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朝著聲音發出的方位瞧去,隻見一人持劍而立,臉色深沉,不是淩劍歌是誰?


    “死了?”陳延祚冷冷道,“此話當真?”


    範琴見勢不好,正要開解,“那嘍囉有兩個,死的隻有一個…”


    “死的哪一個?”陳延祚的聲音越看越冷,臉色也越漸青寒。


    範琴正支吾時,忽而聽得淩劍歌一笑,“我不記得了,可能高,可能矮,不過這都無所謂了。”他頓了頓,正色道,“另一個也掉江裏了,不死也得去個半條命吧。”


    “好猖狂的小子。”


    陳延祚怒極反笑,一掌拍出,帶著如風嘯一般的音爆,朝著淩劍歌直直飛去,勢如巨浪滔天。


    淩劍歌正瞧著陳延祚一掌來勢迅猛,直覺罡風鋪麵,心中暗凜,側身一把讓過,誰知竟被勁風生生刮掉一片皮肉。“嘶”他倒吸一口涼氣,看著陳延祚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來。


    “這小子怎的如此不顧大局!”秦淵見了心中連連叫苦,“且不說現下敵強我弱,門外寨子裏許多巫寨人馬還沒動身,就說這陳老大一掌傷了蘇師妹,隻有與師兄能與他周旋一二,一旁還有個華乾與我糾纏,本就難以脫身,再加上還有祁姑娘和範小子,嘿!我千方百計穩住局勢,他卻一句話就挑動了手!叫我一番心血付之東流!”當下雖如此想著,卻朝餘空山使了個眼色,餘空山即刻明白,微微頷首。


    “任三弟縱有千般的不是,自有我這個大哥來管,那也輪不到你這毛頭小子殺人。”陳延祚臉上青筋繃起,目有血色。


    “是嗎?”淩劍歌冷道,“我若不殺他,他可放我不過。”


    “你殺了他,我也放你不過。”陳延祚寒聲冷道,一掌揮出,又帶起一連串的爆響,朝著淩劍歌急去,“砰”的一聲,罡風四散開去,將門窗桌椅全都震成木屑,淩劍歌抬眼一瞧,一人灰衣樸素,擋在自己跟前,仿佛淵停嶽峙,不動如山,正是餘空山出手了!


    “天棄穀要架梁麽?”陳延祚傲然冷道,他也是負手而立,與餘空山勢成東西。


    “天棄穀本是出世之所,化外之地,常以桃源自比,我等雖是穀中俗人,也受影響,極少插手塵世中的恩怨。”


    餘空山緩緩說道,“但世間之事,都說不過一個理字,這位少年被貴寨迫害在先,隻是自衛之下,殺死貴寨當家,豈能因此送命?”


    “理?”陳延祚冷笑道,“他為何潛入我寨子?還傷我二弟?”


    餘空山看向少年,卻見淩劍歌隻是冷眼看著陳延祚與華乾,並無出言辯解之意,原來淩劍歌本是為了幫助範琴來救餘空山等人,但因他幼時經曆之故,為人極是孤僻,對於朋友之外的人絕不多說半句,但一旦被他認作朋友,便盡心竭力,事不成功決不罷休。


    “餘兄,這人可是天棄穀中人?”此時一旁華乾突然開口。


    “這個…”餘空山麵露猶豫,畢竟他即使有心幫襯,若淩劍歌不承認與自己一路,那便是徒勞。


    華乾頓了頓,看了陳延祚一眼,徐徐道,


    “如此說來,那這少年,或許是麟幫中人?”華乾麵沉如水,“淵賢弟方才說了,麟幫兩大謀士,除卻“天機”,還有一人…”


    “地藏”


    秦淵也是皺眉說道,“華兄,那老鄭…”


    “夠了!”


    陳延祚麵若寒霜,“你們要說,也讓你們說了,說不清楚,就留下吧!”他將頭一側,“天棄穀的諸位若看不過眼,便盡管放馬過來!你們誰能勝了我,陳某答應不再留難!”


    他有意立威,便放下話來,眾人都瞧過他的身手,蘇清月現下受傷調養,祁心蘭又不會武功,說起來,能打的隻有餘、秦、淩三人…至於範琴,大家都當他年紀太小故而沒有將其算在裏麵,淩劍歌與他相仿,不過淩劍歌卻是自小習武,劍術也頗為可觀。


    “誰先上來討教?”


    陳延祚昂首挺立,漫不經意說道,“小子,聽說你劍法厲害,老子空手陪你玩玩兒。”他看向淩劍歌,輕蔑道。


    “陳寨主,欺負小孩算什麽?”


    餘空山上前一步,朗聲道,“天棄穀餘空山,領教怒龍高招!”


    “嘿!”


    陳延祚提氣縱身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火紅的影子,他雙手開合,帶起的勁風將偏堂震得瓦屑簌簌落下。一十六路“翻江手”使出,空中的氣流好似隨他而舞,時而如滔滔濁浪,滾滾而來,時而似大江東流,一望無垠。


    餘空山當下使出“撼嶽掌”的功夫,掌法似有移山之力,身當陳延祚之鋒芒,便如摩天高嶽,截住浩浩江水,端得是氣勢恢弘。


    “那邊廂鬥得正厲害,咱們也來比試比試?”


    華乾看著秦淵笑道,“為兄掌法小勝半招,卻不知劍法如何?”


    秦淵麵色略沉,他方才計算有失,本來掌法是遠遠超過華乾,卻不想被他帶進了以奕對攻的節奏,反倒是落了下風。且不說華乾劍法如何,但說他敢以“劍法”稱絕,便不會是等閑之輩,更要命的是,自己並不擅長劍法…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忽而一聲冷笑傳來,華乾秦淵轉頭望去,淩劍歌長劍斜指,看著這邊。


    “差點把你給忘了。”華乾笑道,“那你是要稱量某家了?”


    淩劍歌也不廢話,手腕急抖,“朔寒”劃出幾朵銀色的劍花朝著華乾刺來。


    “來的好。”


    華乾大笑一聲,白衣飄飄,隨手解下腰間佩劍,迎著淩劍歌劍鋒所指對撞而去。墨色的劍鞘化作一道烏光帶著破空之聲飛向淩劍歌,少年劍尖一偏,沿著那飛來的佩劍斜劃過去,耀眼的火花伴隨著刺耳的交鳴響起令人神馳目眩。烏黑的劍鞘被“朔寒”一分為二,露出裏麵一口秋水長劍,淩劍歌剛要挑飛此劍,不料華乾白影閃動,已到近前,他一手抓住劍柄,瞬息之間舞出數十道劍影,每一劍揮過,都帶起一片波光如帶。


    “叮叮叮叮叮。”二人一輪快攻,已經拆解了五、六招。


    淩劍歌的劍術也非等閑,“朔寒”劍走奇鋒,飄然刺出六劍,劍光似皓輝碎月,水銀傾瀉,籠罩住華乾“中極”,“關元”,“勞宮”,“腎俞”,“伏兔”,“迎香”數處要穴,這些穴位有的在腰部,有的在膝蓋,還有的在手腕上,分布極廣,而淩劍歌劍路之廣,竟至於此,那六道劍光還帶著些許寒氣,仿佛凜冽的朔風刮刺人的肌膚。


    華乾嘿然一笑,信手揮灑,那秋水古劍光華流轉,分外奪目,輕描淡寫之間,已然擋下淩劍歌六記殺招,那劍刃還泛起青光似水波蕩漾,端得是難得一見的好劍。


    淩劍歌看著那把長劍,流露出些許訝意,華乾一瞧便知,朗聲笑道,“此劍名喚“張樂”,乃是當年那位異人所贈。”


    淩劍歌聽了莫名其妙,不知“張樂”為何,當下運劍凝鋒,使出一招“霜寒九州”,一連九劍,每一劍都循著前一劍的軌跡咬尾而去,從招式上看,與秦淵的“追影腳”頗有異曲同工之處。卻見華乾身子微側,腳步錯踏,揮出的劍招仿佛水光瀲灩,山雨涳濛,配上劍刃本身的波光,更顯得相得益彰,隻聽“叮叮咚咚”的輕響,雙劍相隔之間,竟如飛泉伶仃,發出點點如清霖般的劍鳴。


    “這劍法好怪!”


    淩劍歌劍芒吞吐之間將劍勢收回,不料華乾卻趁勢欺身而上,劍法又變,恍若一片片火雲飛揚,劍出若流霞萬變,劍回似夕陽落歸,直將淩劍歌的劍勢壓住。


    “這是什麽劍法?”


    淩劍歌一個不慎,衣角被一束流霞掃過,霎時間感到一股熱流湧上,灼傷肌膚,咬牙道。


    “五行流轉劍”


    華乾且行且吟,劍出如風,他笑道,“水洞天”和“火雲揚”你已經領教過了,接下來你想嚐嚐哪一種?”


    “好個五行流轉!”淩劍歌長嘯一聲,劍勢急變,一路劍法好似雪花紛揚,飄逸無窮,這招“漠雪千山”乃是淩家“飛龍劍術”的殺招之一,淩劍歌之祖淩虛曾出塞征戰,大詩人王昌齡也隨行其中,與淩虛成為莫逆之交,淩虛將祖傳劍術展示與他,得其讚歎“劍術淩厲,不負將軍英名”,當下取“飛將軍”李廣典故,為其取名“飛龍劍術”。再到後來,淩虛病逝,王昌齡朝中失勢,當他再次來到當年的舊地,望著邊關蕭條,瘦馬頹兵,不禁寫下“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的千古名句。


    後人李賀曾道“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淩虛之子淩萬裏承父之誌,屢次大破吐蕃、回鶻、這一路“漠雪千山”正是其行軍追擊時,望見大漠雪山,有感而創。


    華乾淩空一躍,淩劍歌一道劍氣劃過,將那牆上的字畫一分為二,那劍痕邊有霜花點點,當真不容小覷,華乾舉劍刺來,一招“金鳴雷”使出,劍勢恍若震雷千鈞,一擊朝著淩劍歌穿風而去。


    “那柄劍不一般。”秦淵望著場中二人劍來影去,眉頭緊鎖道,“《莊子·天運》記載,“帝張鹹池之樂於洞庭之野,吾始聞之懼,複聞之怠,卒聞之而惑;蕩蕩默默,乃不自得。”,此劍劍鳴如歌,當真聞所未聞。”


    範琴扶起蘇清月,少女臉色還未完全恢複,隻見臉頰暈紅,嬌態難掩,說到底,她也是個姑娘,再是好強,終究也有柔弱的一麵。


    “阿…阿叔…”蘇清月忽而雙瞳睜大,盯著淩劍歌的方向目不轉睛。


    “阿叔?”範琴奇怪道,“我是範琴…”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清月撥到一邊,“阿叔…我是雁兒…阿叔…”她一邊哽咽著,一邊掙紮著要往淩劍歌方向走去,卻不想背後如遭重擊,昏倒在範琴懷裏,回頭望去,竟是秦淵。


    “讓她睡一會兒。”秦淵淡淡道,說話之間,忽而聽見一陣悶哼,緊接著一道灰色人影倒飛而出,將房中書架全都撞塌,秦淵瞧去,失聲叫道“餘叔叔!”


    餘空山此時身上灰袍破碎,露出裏麵的內衫,他狼狽站起,嘴角還帶了一絲血跡,雙目輕抬,拍了拍身上的積灰。“怒龍功”遇怒則強,值此陳寨主盛怒難遏之時較技,餘某敗的也不算冤枉。”


    “哼。”


    陳延祚一聲冷哼,眼神睥睨,神態倨傲已極。


    “晚輩秦淵,領教陳寨主高招。”


    秦淵踏前一步,振袖而立,目光炯炯,渾然不懼,“餘叔叔較技敗北,我等本該知難而退,但而今勢如騎虎,陳寨主定要冤枉無辜,那秦小子鬥膽一戰!”


    “好個伶牙俐齒的後生”陳延祚冷笑道,“冤不冤枉尚且兩說,就衝你這份膽氣,我饒你三招!”


    秦淵微微拱手,腳下“徙雲蹈海步”施展開來,瞬間化作一道雪白的虛影,在陳延祚身邊飛速旋轉,陳延祚看也不看,使一招“伏蛟式”,朝著秦淵飛速拿去,隻聽“呲啦”裂帛之聲響起,秦淵的衣袖被生生扯碎一大截,陳延祚本想這一招能抓到他的胳膊,沒想到“天棄穀”的輕功當真有些門道,竟而被他逃過一劫。


    秦淵手掌急急,一招“靈犀一點”使出,從另一個方向點向陳延祚後頸“至陽穴”,正是“攬風借月指”的招式!而陳延祚心有輕視,故而足下始終不動,用左手反過身去擋下這一指。不料剛一觸即,秦淵的指尖湧出一股柔和的內勁,一層又一層,似春水迢遞,百裏不絕,竟是“春水迢遞掌”的法門!


    “小子!低估你了!”


    陳延祚驚歎之餘,已是收起了輕視之意,“想不到你竟能將兩種武功運用到如此地步,以指的招式用出掌的柔勁,嘿!”


    餘空山見了也是欣慰的笑著,“少主又有精進,想必在“龍吟閣”內閉關許久,有所領悟!


    淩劍歌這邊境況不妙,華乾持“張樂”奇刃之威,一路“五行流轉劍”大放異彩,時而侵略如火,時而不動如山,正是五行之中“火”與“土”的妙處,淩劍歌“飛龍劍術”也使的不差,劍寒如雪,將火勢壓住。誰料華乾又是劍招驟變,使出“水”與“木”的變化,一招“枯木逢春”恍若枯木衰草,遇水生春,劍勢於絕境之中奮起,一劍突破了淩劍歌的重重劍幕,朝著淩劍歌咽喉刺去!


    “叮”的一聲清響,華乾急忙抽劍回身,隻見一柄青色的短刀插在地上,正是蘇清月的“青鶯”!


    淩劍歌側臉看去,隻見範琴一隻手伸出,臉上的急切還未來得及散去,竟是他救了自己。


    “嘭”的一聲,陳延祚與秦淵對罷一掌,臉色一陣漲紅,募得向後急退,餘空山眼見秦淵就要撞破牆壁,直接飛出閣樓之時,忽而聽見一聲巨響,那偏堂屋頂突然崩塌,隻聽一個大笑傳來,叫在場眾人神色一變。


    “哈哈哈哈哈!謝師弟!咱們找到了!”


    隻見一道玄色的人影急落,將秦淵順勢抱住,舉手間化去秦淵體內的掌力。


    “跟你說過要走正門,你撞壞人家屋子又得賠多少銀子?”


    卻聽另一個聲音悠悠傳來,一道藍色的身影從天緩緩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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