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四不像暗通款曲沙悟淨界山迎敵


    身側碌碌堪足事,隻隨世道趾飛揚。


    不怪蒼生多嗔怒,良知但有不泯亡。


    若有人間量生筆,斬盡天下豺與狼。


    縱使亡卻十八獄,唯求乾坤正氣揚!


    上回說到天庭趁成道被困彌羅洞之際剿殺恒元宮,使得恒元宮元氣大傷,老君恐三界大亂,又命薩守堅收伏皞目狼。成道得以存活,此時邱天師前來,稟告李成道,前番天庭征伐,俱是老君陰謀,玉帝願與成道聯手誅殺太上老君,李成道行了一步險棋,用了離間計,幸虧玉帝乃是多疑好忌之人,因此畏懼,急調了各方兵馬赴天護駕。待黃角大仙奉密詔鴆殺了邱天師,玉帝方有所心安。又聽聞西教眾人受了婆羅門教戕害,不遠萬裏前來中土避禍,大舉進入,玉帝方命勾陳大帝率兵回防,久見三清安穩、李成道順從,方撤了警戒。為保天師四角齊全,老君奏請薩守堅為天師,又力保王善成為先天守將赤心護道三五火車王天君威靈顯化天尊。玉帝欣然應允。久後方才悔悟,但事已至此,悔恨無益,玉帝因此對李成道恨之入骨。


    那鳳鳴山經此一役,元氣大傷,當初前來輔佐的二十二位上仙隻有柔兆、疆圉幸免於難,征戰之將亦死傷殆盡,唯有成道在雪山救出的十二值神仗著武藝得以存活。恒元宮山兵曾盛極一時,號稱十萬之眾,經皞目狼之亂、天兵血洗鳳鳴山之後,山兵不過五千餘人。那些山兵各個心有惶恐,又不斷有上仙暗中挑唆,時有逃遁之兵。成道無心理會,隻得令其便宜。奉義諫道:“帝君,我鳳鳴山赴難以來,兵將死傷無數,那宣威軍拚死效命,已所剩無幾,臣已整頓人馬,從中挑選出精壯之人護衛帝君。”成道言道:“大可不必,若是合當命絕,便是天神守護也難逃一死。倘若命不絕我,即便將死也有人援。”


    奉義見成道萬念俱灰,也是心灰意冷,也欲效仿山兵另擇賢處,隻是顧及成道恩德,不忍拋舍。一日正在府中閑坐,有童子報道:“老爺,門外有一仙人求見,稱是老爺故人。”奉義想不到如今大廈將傾之際還有故人拜訪,忙令快請。不一刻,童子領進一人,仙風道骨,神采奕奕,一望便知是得道之仙。奉義問道:“不知尊駕是?”那仙人道:“兄長真乃是貴人多忘事,怎得連小弟也不認得?”言罷現出了原形,乃是一隻四不像。奉義見了大喜,忙令童子上茶。四不像道:“自愚弟與兄長一別,倒有數百年,賢兄別來無恙乎?”奉義摒退童子,苦笑道:“賢弟莫來取笑,如今愚兄雖然得了神籍高位,卻也是有名無實,這恒元宮屢遭天妒,難保不是泥人過江。愚兄此時,倒也是如履薄冰了。”四不像道:“賢兄何故此言?那同元大帝對兄長有知遇之恩、栽培之義,恒元宮雖然遭此一劫,但同元大帝尚在,日後振臂一呼,必將三界響應,兄長的榮華富貴,還不是行雲流水一般?”奉義言道:“不知賢弟如今在哪處仙山修道?受了何人點撥?”四不像道:“說來慚愧,自當年背信棄義舍了兄長,隻盼望將來成仙得道,好與兄長一共富貴,卻不想命運使然,令兄長怨恨小弟,小弟此番前來,乃是誠心負荊請罪而來。”言罷跪倒施禮。奉義連忙攙起道:“賢弟能有此誠心,為兄已心滿意足,往事何必再提。”四不像道:“當年小弟追隨鄧天君,嘔心瀝血,如今也得了神籍,並得四品官爵,現在薩天師府上行走。聽聞薩天師言說與同元大帝有故,因此小弟得以前來拜見兄長。”奉義言道:“薩天師乃是新晉天師,深得三清、玉帝恩寵,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賢弟得此貴人,功成名就,也必是指日可待。”四不像道:“小弟此來,還有一事,不知當講否。”奉義道:“你我兄弟,焉有隔心之語?但講不妨。”四不像環看四周,言道:“如近恒元宮遭此大難,乃是太上痛恨同元大帝之故。小弟聽聞薩天師言說,老君先放出皞目狼扼住同元大帝,令其首尾不能相顧,後遣下無數天將剿殺恒元宮,意在除了同元大帝。隻是天道使然、氣數作祟,令同元大帝不死,老君方做下人情,令薩天師收伏皞目狼。隻不過這氣數之事,循環罔替,日後待同元大帝勢微之時,難保太上不再施懲戒。兄長追隨同元大帝,便如同與幹柴同伴,他日雷火焚起,必將引火燒身。小弟不忍視兄長墜入不複之地,因此冒死前來泄露天機,還望兄長自憐修為不易,早作準備。”一番話說得奉義心下翻騰,其實奉義早知這四不像乃是重利之人,若無利在,其絕無拜見之行。如今前來,若不是背後有人許下其利,便是其要借己得利,隻不過其言之有理,這恒元宮岌岌可危,也是實情。奉義言道:“愚兄亦知這恒元宮屢逆上意,隻是同元大帝待我有恩,不忍舍去。”四不像道:“兄長錯意了,古來有論,這恩德不過是些虛言,為的是令兄長為其死命而已。兄長可曾想到,這同元大帝位高權重,可曾授得兄長高官?同元大帝統禦兩界,可曾令兄長做得封疆大吏?到頭來不過是封個都地仙的閑職,那地上十萬地仙,又曾哪一個聽從兄長調遣?而封個雜號將軍,亦是動輒撤換。兄長難道還看不出,那李成道相用兄長之時,便要拉攏,倘若不用之時,便要遠離。曾經恒元宮內,閼逢、著雍等二十二位上仙乃是一派,而建太歲、除青龍等十二位上仙乃是一派,還有天庭陪臣鍾英等乃是一派,三派排斥日久,唯獨孤立兄長。兄長不過得一亡誌相佐,卻不想亡誌早亡,兄長更是孤掌難鳴。論功勞,兄長不在眾人之下,論資曆,兄長倒在眾臣之上,而那李成道得了帝位,早忘了當初追隨輔佐之義,兄長又何必為他嘔心瀝血,到頭來還要白白賠上一條性命?你我乃是精靈得道,在他李成道眼裏,根本不配做得上仙之位,還望兄長早些醒悟,免得誤了前程。”奉義聽罷略有心動,但四不像一個小小四品,恐難托付,遂言道:“承蒙賢弟勞心,愚兄在此尚且愜意,倘若到了他處,還要從頭做起,恐難得心安之所。”那四不像連忙站起,拱手言道:“既然賢兄如此說來,小弟也不打誑語,小弟此番前來,乃是奉了玉帝口諭。奉義接旨,玉帝口諭!”那奉義聽聞,似有不信,但此時卻不知為何雙膝難聽使喚,跪倒言道:“李奉義接旨。”那四不像正色道:“朕早知李奉義忠正,倘若能助朕平逆,當封為天尊,即便能止奸人狂悖,亦克列真君之位。”那四不像宣完口諭,扶起奉義言道:“賢兄,實不相瞞,小弟乃是布在薩天師身邊的眼線,實是玉帝的心腹,此番前來,乃是受了玉帝旨意,還望賢兄棄暗投明,勿要辜負了玉帝恩寵,更不要誤了兄長前程。”奉義聽到此時,心亂如麻,言道:“愚兄已知,此事事關重大,還應從長計議。今日天色已晚,為兄不留賢弟用膳,改日有所謀劃,再拜謝賢弟吧!”四不像見奉義神情倦怠,知此事已成,連忙告辭。


    待四不像走後,奉義坐臥不寧,輾轉難眠,思想這數百年來,成道卻有恩義之處,但自己心誌難舒,亦是實情。倘若就此離成道而去,恐背負見異思遷之名,倘若將四不像傳諭之事奏知成道,恐招致玉帝憤恨、成道猜忌,因此心神不寧。


    翌日朝議,那危朱雀奏道:“帝君,鳳鳴山靖難之前,我等曾奉命秘捕金錢教獰猙,隻是其藏匿甚深,我等尋之不見。如今帝駕回宮,我等願再請王命,緝拿獰猙。”成道神情黯然,言道:“罷了!那獰猙亦是有功之人,即便鑄下大錯,亦自會有天道懲罰,鳳鳴山如今兵微將寡,那金錢教徒遍布天下,戾氣甚重,此時緝拿,恐難保無虞。還是傳旨招安,賞授獰猙參知政事,其餘十二獸,皆封為六部侍郎吧。”


    沙悟淨言道:“帝君,臣久在人間,亦聽聞些凡間俗語,與幾位仙官所思略有不同。倒不知當講否?”成道言道:“愛卿但講不妨。”沙悟淨道:“臣聽聞:天下本有二德,一為師者,一為醫者。師者心不懷私,傾囊而授,傳道授業解惑,以成他人之誌。然個中有信仰金錢教者,受其蠱惑,師者留技三分,唯恐弟子分食,亦有奸詐者,見貧困弟子不能額外孝敬,便冷言冷語,動輒羞辱,更有禽獸不如者,見有女弟子,便行猥瑣之事,危言恐嚇,不可令人知其齷齪之事。醫者理應不分貴賤,救死扶傷,懸壺濟世,以活他人之命。而那個中醫者,用藥以次充好、以虛充實,偏偏三劑藥可好,硬要多開五劑,亦有醫者恫嚇病患、高價倒賣,生怕來日無錢可收,更有甚者,治死病患,不聞不問,毫無憐憫,隻道是命中該絕。因此師生之間無情,醫患之間多隙。


    天下亦有二勇,一為將士,二為言官。將士舍命,戍守寒關,護佑朝中百姓免受外敵屠戮。然軍中多有金錢教徒,篤信之至,倘若見了錢財,不分敵我,便要搶之,百姓之物,據為己有,與匪無異。而那言官,耽於酒色,畏懼諫言,唯恐人主斥責,隻憂地位不保,故不能履其職、行其務。因此世間多有紛爭,蛇鼠一窩,難分良莠。


    天下還有二智,一為兵家,二為縱橫。兵家審時度勢,知己知彼,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本應學成報國,分天下人之憂,個中兵家,卻為自己富貴,出賣故國,認賊作父,矛頭倒轉,屠戮人民。縱橫家不戰而屈人之兵,應為天下百姓安寧計,合眾弱以攻強,卻朝秦暮楚,事無定主,反複無常,隻為一己私利。實乃分崩離析根由之一。


    天下有二孝,一曰良子,二曰賢孫。嚴慈在堂,則身前盡孝,百歲千秋,則披麻戴孝。然世人多信仰金錢,致使兄弟失和、子孫自鬥,為爭柴薪之資,輕則謾罵詆毀,重則手足相殘,更有為填私欲,扼死生母者,實乃顛覆人倫、毀壞綱常。


    常言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然凡間官吏,多為金錢教徒,為攫私利,買官鬻爵,常有當權者,或索賄、或以借貸之名,向富碩商賈要來千萬兩銀子,放到各錢莊、賭場,以此入股,坐收其利,再用資財賄賂上官,如此者比比皆是,實難為國分憂、為民請命。


    天下如此,多因禮教不宣、正氣索然,想凡間古時,有三教宣化、百家爭鳴,氣象甚為清明。那名為‘百家’,實有千家之數,所著鴻篇四千餘部,然秦皇猜忌,焚書坑儒;王莽篡位,亂兵焚毀;董卓謀逆,吏民哄搶;五胡亂華,書籍蕩然;梁朝滅亡,蕭繹付炬。如此數番書厄,致使文明塌陷、教化迭失,因此方令金錢教有機可乘。倘若如今複立九流十家,世人必然信義歸附,金錢教必定名存實亡,如此,也可免去將士征剿之苦、百姓荼毒之難。”


    成道聽罷歎道:“果然是天庭上方人物,所見頗為遠識。凡間周朝時,困靈敦二惡龍潛風下界,致使一絲靈氣泄露,因此有百家爭鳴,千派共襄,如此看來,孤辜負了天下,當還靈氣於天地,不可再奉愚民之策。”沙悟淨慌忙賠禮道:“帝君,微臣所論,並非指摘此事,請帝君明察。”成道言道:“愛卿差矣,孤實有此心,卿意雖非如此,卻頓開孤之茅塞,甚合孤意。”奉義奏道:“帝君,愚民之策,凡間數千年來一貫用之,屢試不爽,帝君倘若令天下人聰明睿智,恐人主不能駕馭,天庭必然責備。”成道言道:“眾神應樂見百姓開化、文明暢達,豈有責備之理?”沙悟淨道:“帝君,那百姓廣有智慧之後,物力大增,衣食無憂,必然不再信仰神佛,到時不僅恒元宮不為人所信奉,即便是天庭眾神、三清四禦,也將無所依附,到那時三界必然輕薄,請帝君三思。”成道觀瞧那沙悟淨,雖然是錚錚諫語,臉上似乎有得意之色。成道一下明白,這沙悟淨此時一番言語,表麵是阻諫,實則是敦促,倒說出了天庭畏懼之法。雖然此舉不能對天庭傷及元氣,也必然令其難有翻身之日。隻是這舍生取義之事,乃是兩敗俱傷,隻有沙悟淨占得漁翁之利。成道思索再三,眼下隻有此計,方可為人間留些正氣。重臣麵麵相覷,未再應聲。


    散朝之後,除青龍召集眾人言道:“帝君倘若招安獰猙等眾,鳳鳴山必將大亂。”成白虎道:“有功的偏偏不賞,悖逆的卻要做得高官,是何道理?!”閉病符亦道:“管他什麽參知政事,倘若入得這鳳鳴山,便要尊奉我等,倘若謀逆,我等就地正法,也不必奏明帝君了!”除青龍道:“眾家兄弟稍安勿躁,我想那獰猙必然不受招安,怎堪放棄人間榮華來做得這個虛職?況且如今鳳鳴山勢微,獰猙必然投向他處,借得強勢,恐要與我等兵戎相見。眾家兄弟還是束兵秣馬,準備殺敵吧!”建太歲道:“三界中能與帝君相抗著,不過三清四禦、西天佛祖,如今,西教受害,三清與四禦明爭暗鬥,一時難以對抗恒元宮,那獰猙即便投靠天庭,也未必敢孤注一擲。如今之計,唯有奏請帝君,令我等密殺獰猙等眾,而後以其名義號令天下信眾,歸附恒元宮,到時鳳鳴山必定信仰大盛,三界無人敢小覷,亦為人間樹立正道。”眾人甚覺有理,紛紛附和。除青龍道:“大哥所言甚是,不如就依此議,我等覲見帝君可好。”成白虎道:“甚是甚是。”於是眾人徑往內宮而來。


    待黃門官傳稟之後,眾人覲見施禮,言道:“帝君,我等有要事相奏。”成道令講,建太歲將眾人之議全盤托出,成道頷首言道:“此計甚好。”正在言說,有黃門官入內稟報:“啟奏帝君,日遊神李宣請旨覲見。”成道宣入,李宣施禮道:“啟稟帝君,那西教眾徒大舉東進,勾陳上宮天皇大帝已派人阻攔。”成道問道:“那西教可是兵戎相見?”李宣道:“西教因受婆羅門教迫害驅逐,因此投身東土,早已向玉帝請旨,隻是天庭遲遲未予恩準。那天竺禍事甚重,彌勒佛祖隻得引領眾佛前往東土,不想兩界山難過,前無進路,後有追兵,那彌勒佛祖正帶人與婆羅門教眾神爭鬥。勾陳上宮天皇大帝作壁上觀,未見動作。”成道言道:“那婆羅門教久在天竺,教下門徒遍布印度,後因西教興起、耆那教離析,漸漸衰落。西教因此大盛,不僅統治天竺,也逐漸東傳。然佛祖報身被困龍門山後,教內略有紛爭,婆羅門教趁勢反擊,因其神祇無數,故一戰而將西教逐出天竺。西教講眾生平等,與孤意甚合,孤不忍坐視西教覆滅。”遂傳旨令沙悟淨覲見。


    沙悟淨急急而來,成道言道:“愛卿,如今西教危難,卿當舍身護法。”沙悟淨道:“帝君,微臣雖在帝君駕下為官,但此生苦難卻是由菩薩解救,微臣定不敢忘西教恩德。微臣聽聞西教有難,願向帝君借下一支人馬,前去救應,定然將婆羅門教鏟除殆盡。”成道言道:“愛卿切不可輕舉妄動,那婆羅門教號稱三億餘神靈,若是大動幹戈,天庭三界恐難是其對手。孤現命你為征西大元帥,帶領三千恒元宮山兵火速趕往兩界山,阻止兩方爭鬥。卿當謹記,隻可為兩方阻隔爭鬥,卻不可上陣殺敵。”那沙悟淨領命,帶著人馬,浩浩蕩蕩去了。成道又命建太歲等,率鳳鳴山所餘紅巾軍,攜帶困靈敦,也徑往兩界山而來。成道再命五家仙帶著七百天兵守住宮門,那黃仙言道:“帝君,恒元宮如今兵微將寡,帝君又將紅巾軍撤去,倘若天兵來襲,該如何是好?”成道言道:“倘若天庭來襲,縱是有這七百紅巾,也是杯水車薪。還不如予這些山兵一線生機。爾等謹記,倘若有天兵來襲,切不可戀戰,隻需躲入殿中,便可保無虞。”言罷駕雲而去,直奔兩界山而來。正是:


    歲冷顯衣單,唇亡齒必寒。


    救人如救己,相報自循環。


    不知後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烈神演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懷興原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懷興原創並收藏烈神演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