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至江州時。


    見那陽關大道上,一襲青灰影子,迅疾如閃電,如離弦之箭,其急如風,快不及目,模樣難辨,過處皆是沙塵飛揚。


    來江州甚少的虞乘風、韜晦哪裏知道此人神技,而常偷偷下山的流雲自然知道這是江州出名的‘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馬千裏,隻是隻聞其名,不得見其人。


    “都說大極門的流雲‘行雲不定,流水不止’世所罕有,也隻怕是玉清子掌門誇大其詞,不曾見過這般移形換影的本領來,才敢說流雲你天下無雙。”韜晦故意熱嘲冷諷,用激將法刺激他。


    聽得此話,平日大心髒的流雲,此時心眼也小了,他自然知道韜晦的用意,自己也是早就想和馬千裏較量一番,躍躍欲試,隻是缺少機會而已。


    “山外青山樓外樓,一個人賽跑,永遠不知道自己是快還是慢!”虞乘風也想觀摩一下,火上澆油道。


    一聽此話,流雲身行起勢,以心以念運氣,一呼一吸緩緩深長,攝之於內,又散之於外,幾個來回,瞬息之間,待濁息換盡,再氣沉丹田,氣息如注,綿綿若存,用之不竭。此時身輕若無骨,神念無不暢,如川之流,追風而行,換勢有如行雲流水,抽身換影,神行飄飄乎,宛若鬼魅遊,浮光掠影,一閃即沒。


    行雲不定,流水不止的流雲當仁不讓!


    碧霄之中徒留下兩條人影。


    “精妙絕倫,亙古超絕,我門人才輩出呀。”虞乘風大喜道。


    “大極門的眾多師兄弟,論天賦多半不如他,可是這廝生性疏懶,投機取巧,心有他物,不愛練功。”韜晦眼內有些羨慕,卻不是妒忌的道。


    年輕一輩中,師兄弟幾個,大家都還是很了解流雲的修為,作風!都覺得他是個逗比,對流雲的評價也是朽木不可雕。


    “空有一身天賦卻敗給了懶惰!”聽罷,虞乘風又愛又恨,補充道。


    聽罷,師叔這一語形容流雲深刻形象,韜晦忍俊不禁,哈哈一笑。


    官道上。


    馬千裏思慮不及,後麵卻有虛影風卷殘雲一般縱下,若鬼魅奔軼絕塵而來,照眼一看,一灰衣青年,疾馳在側,似有一較高下之意,觀他腳下好似有一點憑借之物又似無,步履輕疾,翩然若飛,微塵不揚,當真有行千裏如履寸地一般,稀鬆平常,讓這位‘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的馬千裏瞬間咂舌。


    兩人疾馳在道上,兩旁人影紛紛後退,一邊揚起沙塵滾滾,另一邊似鬼影重重,路上行人看不清,不自覺的揉揉眼,以為自己恍惚了,不知道怎麽回事的人,都吃驚不小都停下腳步來議論不已。


    馬千裏身兼此本領何曾想過何人比試腳力,不過是討口飯吃,又或逃命的時候排的上用場,今日卻要和人競速比高低,自己身後揚起的灰塵和對方一比,心知自己輸了一截,卻不想在速度上輸給對方,想著隻有盡力而為,一提勁,一溜煙,靈動如飛天炫鶴,狂奔不止。


    兩人並排而行,迅疾如風,難分軒輊。


    流雲知道馬千裏,飄然千裏,須臾可至,如今後背還馱著重物,深知馬千裏送信、送物,造福十裏八鄉的,也是佩服得緊,這一路行來,又不知道走過多少千山萬水。一念調息,用了八分力道疾走,後揮手一把,把馬千裏後背的重物扛在自己身上。


    一個笑臉回向馬千裏,兩人對視會心一笑,也沒了勝負之心,反而是兩個萬裏獨行的人,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行至江州城門口時,兩人皆是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停了下來,旁邊的行人吃驚不下,世間還有這般神速。


    兩人麵對而立,不見流雲氣喘籲籲,又不見馬千裏汗流浹背,都欽佩對方得緊,流雲遞過重物,馬千裏接在手上。


    “謝過小兄弟!”馬千裏道。


    “馬千裏,千裏馬,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麵。”流雲由衷讚賞。


    “小兄弟,實在是抬舉了,敢問小兄弟名諱?”馬千裏擺手道。


    “在下,宋、宋小平。”流雲胡編亂造來,一時有點支支吾吾。


    “宋兄弟隻怕是未盡全力。”馬千裏一看他樣子,就知道兄弟行走江湖,未必都能以真名示人,也不做過多的揣測。


    “哪裏哪裏,剛才用盡全力,現如今兩股戰戰。還是馬大哥,技高一籌。”流雲說著邊用手去揉揉大腿,又拍打起來,樣子倒做得是很像。


    “兄弟過謙了,老哥還有事在身。”馬千裏掂了掂手中的重物,深怕耽誤了別人的包裹。


    “兄弟不似初次來江州,知道洞子火鍋麽?”馬千裏見他又大哥相稱,又如此謙遜,倍添好感,值得結交。


    那洞子火鍋可是遠近聞名,眾多江州人請客做東都是在那裏,這流雲也是江州常客,豈有不知之理。


    “知曉!”一聽有吃的,涎就跟著舌頭流,流雲脫口而出。


    “今日十分投緣,在下此刻便要去給送點東西,晚點洞子火鍋見,聊表謝意!”馬千裏欲轉身,道。


    “好,我還要在此等我的兩位朋友。一會兒,見。”流雲抱拳道。


    馬千裏先行進城,流雲還在城門口等著虞乘風師侄二人,二人緩緩走在人群之中。


    “你的行雲不定,流水不止也不過如此呀。”韜晦信步走來,似有挖苦道。


    虞乘風和韜晦,皆能看出流雲能勝馬千裏,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不盡全力了?


    其實流雲心裏自己有個譜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更何況跟馬千裏有共同的本事反而有些親近了。


    “嗬嗬。晚飯有著落了!”流雲不回韜晦,轉移道。


    “正事不辦!”虞乘風眉目不怒自威,似有不悅。


    “師叔,你消消氣,這馬千裏東來西往的,走南闖北,什麽消息能撇過他的耳目了?”韜晦跑敲側擊道。


    這樣一說,讓虞乘風寬心不少。


    韜晦知道師叔算是個純粹的修道書生,世事人情少有接觸,也是十分讚賞流雲的做法,不禁感歎江湖鍛煉人呀。


    半晌之後,三人一起進的城裏,行人熙來攘往,甚是繁華,吆喝聲不斷,比之萬藏山來又是別有一番風光。


    三人信步而行,轉了一個彎,隻見一麵灰白旗上‘鐵口神算’幾個字,立在街旁,一矮個老者來回踱步走,正是那諸葛生。


    “你這個跑江湖的騙仙!看你晃過來、繞過去,吃飽閑閑隻會遊手好閑。”虞乘風停在諸葛生附近,譏諷道。


    “你個臭牛鼻子,知道啥,我諸葛生本就遊戲人間,雲遊四方,為人指點迷津!”諸葛生指著虞乘風,沒好氣道。


    韜晦、流雲咋聽以為師叔不喜這野道士,有什麽過節了,原來是老相識呀,兩人不語,靜靜看著他們鬥嘴。


    “靠一張嘴胡說八道,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不學無術,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人。”虞乘風輕蔑道。


    “臭方士,知道什麽,小看了我,能算過去、未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占得天地日月命,生死算到神仙家!”諸葛生有點生氣,不服道,用手指指了指那塊灰白旗子上的幾個大字。


    “你?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笑掉大牙了!”虞乘風哂笑,嘴不饒人。


    “塵世大劫將至……”諸葛生話未說完。


    “誰人不曉,昨日血月一照,‘血月見,妖孽現’,路人皆知,莫要裝神弄鬼的。”虞乘風插嘴道。


    “不是此事,蒼龍玉佩現身了!”


    其實是諸葛生早早睡過頭了不曾見過血月一景色,早上江州人說起此事,才知曉。


    “蒼龍玉佩!”虞乘風三師侄異口同聲。


    蒼龍玉佩是由不懼萬年精火煆燒的天智玉所製成,泥婆暗界之主——秦絕的隨身物件,能去鬼蜮號令百萬鬼雄的玉佩,能開鬼城豐都之匙,還有關於它的一個寶藏的傳說,無論是修真還是武道高人都覬覦甚久。


    自從秦絕命喪大佛寺佛圖之後,蒼龍玉佩下落不得而知,如今重現九州,又將掀起何種風浪?


    矮諸葛也是幾年前在這江州城裏給一個麵相的兔精時,無意看過那玉佩,當是不得而知,隻是大致曉得此物非凡,最近有機緣查閱資料得知那是秦絕之物,有幸是那兔精也不曾知道這玉佩來曆,而今物是人非,哪裏去尋那兔精了?


    以矮諸葛這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本事來,在江州混跡豈不是明珠暗投,如今再來江州,隻是為了尋找那女子下落而已,若有緣,天涯不遠,若無份,咫尺難見。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聽到蒼龍玉佩,虞乘風感歎道。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諸葛生本意是要來指點如何破解這災劫,既然不受歡迎,那就告辭了。”諸葛生說完,剛轉身欲走。


    “等一下。”虞乘風走到諸葛生身邊,陪笑道。


    “不是靠一張嘴胡說八道、不學無術嗎?”諸葛生不理他,邁步遠遁。


    虞乘風礙於麵子又不好意思去追問,隻得讓他溜走。


    隻留下韜晦、流雲兩師兄弟,偷偷笑,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麽過節,仍是覺得好玩。


    “這老者是何人?”


    “不就是個算命的修士麽,那點微末技能,還不如你南陽子師叔了!”虞乘風回。


    沒得到回答,流雲免得尷尬:“我餓了,你們吃東西麽?”


    韜晦心領神會,連連附和:“怎麽不吃?吃飽了才有氣力修煉!”


    “沒吃飽的時候煩惱隻有一個,吃飽了之後煩惱卻有無數個。”虞乘風師叔有點生悶氣。


    倆小鬼頭,吐吐舌頭,嗬嗬笑,三人便朝那洞子火鍋走去。


    坐罷,流雲輕車熟路的點好了菜,菜色上齊之後。


    三人動筷,隻見那流雲垂涎三尺,韜晦和虞乘風當是大姑娘上轎子——頭一遭。虞乘風跟著韜晦的樣子,夾了一塊毛肚在鍋裏涮了半刻,撈起來一吃,如同嚼蠟,又老又沒有味,這江州美食--火鍋真是徒有虛名。


    “吃法不對。”流雲見狀道。


    “這吃火鍋,還是我最在行,毛肚要這樣吃,燙七八息(秒)就夠了,久了則老,入口嚼不爛,不知其味,它真實的味道是入口很脆爽。


    而毛肚食材的大小也很講究,太大燙了之後不夠入味,腥味很大,不合胃口;太小入口又不過癮,毛肚要不大不小,半掌大甚為合適。”流雲用手比劃比劃著。


    說著燙了一塊給自己的師叔,虞乘風撚起一嚐試,頓時眼光發亮,人間美味。


    聽得此話,又見師叔如此,韜晦試了試,果不其然,真是美味,心中尤其佩服這吃貨流雲。


    “你小子心思要是花在修道之上,那成就必然是非凡了得。”虞乘風讚賞道。


    流雲不以為然繼而道:“吃火鍋,還有一樣菜,少不了!”


    韜晦忍不住道:“是啥?”


    “山藥!”


    “山藥?”


    韜晦師侄倆有點吃驚,這不就是一味中藥材嗎,萬藏山上多了去。


    “你們知道啥!這菜稱作神菜!”


    “嗯?”兩人將信將疑。


    “這山藥呀,男人吃多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多了男人受不了,男女吃多了床受不了,為何不多種點了?”流雲故意吊起他們的興趣來。


    “為何?”


    “種多了地受不了。”


    哈哈,三人大笑起來,一邊吃一邊等馬千裏。


    不打一會兒,馬千裏一來觀三人談笑風生,氣度不俗,心生交往之情。


    流雲像是自來熟一樣,站起來,拉著人介紹起來,江州名人馬千裏,又紛紛介紹韜晦,結義大哥徐巧峰,舅叔陳東風,指指虞乘風。


    馬千裏見這等派頭,不過是假名示我,估計是哪裏的高人留行不留名罷了,哪裏能瞞得過他了,看破不拆穿而已,也隻得紛紛點頭敬酒示好。


    喝著手裏的清酒荷葉青,這幾日經曆的事情也真夠多的,前日還在這裏和陸尋遠師兄們在這裏喝酒,今日又換了他人,鐵打的火鍋店,流水的客呀,一時感慨萬千。


    “見馬賢弟眼中有一絲一絲悲傷,是怎麽回事了?”虞乘風道。


    虞乘風心思縝密,這點韜晦二人卻不如他。


    “小二,換了這清酒荷葉青,拿那青花釀來。”小二換過酒後,話不多說,馬千裏端起大杯,灑在地上,後又一杯一口悶酒獨飲,燒到心頭:“哎,好酒呀。”


    眾人都不說話,麵麵相覷,後又看著他。


    “昨日,我卻害死了我的兩位朋友!”隻待最後,他緩緩開了口:“大極門的朋友走好!都是我害了你們!”


    最末,聽得此話,虞乘風、韜晦、流雲三人皆霍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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