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主政人間無所事日月冒死進忠言


    朝堂死氣沉,任人隻唯親,


    負才不得誌,唯有做閑人。


    上回說到眾天兵擁著成道趕往鳳鳴山,中途遇到冉閔力戰三妖,成道出手相救,帶著應天、冉閔等人再擺鑾駕,往鳳鳴山而來。那恒元宮三公早率著文武百官跪在山前迎駕,成道見了萬千仙眾,跪伏於地,甚是得意。仔細望望山頭麓下,一心想著將來號令天下萬仙,將是何等榮耀,不禁喜形於色,眉宇間漸露得意之態。後人仿詞證曰:


    萬碧千嶂從風剪,暢意飄然難自掩,


    紅塵漫漫憑消遣,心意儃,樂得坐看雲舒卷。


    何為敢與蒼天反,苦計無出強橫趲,


    饑飽但問強弱孨,投身戩,富貴從來皆由險。


    成道令眾人平身,挽著三公,率著九卿,徑往鳳鳴山上而來。漸漸來至山頂,成道見那曾經殘垣斷壁的恒元宮,雖早被修繕一新,一如初建,但橫看豎看也不像是天帝的宮邸。成道再感不悅,但是若因此事再與宗正府理論,恐招來諸多是非,既然已經如此,既來之,則安之。率著眾神進入大殿,升上寶座,眾官再行叩拜大禮。


    成道喜道:“眾卿平身。”眾官謝恩,成道言道:“今日孤與眾卿在這天恩殿中演禮,今後凡間一切事物俱由孤與卿等裁奪,望眾卿潔身自好、不負天恩,係人之所係、善民之所善。孤自當為表率,眾卿當隨孤盡忠事天,竭慮奉民。”眾官再拜,口稱盛德。成道複言道:“常言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孤亦難免有過,倘有絀陋,望眾卿直言敢諫,孤必當改之。倘若卿等有失,孤亦不避君臣之情,若卿等有功於三界,孤亦當厚賞,再向天庭舉薦。”群臣謝恩。


    成道問道:“任太尉,這恒元宮落成百十年來,凡間可有異動之時?”那任無別言道:“凡間秉承天恩浩蕩,並無異動。如今大唐曆經安史之亂後,逐漸中興,那唐王李純勵精圖治、改革弊政,大唐已有中興之象。”成道聽了忙問:“如今人主是誰?”任無別言道:“人主乃是唐王李純,乃是李誦的長子,李純幼時,曾坐於其祖李適膝上,稱‘我是第三天子’,因此得李適垂青。十一歲封為廣陵郡王,一十四歲娶郭子儀之孫郭氏為妃,那郭氏論宗族乃是李純之姑。十七歲生長子李宥,二十五歲歲被封為太子並受其父禪讓傳位。後改名李淳,此人功績,在大唐緊隨太宗李世民、玄宗李隆基之後。”成道聽罷,略有所思。沉思片刻,複問道:“寧司徒,恒元宮眾官有何功績?”隻聽寧世考言道:“回稟帝君,眾官皆是上界修為之人,自當為民請命。隻是如今大唐中興,百姓富饒、朝局穩定,那些百姓並無所禱,朝中眾官,殫精極慮,並無越矩之事。”成道問道:“司空愛卿,可有言說。”元光神道:“微臣確無。”


    成道複言道:“孤於赴任之途,遇到三妖大戰冉閔,猶不能勝。冉閔之德,眾卿都有耳聞,如今冉閔已成就仙人之體,孤感念冉閔義舉,欲拜其為恒元宮上將軍,不知眾卿何意?”話音剛畢,隻見太尉任無別出班奏道:“帝君,此舉萬萬不可。這恒元宮三公九卿,即便是帝君尊爵,都是天宮赦封,帝君擅自封官,有違臣子之道,恐授下天庭監察言官以柄,望帝君三思。”成道一怔,還未及言語,隻見司徒寧世考奏道:“帝君,任太尉所言甚是,這恒元宮眾官,乃是天庭下派,並未設置上將軍一職,如今帝君增設,有違禮製。”少府卿亦道:“帝君,我部所承天庭俸祿,俱是依官職而來,如今不曾多得一厘,如何能夠給俸新官?”後麵亦有眾臣附議。冉閔看到此處,挺身而出,跪在堂上,奏道:“小人何德何能,敢受帝君如此禮遇。小仙追隨帝君,隻盼有一容身之所,便為足矣,並無他求,還望帝君收回成命。”成道早已不悅,問道:“元司空,卿可有話說?”那元光神道:“帝君,冉閔確有功績,天人共鑒,隻是時過境遷,天庭時時不予神籍,也是事出有因。不如先以武悼天王名之,此號乃是人間地主所諡,不違禮製。待帝君上奏天庭之後,由天庭賜下官爵俸祿,到時再做慶賀倒也不遲。”成道見了,也隻得作罷。原本想冊封福君、奉義等人官爵,祭祀薊州李淳夫婦之事,眼見如今光景,也隻得從長計議。


    那三公見成道懦弱,也就愈發猖獗。平日朝議,隻道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民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如此盛事,皆是感念同元帝君仁德所致。天下萬民稱頌同元帝君,乃是萬古不滅之神、救苦救難之聖。成道聽了此等言語,甚是寬慰。想這世上之人,無論智愚良莠、年老年少,皆是喜聽讚美之詞,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便是此理。成道樂見天下太平,也就省下了奔波勞碌之苦,樂得逍遙靜修,雖是不能封官賜爵,但畢竟老福君現在被天庭監視、奉義等三人來此亦未有所功績,輕授官爵,恐天庭不悅。也就不了了之。那三公見此,更是快意,不用勞碌便可得玉帝垂青,無需出力便有業績功名,何樂而不為。因此平日裏盡從天下搜刮掠奪些奇珍異寶,擇出一些平常之物進獻成道,隻道是欽服成道盛德,並無他意。成道見此微薄之物,也道是眾官俸祿之餘,也就欣然而受。那百官見了,也就更加膽大起來,想著即便是貪贓枉法事發,那成道也是孤掌難鳴,隻要將三公侍奉好,便是萬事大吉。即便成道身邊有四人相幫,也不過是天庭冷落之仙,絕掀不起多大風浪,因此也就更加肆意妄為。


    那冉閔、亡誌,本是流離失所之仙,久不得安,如今有了成道庇護,也可修身養性、納氣煉丹,自然是心滿意足,一心修道。隻是那奉義,當初追隨成道,隻為得成正果,如今見應天賜了神籍,後來的冉閔、亡誌也都是仙籍,心有不滿,隻是功績不足、資曆尚淺,不好言說而已。見那些天官神將,肆意妄為,奉義雖有不滿,卻不願出麵彈劾。滿朝上下,表麵俱是一團和氣,私下裏卻是勾心鬥角,隻不過瞞著成道而已。不覺已過數十年,恒元宮日日宴飲、夜夜笙歌,成道每問及天下之事,左右均報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時值盛唐之末,皇權旁落,難以懾服四方,天下即將大亂。應天、奉義等偶報人間之事,成道方感百官奸猾。擔憂人間不穩,乃令甲子日起巡遊天下,但此番巡遊,所至之處,均由三公指定,各處土地、山神、河伯、樹仙均道四海升平、五穀豐登,成道亦感欣慰。不過仍有所顧慮,乃令正世神等私下巡遊。


    不想一日傍晚,大雨滂沱,竟有一鴉一兔闖入恒元宮,那守宮官兵懈怠,竟未發覺。那二物來到天恩殿中,棲身下拜,成道雖是驚異,但見二物甚喜,問道:“二卿從何處來?”那二物言道:“我等俱從世外來。聽聞帝君榮登大位,特來朝賀,並有寶物獻與帝君,請帝君摒去從人。”


    早有射聲校尉厲聲喝道:“大膽妖孽,擅闖恒元宮已是罪不可恕,又敢藐視天朝、伺機行刺,來啊,綁了再說!”說話間,七八個金甲神闖入殿中,就要拿人。


    成道言道:“校尉言重了,此二卿身覆霞光,必不是異物,況三界之內,又有何人能傷於孤?爾等暫且退下。”那校尉站立未動,言道:“帝君,此二物必不是善類,臣身負衛戍之責,帝君安危事關重大,臣不敢掉以輕心。”


    成道言道:“愛卿多慮了。退下無妨,若有變動,自然喚你。”


    那校尉仍是不動,目色一金甲神,那金甲神退身而出,早去稟報太尉去了。成道看在眼裏,大動肝火:“校尉,你想抗旨不成?”那校尉猛地一驚,思忖片刻,帶人怏怏而出。


    成道複言道:“二位愛卿,如今殿內別無他人,有何話語盡可直言。”那二人站起身,化作了凡人模樣,再行三拜九叩大禮,言道:“臣三足烏、月中兔拜見帝君。”


    成道降階,雙手扶起,言道:“二卿莫非天之日月?”


    那月中兔言道:“啟稟帝君,我二人乃是天上日月之精,因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之後,恐我二人疑惑人間,乃將我等分置於左右目內。盤古大神羽化之後,二目化為日月,我二人因在其中,天庭乃封我等為日月之神。這億萬年來,天庭上官更迭多矣,我二人卻始終不得重用,永駐日月之中。如今望見帝君主政人間,特來朝賀。”


    那三足烏道:“恒元宮剛剛赦造之初,我等聽聞帝君即位,曾來朝賀,不想守宮仙兵斥我等官階卑下,不配覲見,因此我等便回。後我等望見諸多地仙亦要覲見,均被驅逐,更有甚者棍棒相向,後我二人觀察,方知帝君不在宮中。近日觀帝君歸位,方敢偷偷溜進,還望帝君恕罪。”


    成道大驚:“原來如此,二卿何罪之有?倒是這些天官如此壞孤名聲,定不輕饒。”那月中兔言道:“帝君息怒,想這些天兵亦是受人驅使,否則萬不敢至此。這些天兵驕奢淫逸,絕非一日之積。”


    成道言道:“孤見天庭之兵,遠比這些威嚴,恐是玉帝有意為之。”那月中兔言道:“帝君不知,在天庭之中,人人作威作福、養尊處優,玉帝為人猜忌,與老君爭權,三界神祇盡人可知,因此天庭之內黨派林立,隻不過表麵一團和氣而已。那些天官暗地攻伐、明結黨羽,偏以貪汙受賄為能事,因此朝堂之上烏煙瘴氣。數百年前,孫悟空僅仗著一支定海針便能把天宮攪得天翻地覆,實在是天大的笑話。不過是因為老君一派的仙翁道祖袖手旁觀,才讓孫氏如此猖狂。起初還有趙公明等大神執意下界擒拿,但玉帝不允,乃派李天王率眾兵下界,直到孫悟空輕易盜食仙丹,眾金仙均已明了老君心意,竟變得全部噤聲。玉帝此時再調老君一派人物,已是無能為力。觀音大士方才現身推薦二郎神。二郎神雖武力高強,不想那孫悟空早已吞下老君無數仙丹,早已今非昔比,因此打個平手。老君恐佛祖介入,又恨孫氏過於囂張,方才出手將其拿了。但老君深知,隻有悟空不死,天庭方能倚重,因此不僅將其從斬妖台救下,還將其煉出火眼金睛。想那孫氏怎能抗的住三昧火?不過是老君讓孫氏擦清耳目使得手段罷了。起初玉帝還道是孫猴子妖法淩厲,但有朝中大臣密奏,即便孫氏法術高深莫測,但那定海針入八卦爐七七四十九日而不化,足見老君並未施火。玉帝方才大悟,為克製孫氏,不得已才請來如來佛祖,收了悟空。那如來亦深諳其中委曲,因此隻是製伏悟空,並未誅殺,並招為己用,繼而將佛法東傳,此時才促使老君與玉帝聯手禦佛。天庭方顯和氣,但私下爭鬥從來未置。那些天官兵將,隻道是各為其主,以匡扶道義為名,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天庭內買官鬻爵者比比皆是。天庭之上,一人高遷,便雞犬升天,一人遭貶,便眾叛親離,人倫情義,隻不過是說說而已。這些兵丁時時看在眼裏,上行下效,一旦得勢,便要瘋狂聚斂,以為進身之備。因此帝君這些兵丁,方才敢為所欲為。”


    成道言道:“二卿所言之事,孤確不知,不知二卿有何良策與孤?”


    三足烏道:“帝君,天地三界,俱通一理,使人誠服,不過三策而已:一為‘讓其有所忌’,二為‘讓其有所求’,三為‘讓其有所信’。如今,鳳鳴山內外皆為天兵,帝君政令不出恒元宮,生殺予奪俱為三公所有,因此這些天兵對帝君無所顧忌;神仙佛祖,均有天庭俸祿、人間供養,日日祭祀則遍選時珍,帝君無祿可派、無財可使,因此兵將對帝君無所求;帝君主政以來,未施號令、未立君威,功而不賞、罪而不罰,言公道而不明,念仁義而不舉,因此兵將對帝君無所信。況如今帝君,不得天庭尊重,又不得地仙所知,因此才會使這些兵將肆無忌憚。微臣直言,雖是逆耳,還望帝君體臣忠心,不予加罪。”


    成道聽罷,滿臉羞愧,啞然片刻後,言道:“愛卿所言極是,句句如針、刀刀入肉,孤甚疏漏,以致糊塗,今聽聞二卿箴言,實為感動肺腑。在下願與你二人結為兄弟,還望不吝盛情。”那三足烏、月中兔連忙跪倒,口稱“不敢”。成道言道:“在下一片赤誠,萬勿生疑。”二人見成道果然誠意,於是架起香爐果品,歃血為盟,三人義結金蘭。三足烏、月中兔發誓今後將忠心輔佐,永不負今日之事。


    三足烏道:“帝君,天庭宦途人心叵測,帝君萬要謹慎!如今帝君身畔耳目無數,消息無不走漏,若要成就大事,務必嚴防死守,萬不可大意。”成道點頭。正說話間,隻聽殿外人聲喧嘩,原來是太尉率八百天兵,將天恩殿圍住,踹開宮門,大呼護駕。成道見狀,怒斥道:“任無別,你想篡逆不成?!”那太尉跪倒施禮,言道:“帝君,微臣聽聞射聲校尉奏報,有刺客闖入,特來護駕!”成道言道:“太尉多慮了,此二位乃是孤的故人,爾等退下吧。”那太尉站立未動,道:“臣有守護鳳鳴山天宮之責,敢問二位高姓大名?”成道聽罷大怒:“放肆!還不速退!”那太尉拂袖而去,耳語校尉幾句,那八百天兵圍在殿外不敢散去。那太尉連忙燃起信香,奏報邱天師。


    三足烏道:“帝君但請息怒,如今天庭視帝君如眼中釘,切不可意氣用事,如日後羽翼豐滿,再從長計議不遲。”成道強壓怒火,又問些事,言道:“二弟此來,恐天庭怪罪,我收二弟於觀世鏡中,至東海將二弟投入海中,爾等便可複回日月之中。”二人道:“我等今日敢來,便不懼天庭淫威。”成道言道:“雖然如此,但為兄眼下無將可用,還不足以扭轉乾坤,勞煩二弟於秘處為兄看守這昭昭天下,終有一日,為兄將重整人間,二弟願為兄耳目否?”二人欣然領受,伏於觀世鏡中。


    成道摒退從人,由鳳鳴山出直奔北海,後轉東海,將觀世鏡投入海中。那日月均是東升西落,次日二人便可投入日月之中。撫地將軍、夜遊神等望不到海水之中,因此不知。成道離宮後,那太尉領著八百天兵將那天恩殿搜個遍,卻並未尋見來人身影。


    玉帝亦得聞報,頗為驚異,令三壇海會大神哪吒速去查巡。那哪吒問過夜遊神,率人直奔北海龍宮,那些蝦兵蟹將見了,慌忙躲去,奏報北海王,隻道是哪吒火氣衝衝直奔龍宮而來,恐有禍事。那北海王敖吉亦是大怒,命眾子帶著兵將前來。見了哪吒,敖吉問道:“哪吒,你不在天庭為官,到孤這龍宮作甚!”哪吒氣盛,哪裏受得這般冷遇,還未開言,隻聽身後將校喝道:“北海王,三太子代天巡禦,你刀兵相見、不跪拜天使,你想忤天抗禮不成?!”北海王無奈,隻得跪拜迎謁。哪吒道:“敖吉,本官今日前來,乃是代玉帝問你一事,昨日可見李成道來過你的北海?可曾有什麽亂臣賊子入得你的北海龍宮?”敖吉道:“哪吒,你不要公報私仇!孤這北海自來唯玉帝是從,老夫從不與亂臣往來,也不怕什麽賊子多嘴多舌。”哪吒大怒,喝道:“來啊!將這龍宮搜查一番!”北海王見了,怒道:“且慢!孤這龍宮乃是天庭赦造,非是玉帝旨意,倒看誰人膽敢放肆!”哪吒在手下麵前失了威嚴,甚是惱怒,言道:“本官乃是天使,便是奉聖意而來,你膽敢抗旨不成!?”敖吉聽到此處,已知哪吒必然未得聖旨,亦怒喝道:“來人!傳令下去,倘若有人矯旨胡為、假傳聖意,殺無赦!”二人僵持不下,正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不知後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烈神演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懷興原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懷興原創並收藏烈神演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