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陰風陣陣。


    位於鬆羅路的居民樓旁,一個穿著黑色長衫的中年人,帶著黑色墨鏡,手拿黑色雨傘,在街頭出現,緩緩走了過來。


    夜風呼嘯如女鬼嗚咽, 吹動了一旁的木棉花樹,似有低語聲盤旋。


    “老頭子,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大晚上的還戴黑眼鏡。”


    “別亂說,別人有可能是瞎子呢。”


    “不對啊,我看他走路挺穩的,一點都不像瞎子。”


    “噤聲, 這也是個修行人。”


    忽見來人黑色墨鏡下,隱隱有豪光閃爍, 夫妻倆的談論聲戛然而止。


    木棉花精有些詫異,怎麽平時都不見修行人的地方,一天之內,接連碰到好幾個。


    而且這個,還是深夜過來,肯定沒安好心。


    我可得盯著點。


    這個戴著黑墨鏡的男人,停在了居民樓前,兩妖未曾現身,隻有花香彌漫,他也未曾察覺。


    “咦?我賣出去的鬼玉,應該是在這裏才對啊,怎麽氣息這麽弱了。”他臉上浮現出錯愕的神情。


    此人正是之前胡胖子口中,那個陰陽先生穀大師。


    至於那塊鬼玉,則是他故意讓王掌櫃, 低價賣給張鳳花的。


    作為鬼道傳人,當他在向崗山那座墓下, 得到這三枚鬼玉的時候,頓時欣喜若狂。


    發現其中有兩枚,已經生出夢魔。


    他試了一下,用鬼道之術,操縱鬼玉,發現果然有奇效。


    便打算以此修煉。


    本來手上的那枚劍玉,其中的夢魔是最厲害的,但無奈受人恩惠,如今對方有要求,隻得含淚讓出。


    而這剩下的一枚,便是他最為上心的那枚了。


    發現張鳳花特殊的體質,也就是人到中年,陰氣未破,他大喜過望,便借著助眠安神的借口,將那枚鬼玉低價出售。


    實則,通過這枚鬼玉操縱夢境,殺死對方後,能歐汲取對方的陰氣。


    然後用這些陰氣反哺自己,用來修煉。


    可今天白天, 他莫名的感到一絲心季,便趁著茫茫夜色, 打算前來收回鬼玉。


    如今此處已經死了好幾個人,若是被警署靈異調查處的人發現,終究是會惹出亂子。


    一來到這個地方,穀大師神情一變,心中暗道,莫非是已經有人察覺?


    未曾多想,他徑直掠入居民樓。


    這座居民樓住的,都是窮苦人家,基本都是單間,走廊上擺放著鍋碗瓢盆,廁所就在走廊盡頭。


    狹窄的走廊上,一道鬼影疾馳而過,周遭擺放的雜物,半分也未曾驚動。


    直奔三樓張鳳花的屋子。


    一縷黑氣從指尖鳥鳥而出,順著門鎖進去,“啪嗒”一聲門從裏麵打開,他身影一閃進入屋中。


    看清裏麵的場景,他頓時愣在原地。


    “什麽情況?”


    隻見淩亂的床邊上,半抽開的抽屜裏麵,靜靜躺著一堆玉石碎屑,他整張臉瞬間扭曲,然後綠了。


    我的陰氣呢,那麽多的陰氣呢?


    怒不可遏的他暴喝一聲,幾道黑色的煙柱,從背後蔓延開來,牆麵開裂,碎石橫飛。


    少傾,房屋內如同廢墟一片。


    走廊盡頭,正拉屎的小孩子,聽到動靜,好奇的探出小腦袋來。


    “咦?”


    “有小偷麽?”


    半大孩童愣了一下,就和一個黑墨鏡,對上眼了。


    小孩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還沒叫出聲來,就被一道黑煙鎖住咽喉,控製著飛上了半空,還光著屁股蛋兒呢,小茶壺一晃一晃的。


    “我問你,今天白天有沒有陌生人來過?”


    瞧著近在遲尺的穀大師,小孩臉色漲的通紅,哪裏還能說出話來,穀大師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鎖住他的黑煙,稍稍鬆懈。


    “爹,有壞人!”


    小孩高聲呼救一聲,小茶壺一抖,一道水線飛流而下,正好淋在了穀大師的臉上。


    霎時!


    爆發出滋滋的聲響,穀大師臉上浮現出一陣青煙,痛的他慘叫一聲。


    被童子尿澆在臉上,這位古大師皮膚瞬間開裂,恐怖猙獰,小孩的尿頓時嚇得止住了,喉嚨裏擠出驚恐的叫聲。


    這叫聲極大,頓時驚醒了不少住戶。


    幾個門連連打開,有人就想衝出來,但一股清香挾著狂風撲麵而來,又將這些門給關上了,無論如何,也無法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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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裏來的妖人,竟然在這殘害幼童。”


    不知何時,昏暗的走廊上,出現了兩道身影正是白天裏許平見過的那對老夫妻。


    木棉花精和木棉花樹精。


    穀大師眼神老辣,一眼便看了出來,他們的來曆。


    “哼,區區兩個小妖,也敢在我麵前放肆……”忽地,這位穀大師臉色一怒:“我的鬼玉被毀,是不是你們幹的。”


    說到這裏,他滿麵猙獰,報複意味十足。


    那被黑煙控製在空中的小孩,已經呼吸困難,開始翻白眼。


    “是又如何?”


    兩妖沒有說出許平和王紅光,直接開始動手。


    那化作阿婆的木棉花精,臉色一急,身體瞬間消失,幻化出萬千木棉花花朵在空中飄散。


    凡是入目之處,皆是花朵阻攔視線,穀大師雖驚不慌,幾道黑煙直接衝撞了過去,想要將這漫天花朵震散。


    不料這一片花朵擋在身前,雖然看似佇立成花牆,但卻並未相連。


    黑煙與漫天花朵相碰,雖然震碎了不少花朵,但更多的花朵呈包圍之勢,向著穀大師聚攏而去。


    木棉花稍稍一靠近,便有異香傳來。


    被漫天的木棉花包裹的穀大師,隻覺得鼻尖嗅到的花香,沁入腦海靈台,讓他的神識出現刹那的恍忽。


    也就是在這極短的一刹那,漫天木棉花忽然化作一隻大手,瞬間便已經抓住了被黑煙鎖住喉嚨的小孩。


    穀大師回過神,就已發現被黑煙鎖住的光腚孩童,已經被救了回去。


    發現孩童隻是鬼氣纏身,陷入昏迷,倒還沒有性命之憂慮。


    阿婆冷喝一聲:“老頭子,人我救下來了,打他!”


    “好勒!”


    聽從老伴的吩咐,木棉花樹精化作的老頭伸出幹枯如同樹皮的手掌,瞬間化作搖曳的樹枝,向著昏暗下的那道身影,纏繞而去。


    同步的,再次有大片花香飄散。


    附近屋子內的眾人,瞬間陷入昏迷之中。


    “哼!”


    穀大師剛才隻是一時不慎,此時凝神靜氣,漫天花香襲來,自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眼見樹枝破空而來,他雙掌打出兩團黑煙,在空中赫然化為惡鬼頭顱,猙獰巨口張開,咬住了堪堪襲來的樹枝。


    樹枝之上泛起幽幽綠芒,想要鎮壓這鬼煞之氣。


    感受到壓力的穀大師,一聲怒吼,周遭泛起黑氣,操縱的鬼頭黑煙湧動,瞬間便將綠芒全然壓了下去。


    鬼頭密集尖銳的利齒,死死拉扯住樹枝,一道道的鬼煞之氣,順著樹枝飛速流轉,攻向老妖。


    鬼煞之氣掠過,翠綠的樹枝,瞬間焦黑。


    見一道道的黑氣,順著手臂蔓延而來,老頭臉色一陣扭曲,身軀化作樹幹,麵容變成褶皺的樹皮。


    “斷!”


    他毫不猶豫,急忙自斷雙臂,想要擺脫這跗骨之蛆一般的鬼煞之氣。


    但不料兩條化作樹枝的手臂,剛剛齊肩斷開。


    那鬼氣又從樹枝上絲絲鳥鳥飄出,在空中凝結成一個巨大的鬼頭,衝著這倆老妖,當頭啃噬而來。


    尚在空中,便有極強的吸嘬之力,從鬼頭張開的猙獰巨口中湧出。


    兩大一小三道身影,不受控製的向前。


    穀大師一聲鬼道道行全開,何其厲害,整個過道上都被煞氣充斥。


    忽地,無聲無息之間。


    在黑色的煞氣包裹之中,一道金光破開濃濃的煞氣,悄無聲息地在穀大師腰間,狠狠的撞了一下。


    那是一柄銅錢劍。


    “啊!”


    劍光掠過,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出現在穀大師腰上。


    “妖孽!”


    一聲厲喝,飽含怒意。


    熾熱的金光再度亮起,席卷了整個走廊,充斥的煞氣,頓時煙消雲散。


    是誰?穀大師額頭沁出冷汗,毫不猶豫,立即向後逃竄。


    來人道行之高,實在匪夷所思。


    他心中沒有半點反抗的意圖,但剛剛將身軀裹起黑煙,想要逃跑的時候,一道熾熱的金光即刻追上。


    翻湧的黑煙在背部形成一個護盾,但金光大盛,摧枯拉朽地撞破了護盾。


    穀大師臉上驚恐萬分,隻來得發出一聲慘叫,金光瞬間洞穿了他的身軀,將他狠狠的釘在了廁所的牆上。


    此時,走廊上才出現兩道身影。


    “許,許先生……”


    老夫妻倆看的如癡如醉,看著立在左邊的那道身影,滿臉驚歎。


    許平伸手召回銅錢劍,穀大師的屍體,直接癱倒摔在地上,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好似要看清殺死他的,究竟是誰?


    與許平並肩而立的王紅光,微微側目,問道:“不先抓起來問問嗎?”


    許平朝著空中揮出一物,道:“沒那個必要。”


    黑色的捉鬼令在空中旋轉,蕩開一圈黑色的漣漪,麵前立刻出現一道身影。


    正是死去穀大師的鬼魂。


    帶著他的鬼魂出了居民樓,在那顆巨大的木棉花樹旁,許平這才開始詢問,對方的意圖。


    當得知這個穀大師,和那胡胖子是一夥的,王紅光不禁咂舌道:“許大哥,那個胡胖子可沒想分我們寶貝。”


    從這個人口中得知,戰國時期的大墓,應該有好幾層,他們現在還在一層徘回。


    而通關第一層後,尚且活著的幾個風水先生,江湖術士,直接被他給突突了。


    許平點點頭:“就算不用他說,我也知道。”


    王紅光有些擔心,畢竟對方人多,“那怎麽辦?”


    “你看我像是怕子彈的樣子麽?”許平反問道,又說:“你好歹也是在警署混了個編製的,他拿槍,你不會麽?”


    “呃……”


    王紅光愣了半天,忽然說道:“修行人用這種玩意兒,會被恥笑的吧?”


    你丫還是年輕人麽,這麽迂腐的……許平一臉無語:“那你把那些人,全部殺了不就完了。”


    “真笨!”


    王紅光怔了一下,一拍腦門:“我怎麽就沒想到哩?”


    許平撇著嘴搖了搖頭,開始查看殺死穀大師後,得來的獎勵。


    【道行十年。】


    感受著湧入身體的暖流,許平心裏甭提多開心。


    現在對於他而言,沒有別的心思,就是一心想要提升實力。


    少傾,看向一旁諂笑的兩個老妖,許平心中浮現出莫名的清晰。


    人在害人,妖卻在救人。


    這世道!


    轉換為木靈之體,打入兩道真氣,稍稍幫助了兩妖修行。


    他們立馬作揖感謝。


    對於妖來說,道行就意味著生命。


    道行越高,活的越久。


    許平的這種行為,無異於在閻王爺的生死簿上,又給他們添了些許陽壽。


    ……


    “不好啦!”


    “穀大師不見了。”


    出租屋內,胡胖子麵前的下屬,一臉焦急地向他稟告。


    床上躺著的那位也已蘇醒,隻是看起來,臉上還有些蒼白。


    屋子內還有幾人,都是他們這個盜墓團夥中的人。


    胡胖子一臉憤怒,罵罵咧咧:“算了,就知道他靠不住,這次咱們自己去。”


    一聽他說這話,方才開口說話的那人,試探性問道:“胡老大,你又找到冤大頭了。”


    想起許平和王紅光,胡胖子不由一笑:“這次的冤大頭本事不錯,依我看來,肯定不會比那姓穀的差。”


    說著,他又吩咐道:“這次你們都把家夥給我帶齊了,我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也不要和他們起衝突,一切聽我口令。”


    “港島郭老板那邊,已經等的不耐煩了,這一次下墓,必須成功。”


    眾人連聲稱是,那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男人,卻有些異樣。


    他知道自己是誰救的,但卻未曾想,不過才半日的工夫,自己跟了多年的老大,卻已經宣判了對方的死刑。


    沉默片刻之後,他忍不住開口:“胡,胡老大,既然你說它們比穀大師還要厲害,咱們……咱們或許可以和他長期合作,或者加入我們……”


    “放屁!”


    胡胖子罵了一聲,轉身訓斥道:“他們那些江湖術士,一向自恃清高,對我們多有看不起,怎麽可能跟著我們幹這事兒。”


    “再說,多一個人就要多分一份,那姓穀的仗著自己是郭老板的人,平時不出力,卻要拿走一大半的寶貝,憑什麽?”


    胡胖子的麵容一陣扭曲,似乎是提到那一大半的寶物,有些肉痛。


    “對付這樣的人,殺了就好了,這年頭,已經不需要他們了,有這個就行。”


    他抬腳提了提床底下的一個大箱子。


    那裏麵裝的是一應武器裝備,都是英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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