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錢縣令命不該絕吳可宅門風不正


    妄論天道定姻緣,山盟海誓總違遷。


    欲女追名逐利巨,不如秦樓用情專。


    上回說到吳氏兄弟反目成仇,合該吳軍當死,因恩將仇報將石小員外殺害,帶著薛氏倉皇逃去。過了兩月,亦是身無分文,便趁著夜色回家取衣,不想卻被守在門口的吳祥殺死。縣大老爺錢縣令乃是用銀子捐的官兒,哪裏懂什麽偵辦審訊,聽了師爺的計策,隻管叫石家多送金銀,卻不肯放人。成道聽聞日遊神李宣奏報,氣憤不已,命人前去斬殺錢縣令。正在此時,黃門官奏報有天使至,成道宣入。那天使大步邁進殿中宣旨,稱成道不宜幹涉司法,一切但憑運數使然。成道接旨,請天使入座,那天官威襟正坐,麵露鄙夷,言道:“那錢縣令雖是狂征暴斂、廣開殺戒,但見他氣數未盡,天庭特旨留他十五年官運。此乃玉帝欽命,特令下官奏與帝君。”成道見此官桀驁不馴,心生怒意,回言道:“氣數命運,皆因天庭而定,何以推說世人?玉帝旨意,三界尊奉,但應以理服人,不能倚強淩弱。”那天官聽得連忙站起,拱手道:“此既是玉帝法旨,也是眾神之願!”成道問道:“當年鳳仙郡郡侯清正賢良、愛民心切,隻因其子冒犯天顏,天庭便三年不雨,致使該郡百姓易子而食、餓殍遍地,那衙內失禮,應懲戒一人,為何讓滿郡百姓遭劫,難道這也是汝等仁義之神共願不成?”一句話問得天官無言以對,麵皮發紅,怒道:“此乃命運!”成道追問:“何為命運?即是命運,那郡侯將供案推倒也是命中注定,既如此,怎能怪他無禮?”那天官氣得臉色發白:“那是人為!”成道笑道:“既是人為,那郡侯先前仁義、體恤黎民,為何隻因無意觸怒天庭?偏要嚴於懲戒?那原來修得功德又作何計算?”那天官喝道:“玉帝法旨如此!”成道言道:“既是玉帝法旨,汝等為何不予勸諫,寧留玉帝汙名?汝等有何忠義之心?”那天官見在眾人麵前被成道羞得不堪道:“此乃天宮之事,不消與你管,我等終天神俱是如此,你又有何為?”殿內兵甲聽到這裏,紛紛拉出刀槍,怒不可遏。


    那天官道:“李大帝,莫非你要誅殺於我不成?誅殺上使,意同謀反!”成道見狀,令眾人退下,言道:“天使此來,隻為宣旨,既然旨意宣畢,理當回宮。建太歲,代孤送客。”那天官一抱拳,揚長而去。成白虎言道:“帝君,此人傲慢,為何不予懲戒!”成道言道:“其雖傲慢,卻為天使,懲戒之事,不當由孤來行,否則便亂了君臣禮製!”眾人正在憤懣之際,但見黃門侍郎來報,稱昨夜接到地府秦廣王奏報。成道命人呈上,但見寫著:地府今日收一新鬼,大鬧地府,口口聲聲言稱狀告京都城隍,經下官核實,確是有冤在身,不得昭雪,下官不敢擅專,特奏請帝君裁奪。成道自思:孤設城隍,便有人提請申告,此事恐非是針對城隍。想那凡人死去,本應歸地府主管,倘若有冤未報,亦該由地府酌情放歸,令報怨後複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但若是牽扯到城隍,亦不可偏袒。於是命人將該人提審至鳳鳴山,由大荒落親審。


    那冤魂見離了地府,被力士架著乘風來到仙宮,知道是有仙官插手此事,自是欣慰。來到堂上,跪倒磕頭言道:“冤魂賈安,叩見眾位大人。”大荒落言道:“賈安,為你伸冤之事,已驚動同元大帝,大帝甚是關切,令本官親審。你到了此處,倒要實話講來,若實有冤枉,同元大帝必當為你主持公道,倘若有半句虛言,你可知本官的厲害?!”那賈安道:“小人不敢,小人深受冤枉,隻願冤仇得雪,萬不敢胡言亂語。”奉義命賈安細細講來。那賈安道:“小人生前乃是幽州涿郡人士,在大河縣任主簿一職,因受命追查縣尉貪贓枉法一事,被其陷害,亡命天涯。小人自知縣尉勢力遍布州郡,不敢在此上告,為保身家性命,隻得告上京城。隻因小人身無盤纏,不能多與那刑部門官路敬,因此小人的狀紙遲遲不肯上遞。小人無計可施,隻得到京師城隍廟請願。小人曾有明言,倘若城隍老爺肯受理此案,不致小人懸望,請與明示。言罷但見那清香迅速燃盡,小人甚是欣喜,再拜後離去。但小人苦等半月,仍不見現報,以至凍餓而死,因此倍感冤枉,方才四處喊冤,請閻王大老爺公斷。幸得閻王老爺聖明,方能將冤情稟告仙官。”大荒落言道:“你究竟狀告何人?”那賈安道:“在下狀告大河縣尉桑梓仁。”言罷又道:“亦告京師城隍,倘若不是他瀆職怠慢,小人絕不至冤死。”大荒落言道:“生死壽夭,乃是天數,觀你方才所言,你並無那城隍瀆職實據……”還未說完,那賈安挺身而起道:“仙官,但不要官官相護,小人生前雖不算官,卻也深諳這官場之道,大人若要偏袒城隍,小的連大人一起告了,想那時在閻王老爺麵前亦不好看!”大荒落又好氣又好笑,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你咆哮公堂,藐視天官,若不是看在你確有冤枉的份上,定要打下殺威棒。此處乃是恒元宮,你那閻王老爺見了同元大帝也要行大禮,怎容的你在此處撒野?!本官不管你是何來曆,諂媚也好、怒罵也罷,但若違了綱紀,便是天官也要懲處,從不講什麽情麵,也不知何為官官相護。”那賈安自知失言,方知此處已不是陰曹地府,連忙磕頭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大荒落命人將賈安帶下,關在大牢之中,帶了兵丁下界巡查。


    原來賈安所述頗為屬實,此事皆因大河縣一婦人而起。那婦人祖籍關外,父家姓奈,幼時隨母遠嫁大河縣,因此定居下來。那奈氏本來是一個暗娼,偏又有幾分姿色,但見:


    疊鬢烏雲垂玉頸,柳眉杏臉桃腮紅。


    蠻腰楊柳芊芊細,朱唇一點目飄零。


    肌膚勝雪酥胸抹,金蓮邁動足玲瓏。


    開口風情秋眸烈,媚色妖**升騰。


    夏姬南子猶不如,山陰文薑歎後生。


    那奈氏自幼隨著老鴇學了房中秘術,因此小有資財,便提起了身價。後來巧遇了王生,那王生本是一個浪蕩公子,仗著祖上留下的錢財四處逍遙,自詡閱女無數,但唯有奈氏之樂不能自拔。那奈氏見了王生財大氣粗、年輕俊美,便生了從良之心,千求萬告,終於令王生出錢贖了出身。但王生家大業大,自然規矩也大,王老員外絕不允娼妓進門,那王生隻好暗中治了一處偏宅,令那奈氏居住,隔三差五便來尋她。不過那王生畢竟多情,豢養著數位紅塵女子,因此不能時常來與奈氏苟且。那奈氏正當壯年,哪裏受得了這般寂寞,見鄰家吳郎俊美,隻因智平不曾娶妻,便與吳郎勾搭成奸。每夜但見王生不至,便令丫鬟在門首掛上燈籠一對,那吳郎便從後門竄進,與那奈氏偷歡。不想王生合著命短,尋花問柳之際,得了花柳病,氣得王老員外甚是憤怒,將其鎖在家中不得外出。那王生哪裏能忍受這般淒苦,半月之後,連病帶氣,竟然身死,一下斷了奈氏的柴米。奈氏所幸對吳郎言道:“你我相交日久,郎情妾意,不如就做個夫妻,長相廝守,也好比做個露水鴛鴦的好。”那吳郎倒是願意,不過家中亦有書香,怎可容忍這等醜事?吳郎之父吳可早年曾中得秀才,雖無有其他功名,亦被鄉人尊重。如今在楊大財主府上幫工,做的個賬房先生。吳郎懦弱,不敢言講其事,可又禁不住奈氏尋死覓活,隻得硬著頭皮哭告其母。吳母堅決不允,吳郎又轉告其父,其父吳可也是大怒。那奈氏深有心思,令那吳郎不飲不食,過了三日,吳家父母僵持不住,隻得令吳郎帶了奈氏轉進家門,並沒有三媒六聘、禮樂花堂,僅是吃了一餐而已。吳家父母早立下規矩:奈氏隻得為妾,終生不得為妻,倘若有七出之由,但便是菩薩挽留也要逐出吳門。那奈氏一一應允,隻得做個良家婦女之象,忍耐了兩月有餘,但那吳郎畢竟不智,難有情調,又讓奈氏苦惱不已,自思若是伴著木頭了此終生,也是不甘,但如今自己名聲在外,恐難找到佳婿,若無人牽線搭橋,酒香也架不住巷子深。思前想後,本縣楊大財主甚是闊綽,又新亡了夫人,正好借著此機一步登天,即便是做妾不成,也可做個外宅,隻要是榮華富貴,名聲又有何要緊?但苦於自己並不相熟楊大財主,這可如何是好?正在苦悶之際,心中一亮,那吳家公爹便是楊大財主的賬房,何不通過此條路徑?遂尋了時機,待君姑出門之際,提了果品進到公爹房中,隻道是盡孝道,給公爹捶腿捏肩。那吳可起初甚是不適,但礙於後輩孝心,也就承受了。那奈氏見此,裝作不經意觸碰公爹下體,又借口悶熱脫去外衫。隻令得那吳可口幹舌燥,卻又不敢直視,想要拔腿而去卻是走之不動,正在不知所措之際,那奈氏索性貼上雙唇,一下令吳可勃然興至,也顧不得什麽倫理廉恥,與那兒婦雲雨起來。事畢,那奈氏整好衣衫,問道:“爹爹,媳婦還算孝順嗎?”那吳可此事又羞又怕,嘴上顫抖幾下,不能言語。那奈氏道:“爹爹不必害怕,此事隻有你我二人得知,隻要爹爹眷顧媳婦,媳婦必當時常孝敬。”言罷得意而出。


    那吳可雖然是標榜仁義道德,可到了這般光景,也隻得捶胸頓足,羞愧難當。思前想後,此事萬不能被他人知曉,日後萬不可與那奈氏單獨相處。過了兩日,奈氏叩請二老安,令吳郎言說,欲在西街集市盤下一樁門麵,也好做謀生之路,隻是苦於沒有本錢。那老母憐惜兒子,自然應允,那吳可隻得掏了銀子,置下了門麵,令那兒郎販賣些柴米油鹽之類。又過了半月,那吳可亦覺春心蕩漾,再看看糟糠之妻早已是人老珠黃,索然無味,哪如這奈氏怡情?便裝了些銀兩,來到西街店中。那奈氏見了,連忙呼過吳郎,言道:“店中米醋沒有了,你套上牛車,速往朱莊李家進些來。”吳郎道:“誰家米醋不一樣?為何非要到朱莊?這一來一回倒有二十裏地,也不怕耽誤了生意?”那奈氏道:“朱莊李家的米醋甚是勁道,客人們隻認他家的,倘若換了別家,倒叫客人們吃淡了嘴,再也不來了。”那吳郎仍不願去,奈氏掏出幾兩銀子道:“這次買了三罐,餘下的,與你買寫果子糕點吃。”那吳郎接過錢,興衝衝的去了。


    奈氏命小廝在前麵支應著,衝了吳可一拋媚眼,言道:“爹爹,後院有一眼山泉,甘甜清爽,可請爹爹嚐嚐滋味。”那吳可雖然知道她言外之意,可是又有礙禮數,心下一時煩亂。見那奈氏已入後院,婀娜身姿,久難揮去,一咬牙,一橫心,邁步而入。


    其後,吳可便隔三差五到西街而去,隻稱是教子些經營之道。那奈氏也有心機,時常將油鹽醬醋倒掉,見吳可來了,便招呼吳郎去再進些。二人苟且之事,倒也無人知曉。


    那一日,奈氏將吳可拉入房中,言道:“你總來偷腥,不怕你家中老虎知曉嗎?”吳可笑道:“此事隻要你我不言,誰人可知?”奈氏道:“你想與我長相廝混,還是就此訣別,今日但聽你一言。”那吳可慌了,言道:“為何這般說?”奈氏道:“你平日手緊,每次隻給了這幾兩銀子,讓人好不苦惱。你去趟青樓妓館,也遠不止這幾個小錢?”吳可愧笑道:“隻是家中管教的緊,不如再許你些銀兩,再盤下一間店麵罷了。”奈氏言道:“少說那誑人的話來。你便是再買下十間,也都是你吳家的產業,偏不能增我半分私房錢。”吳可性急,言道:“此事當從長計議,不如先行了急事,免得兒郎回來撞見。”那奈氏偏偏不與,言道:“你若想白食也是不難,隻要你許下一件事便可。”那吳可此時早已昏了頭腦,漫說是一件,便是十件也是應了。奈氏道:“五日後乃是大集,你隻要約來楊大財主到我的店中,這日後的歡樂,讓你享用不盡。”那吳可深知此話深意,但此時想要絕之卻是不能,隻得點頭。那奈氏順勢倒在吳可懷中。待苟且之後,那吳可穿衣便走,奈氏道:“莫忘了你的言語,若是忘了,你的好事便要眾人皆知。”那吳可心中一驚,知道此時騎虎難下,隻得尋了那楊大財主,央求其前往自家店中,多少購些米麵,也好為自己撐撐門麵。那楊大財主也不好駁了麵子,令其備下府中一個月的米麵酒油,擇日去取。那吳可道:“是日小的前來,務必請老爺親去,也好讓小店蓬蓽生輝。”


    待到了日期,吳可迎著楊大財主到了自家小店,那店中早備下了米麵等物,楊財主寒暄一番,奈氏令吳郎套車親自送去,又叮囑公爹去街裏酒館買來酒食,要宴請楊大財主,請楊大財主務必要到後院嚐嚐山泉水,別有一番風味。那吳可早知這其中端倪,羞赧赧而出。那楊大財主見了奈氏眉目傳情,也是有意,便到了後院查看,聲稱嚐鮮。待過了半個多時辰,吳郎送貨返回,吳可也拎著酒菜而來,那楊大財主又令家丁搬了些醃菜回去,與吳家人暢飲起來。


    此後,楊大財主便時常到店中選些新的米麵醃菜等物,倒令那吳可醋意橫生,心下想著必要報複。不想那奈氏怎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又依靠楊大財主之勢,攀上了本縣縣尉桑梓仁。那桑大人本不是此地人,科甲得中之後,候補到此地,經過三五年經營,順利當上縣尉,隻是家中父母年邁,不能跟來任所,於是桑大人便派著內子在家代為行孝,身邊正好無人。那楊大財主偶見吳可側目怒視,心下一驚,除了暗中叮囑手下不可讓吳可經手銀錢,也時常有些周濟,以慰其心。另將奈氏引薦給桑大人,亦稱嚐泉。那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籬笆牆,久而久之,相親鄰裏都知道這奈氏後院有眼山泉,但凡是好色之徒,便要前去飲水,鄉鄰皆笑,暗稱奈氏為“奈飲水”。此事本來各得其所,相安無事,偏偏縣衙主簿賈安到奈氏新開的酒店中飲酒,不慎摔壞酒壺一柄,被那奈氏訛詐了五兩銀子,因此憤懣,令手下差役詳查奈氏偷稅漏稅之事。這一查,竟然查出奈氏偷稅數百兩之巨,另有販賣私鹽、缺斤短兩、惡意盤剝等諸事,那賈主簿添了幾筆,告知縣令,便帶著差役上門緝拿吳郎、奈氏。不想差役剛到,便接到桑大人快馬文書,令賈主簿撤去緝令。那主簿平日裏也受著縣尉之氣,此時見一再阻攔,心下已明其中之事,命人撤去,暗中卻命心腹仔細盯著奈氏,倒要抓住那桑大人通奸之罪。不過此事辦的不密,竟然被桑梓仁得知,乃命人偷偷將縣內庫府的五百兩銀子放在主簿床下,進而密報縣令,帶著衙役將賈主簿人贓並獲,緝拿到案。正是:色字頭上鋼刀利,難擋欲火包天心。


    不知後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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