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北四人回到了宿舍,洗漱了一遍後,各自都躺回了床上。


    狼孩、狼魂、二十一具屍體、唐浩老伯。虎林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何蘇重新拿起了那本從皮革廠帶來的筆記本,開始翻閱起來,也用著他的朗朗之聲,慢慢的揭開了其中的聯係。


    …


    1993年八十九。


    我們殺死了廠裏的一頭牛,在他的皮膚和肉質層裏塗抹了一層又一層的強效的安眠粉末,還在牛的血液注射了大量的鎮定劑,在當日夜裏,就將這頭牛運上了森林深處。第二日清晨,廠裏所有男性約莫百人都上了山,他們有的身上帶著獵槍,身上掛著砍刀,一個個有備而去,氣勢洶洶。


    到了森林深處,我們找到了那頭牛,而它的屍骨已經殘餘不多了,果不其然,就在附近不過半公裏處,我們找到了攤睡在林地裏的狼群。我聽到的第一聲喊殺聲是來自老何,他手起刀落,一下就砍下了一匹狼的頭顱,隨後喊叫聲四起,這裏很快就成了這群狼的葬身之處。接著的短短半日內,我們跨了大半個森林,將群狼趕盡殺絕。


    末了,不知是誰發現了什麽,然後突然驚呼一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我也走了過去,隻見村名圍著伏在地上的一個東西,我走進一看,這竟然是一個孩子,他約莫八九歲的樣子,沒穿衣服,就那麽靜靜地躺在草地上。


    石阿郎是第一個說話的,他平日裏最信鬼怪,當時就操著鄉音大聲告誡大家,大概的意思就是,“這可是一個狼孤兒啊,我們不要再聊了,快做了他,這種東西最會招魂惹怪,廠裏的事故肯定就是因為他搞的鬼也。”


    接著,老何也附和著瞎嚷嚷著要怎麽怎麽殺了它,然而大家喊來喊去,卻沒一個人真正的能下的了手,這可是一件殺人的活,他們這些鄉野農夫那有膽兒幹這事情。


    我覺得小孩可憐,提議道要不把它放了,誰知這話一出石阿郎和老何厲聲反對,然後大家也隨著反對,我就沒了辦法。說罷他們將狼孤兒倒提了起來,像扛著所有狼屍一樣扛在肩上,說要帶回廠裏處置。


    我跟在隊伍的最後麵,正準備跟著回去,然而這時,就在遠處山腳的一個石垛子上,我好像看見,另一個蜷縮的身影,我心裏是驚詫萬分,卻不敢透露半分。這時老何來催我回去,我隻能和他們走了,然而下午我再回來的時候,那個蜷縮的身影卻不見了蹤影。


    …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過老何,問他為什麽這麽討厭狼,他告訴我,他親眼看見他的姨父就是被狼咬死的,那時候他才八歲...


    (何蘇沉默了一會兒,宿舍也安靜了下來,半響後才聽見魏釗呆呆地道:“原來狼孩有兩個,真是兩名可憐的孩子。”


    “哎…”不知是誰也歎了一聲。)


    1993年八月二十一。


    我們將所有的狼都剝了皮抽了筋,一個個正吊在一樓的掛架上,然而事情卻沒有好轉。


    第二日,老何的兒子瘋了…


    虎林廠的工人們再也受不了了,有人說要將那狼孤火燒祭天,就在三日後。


    …?廠工裏的狼孤兒本關在樓下豬圈用鐵鏈拴著,他很聽話,不哭不鬧,很有靈性,給什麽吃什麽,我盡量讓他少和人接觸,因為廠工們看他的眼神都不友好,甚至還會傷害他。


    …


    1994年八月二十二。


    廠長不知從何處帶來了一名高人,他西裝革履,圓臉長發,雖然怎麽也不像是一個道士,但是他的神態我至今也忘不了。他是一個獨眼,好眼比鷹還要銳利,然而另一隻瞎眼卻似乎能一眼看透人的心底。他手上掛著一串白色風鈴,走來走去都響個不停。


    (“恩?何蘇,這人的名字叫什麽。”白牧突然打斷何蘇道。


    “不知道啊,上麵沒寫。”何蘇仔細找了找,答道。


    “呀,”魏釗有些著急,“他名字不重要,何蘇你快念,那個狼孩怎麽樣了?對了,記得挑重點說。”


    “哦,知道了。”)


    高人要將老何的兒子拖去了樹林,隻讓他隨行的一人跟著,那隨行的人是一個卷發男子,帶著一副墨鏡一臉的凶神惡煞。老何本來反對,但看著兒子已經口吐白沫眼眶突出的恐怖模樣,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們在廠裏等了一個下午,終於那名高人回來了,看著老何兒子清醒過來的樣子,我們就已經明白,他將事情都已經辦好了,我們好像再也不用擔心了。


    他成了我們的救星!!


    …


    1994九月上。


    幸運的是,日子真的變好了,廠裏人全都鬆了一口氣。


    但是,狼孩不能再呆在豬圈了,我見過好幾個人朝他吐口水,罵髒話,他還隻是個孩子啊。我向廠長申請讓我來飼養狼孩,可是廠長沒有同意。


    …


    1994年九月中。


    我清空了辦公室裏的雜貨間,給狼孩造了一個小屋子,廠長終於同意了,不過他說放在雜貨間裏不安全,命人重新加裝了一些鐵柱牢欄,還買了些手銬腳鏈,提醒我切莫將他放出來。


    …


    1995年二月。


    我教了小順子很多東西,照著圖書念了很多東西給小順子聽,小順兒好像能聽懂我說話了,不過他的舌頭好像有問題,隻能發出“恩,啊”等的幾個簡單的幾個音。我們兩個相處的很好,他很聽話,還會撒嬌,從來不會咬人生氣,隻不過到了晚上,他總喜歡一個人凝視窗外,學著狼嚎叫幾聲,我知道,他的內心一定是很孤獨的。


    我想到明天要進城一趟,我得給他買些好吃的,像是魚幹…


    (“何蘇,你說重點好麽,這些什麽洗澡吃飯的日常瑣事有什麽好念的,還有小順子是誰啊?”魏釗抗議道。


    “重點是需要日常瑣事醞釀的,魏釗你別著急。”說話的是睡在魏釗側鋪的周欽,他的聲音似乎比以前要軟了許多,自那日泥地訓練起他對眾人的態度都發生了大改變,人也不敢那麽囂張了。


    “你閉嘴,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魏釗道。


    周欽果然不說話了。


    “小順子就是狼孤啊,你自己讓我跳著念的。”何蘇不耐煩道,“好啦,你別打岔,重點就要來了。”)


    1995年秋十月十二。


    廠裏的傳真機壞了,我去了一天的省城去挑選置辦了一個新的,直到黃昏的時候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廠長告訴我廠裏出了一件大事。有一名廠工被咬死了,他居然說是小順子幹的。


    我瘋也似的跑到了樓上,失望的是,小順子並不在房間裏麵,但是我仍舊是不敢相信小順子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在平日沒人的時候,我也沒給他加任何束縛的情況下,他通常隻會光著腳靜靜地趴在床上或沙發上,或看著圖書,或悄悄的睡著了。那個很溫順,人畜無害的樣子,難道都是騙我的麽?


    我問他你們看清楚了麽,他們說絕對不會錯的,那死人的身上滿是參差不齊的牙印,都屬於人類,石阿郎還說親眼看見了狼孩跑向了森林。


    我看見眾人此時的眼神,竟第一次覺得是那麽…不像人類。我明白,是這死去的屍體讓他們想起了一年前的劉小六,想起了一年前恐怖。


    那夜秋高,落葉漫天,走在林裏能聽見劈裏啪啦的碎葉脆響。眾人舉著火把,沿著一絲血跡和足跡,提著弓箭獵槍,開始地毯式的尋人。約莫兩個小時後,據說在一處河間,他們找了小順子,我並不在那一隊人群之列,所以我並不知道事情經過,但小順子最後是裹著白布被抬回來的,我隻看見他的右腳上還纏著今早穿的衣物,這是我早上給他穿的,這包紮技能也是我曾教他的,隨後我又看到石阿郎那沾滿鮮血的斧頭,頓時明白了什麽。


    之後的事情我不甚記得了,我隻記得當時我要和石阿郎拚命,但最後我暈了過去,好像還聽見了一聲狼嚎。


    …


    我是在辦公室裏醒來的,那時天還沒亮,走下廠時,向森林處一看,頓時被眼前景象嚇得惶然失色,隻見森林已然是火紅一片,滾滾黑煙覆蓋了月色。


    …


    1995十二月。


    眾人對那一夜隻字不提,氣氛卻一日比一日壓抑。


    但我知道,他們釀成了大禍,那日不知是誰失手放的火,將深入山林的許多人給活活…


    …


    1996年二月。


    石阿郎瘋了,這該怎麽辦?難倒一切又要重演了麽?


    …


    1996年三月。


    好多人死了,好多人走了,但我,老何和廠長還在,廠長說他怎麽也聯係不到那位高人。怎麽辦?這廠是我們三人一同創立,我不舍得走啊,怎麽辦,我也會發瘋麽?


    …


    何蘇再次合上了筆記本,他已經不用再打開了,因為他已經念完最後一頁了。此時整個宿舍無人言語,死一般的寂靜。


    五分鍾後,倒是楊東第一個開了口,他道:“何蘇,你是在哪來找到的這本鬼故事啊,說的還真是嚇人,這記事的形式更能讓人生臨其境,真是厲害啊。”


    一時又無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魏釗才嘴唇發幹的道:“這狼人的謎團,被火燒死的屍體,十幾年前的屍體,這下我算是知道了。”


    何蘇也道:“我現在也明白了,怪不得那些廠工不敢上報,失火罪,故意殺人罪,他們人人有罪!”


    “什麽?”


    除了夏北,白牧,何蘇,宿舍另外四人都吃驚問道。


    何蘇將筆記本放到了一邊,道:“我更好奇是什麽力量竟然能讓人們發瘋,甚至能讓人自殘至死。”


    周欽到:“難倒不是狂犬病麽,說不定就是那個小花狼狗害的,他才是那個大boss。”


    “哈,”何蘇被這個想法逗得笑出了聲,他道:“如果那個狼狗攜帶狂犬病毒,狗才活不過幾天,況且書裏小花也根本沒發瘋,也沒咬過人。”


    周欽不服氣道:“那你該怎麽解釋…”


    楊東道:“這隻是本恐怖故事罷了,不一定要有什麽科學依據的。”


    魏釗正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他拍了拍自己的床問道:“小天,你是怎麽想的?”


    然而下鋪卻沒有回答,難倒夏北已經睡著了?魏釗從上鋪擠出一個頭向下看去,隻見夏北已經側睡靠牆,蓋上了被子,眯著眼似乎確實已經入睡了。


    “好罷。”魏釗降低了音量,然後輕輕的坐了起來,利用他的身高以及大長手的優勢,在床上給宿舍關了燈。過不多時,整個宿舍樓也漸漸安靜下來了,眾人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


    甲道伏兮,大道崩離,鏡花明月,小橋河溪,夢轉千回,落回今朝。夢,一個極為真實地夢。


    夏北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他的眼前,正站著一圈一圈的狼魂,正怔怔的看著夏北。最靠近夏北的那頭狼魂慢慢的飄了過來,眨了眨眼睛,動了動嘴唇,似乎呢喃了些什麽?


    夏北忽然聽懂了,道:“你們讓我救唐老爺子,為什麽?”


    頭狼微微點點頭,再次閉上的眼睛,一股來自心底的意念隨即傳來。


    夏北也閉上了眼睛,過了數分鍾才慢慢道:“我明白了,森林深處的虛魂,那才是一切的真凶,你希望我將你們放出來,將唐老爺子身上的魂救下來嗎?”


    夏北睜開了眼睛:“你們為什麽會找得到我?”


    狼魂們麵麵相覷,最後隻統一做了一個動作,他們一個個俯首閉眼,為首的頭狼似乎剛啟唇又要說些什麽。可夏北卻沒有聽見,因為此時,夏北的眼前突然一亮,視野變化,視線竟然變回了宿舍之內,他又回到了現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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