來…他們認得的麽?”


    蘇清月也不看那公子,將臉側過,一言不發。


    “你還生我氣麽?”公子苦笑道,“也罷,是我不對,不該逼你太過,不過既然來了,這裏便交與我罷。”


    “劉兄!劉兄!”


    虎目漢子眼眶泛淚,望著同伴屍身痛哭,他本名常嘯山,與劉嘯哀師出同門,雖然這個師弟人品不堪,但二人情誼卻是不淺,此時見了同門慘死,怎能不悲?


    方送寒目光冷峻,厲聲叫道,“閣下是誰?為何出手殺我同伴?”


    公子轉身,望著方送寒淡淡說道,“你問我麽?你傷我師妹,我這個做師兄的,豈能袖手旁觀?”


    方送寒一聽,驚道“你也是天棄穀的人?我怎的沒聽說過你?你是“雲”,還是“水”?”


    公子笑道,“我可不是天棄五子,一介小卒而已。”


    餘空山望了望公子,笑了笑,卻沒說話。


    “我殺了你!”一聲巨如雷響,平地而起。


    範琴看見常嘯山臉上青筋暴起,雙目血紅,他拳勢剛猛無匹,望著那拳頭似帶著千鈞大力,裹挾著陣陣音爆,憤怒的打向公子。


    “那公子看上去弱不禁風,怎麽捱得住這一拳?”範琴心中著急。


    公子笑了笑,揮手橫出,右起一腳,足尖踢向常嘯山的腰掖,常嘯山一拳被那公子撥開,左掖突然一陣生疼,一股內勁順著經脈傳來,趕忙運氣抵擋。


    “好個“撥雲見日”!”餘空山笑讚道,“淵少主的“拏雲掌”練的越發高明了!”


    “淵少主?”方送寒心中暗自感歎,“這人是秦穀主的兒子?難怪見他有些麵熟,當初“山海會”上他不過跟這小鬼一般大,不對,比這小子年齡還要小些!”


    常嘯山吃痛,馬步一沉,雙拳齊出,使出一招“開山式”,登時地陷三寸,拳風猶如一堵無形的巨牆,朝著公子壓過來。


    但見那公子縱身一躍,淩空飛旋,“嘩嘩嘩”練出三腳,踢向常嘯山手肘關節,常嘯山剛剛反應過來,卻見的他又是一變,猛的一腳踹向常嘯山的肩頭,常嘯山悶哼一聲,臉上扭成一團。


    “好厲害的腿法!”範琴讚道,“這一腳挨上,一定難受!”


    蘇清月冷冷道,“那是“天棄二十三絕”中的“追影腳”,這一招叫“驚鴻照影”,每一腳都是追著前一腳的影子,迅快淩厲,威力相疊,當然厲害。”


    正說話間,公子身形越來越快,“刷刷刷”雙手十指上下翻飛,批亢搗虛,散似星鬥,疾如飛光,一輪又一輪的猛攻已經打得常嘯山站立不穩,但他性情剛直,為人重情,寧死也要替同門複仇,當下強撐著不倒。


    “這人雖是敵人,卻也不失為一條好漢。”範琴心中暗想。


    又鬥了數十招,公子奇技百出,招式千變。一會兒使出“飛星散手”,一會兒變化“放鶴拳”,緊接著,“天棄二十三絕學”被他一一用出,招招精煉,“春水迢遞掌”用出,掌如柔波春水,迢遞不絕,、“秋光寂寥拳”用來,好似秋風悲回,寂寥瀟然,、“攬風借月指”更是神妙,一指一招,俱有巧奪造化之能,隻見他步若遊鴻,身法如風,進退有度,偌大天地好似都隻在寸步之間。


    待到公子五指屈伸,使出“留痕爪”中的一招“飛鴻踏雪”,朝著常嘯山門麵穿風過雨而去,忽然一陣罡風從旁射來,襲擊公子,他反應甚快,“徙雲蹈海步”展開,腳下如踏輕雲,如蹈瀚海,瞬息之間倒退數丈,站定一瞧,卻是方送寒動手了。


    常嘯山雙目睜得老大,血絲滿布,“我…我要…”。方送寒瞧他一眼,攔住他道,“常兄弟,來日再圖罷!”


    方送寒當然不是沒來由的好心,但之前常嘯山救了自己一命,他這人睚眥必報,但也同睚眥一般,有恩必償。


    “餘兄,這次你們壞我派的好事,絕不會就這麽算了!來日“山海會”上,老夫在方丈山等你!”


    方送寒大袖一卷,提起重傷的常嘯山,幾個起落,轉入山岩,去得遠了。


    周青霜冷道“周某人非是敗在你們手裏,你們來日若是碰上那道士,便替我轉告一聲,就說周青霜來日劍法有成,必來一雪前恥!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告辭!”


    說罷,他緊隨著方送寒,猶如一隻飛鷹,須臾間隻剩一個黑點…


    “哈哈哈!淵少主!你這次可是來的太及時啦!”


    餘空山走過去,一把抱起那公子,像個小孩兒似的轉了又轉。


    那公子卻也任他摟抱,卻直臉紅,笑道“餘叔叔,淵兒都已經二十啦!這還有外人呢!”


    “對對對!你看我這腦袋!”餘空山笑了笑,將那公子放下,對著範琴說道,“我給你引薦,這位大哥哥是咱們穀主的公子,單名一個“淵”字,你便喚他淵哥就是了。”


    範琴見了秦淵,笑道“淵哥哥好!”


    “你好呀!”秦淵蹲下,看著範琴笑道“好精致的小娃娃,你叫什麽呀?”


    “我叫範琴!”範琴道。


    “唔!真巧!同我一樣,都是單名!”秦淵笑著說道,“這“琴”字取得卻妙!”


    “什麽?”範琴聽了,卻是摸不著頭腦。


    “琴者,淨心養性之物也”秦淵起身,悠悠說道,“劉禹錫在《陋室銘》中提到過“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可以調素琴,閱金經。”這琴啊,自古以來就是文人雅士的至愛,春秋伯牙一曲高山流水,西晉嵇康廣陵絕唱,都有琴的身影,你說,這琴是不是一件雅物?”


    “就不能說點好的!”蘇清月啐了他一口。


    “哈哈哈!”秦淵笑了笑,忽然聽到範琴詢問道,“那淵哥哥的名字作何解釋?”


    “是《莊子·應帝王》”蘇清月看也不看,徑自走遠了。


    “那是什麽?”範琴見她話說一半,急得不行。秦淵看見他這漲紅了臉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了,也追著蘇清月走去。


    範琴見他兩個都故意賣關子,當下好不氣惱。


    “走吧。”餘空山拉了拉範琴的小手,笑著說道


    “鯢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淵有九名,此處三焉”


    說著,正要走時,忽然聽範琴說道“餘伯伯,我爺爺常說,人死之後,入土為安…”說著,瞟了瞟一旁劉嘯哀的屍體。


    “這孩子天性純善,真有如琴的素心。”餘空山心中暗歎。臉上笑了笑,挖了個坑,將劉嘯哀就地掩埋。


    做完這一切,餘空山攜著範琴,尋著蘇秦二人的足跡,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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