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七月一日,一個溫暖的星期天上午。


    晨八點,夏家洋館,院子裏是稀稀疏疏的鳥叫聲。


    六年來一切都一樣,什麽都沒有改變。透過廚房裏強化玻璃的陽光,何秋零為一大家子準備三明治,看著院子裏兩個孩子撥弄著盆景,又看看餐廳裏很無聊地看著報紙的丈夫,報紙的標題正報告著次貸危機的最新進展。餐桌上放著蛋糕。


    和小時候一樣,此時三十多歲的她做完早飯便會去茶室坐在窗邊的座位讀書,望望庭院,喝喝茶,臨近中午再去廚房準備午飯,丈夫還僅僅是協會會員,兼領著一份檢察院的工作,陽光還沒完全照進庭院,周圍的街道還留有汽車短促的鳴笛。晨光、綠茶、略略困倦的眼神,毫無波瀾的一天。


    直到發現庭院裏的孩子不見為止。


    叫上丈夫後兩人開始慌亂地四處找起來,鐵門是關著的,公權思忖了一會指了指樓上。


    就在這時,聽見了女孩的哭聲。


    跑上樓後,發現夏寒怒氣衝衝地瞪著清一,而清一大聲哭著。


    “怎麽回事?”公權問夏寒。


    “妹妹把貓弄不見了!”夏寒指著清一。


    “我沒有!是哥哥攔著我,是哥哥不對!”


    清一大聲反駁完,隻顧哇哇哭著,沒發覺手裏的羽毛筆已經掉落在地板上。


    秋零把清一抱起來走到一旁。


    “什麽貓?”公權把夏寒的領子理理好,然後直視夏寒的眼睛。


    “院子裏突然出現的一隻貓,已經沒氣了,我說埋了吧,妹妹偏說她可以把貓複活,結果她用筆把貓弄沒了!”夏寒仍然一臉憤怒地控訴清一。


    公權沉思片刻撿起羽毛筆仔細端詳許久,然後深深吸一口氣,把筆又放回清一的抽屜裏,這個動作實在無奈,因為隻要把筆拿走清一便會大哭。


    反射性地看了一下手表,推算了一下格林威治時間。


    “好了夏寒,今天是你妹妹生日,不要和她計較了。”


    說完這些,公權將手掌撫在夏寒的後腦上許久,隨著手掌遞出的一陣陣白光,夏寒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


    “自己玩一會吧,你妹妹睡著了。”秋零出現在一旁。


    “哦。”夏寒聽話地回到自己房間。


    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有命運的氣息縈繞在洋館裏。


    這隻貓到底發生了什麽,公權大概猜出來了,光是翻出手機看著許武的通訊錄,就覺得問題能夠解決似的。


    “也許是巧合吧,不是說那孩子已經出國了嗎?”


    公權搖了搖頭,今天以前這支筆一直就沒有醒過,這也是清一第一次被夏寒訓哭。


    夫妻倆回到客廳,憂心忡忡地盤算對策,從窗外射進來悠閑的光線照在格子桌布上,窗邊擺著多肉的盆栽。


    “現在幾點?”他問。


    “九點。”她回答。


    公權撥了電話。


    “喂,老許。”


    不管怎麽開口,電話那頭的聲音都很嚴重。


    “已經離開家了,現在聯係不上。”說完便掛了電話。


    落地鍾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繼續轉著。


    “我去一趟吧。”她站起來。


    “去了也沒用。”公權點起香煙,讓頭腦重新恢複空白。


    接下來的電話許武不接,他走到庭院觀察起貓咪出現的蹤跡,可還是沒能得出什麽結論。


    不知過了多久,前廳飄散起奶油的香味和蔬菜下鍋的聲音,這些氣味和聲音正在慢慢衝淡這份疑慮,街上不均勻的空氣流動著,腳步聲和汽車聲連綿不絕,好像世界仍然正常似的。


    公權點上一根煙,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跑去地下室,發現淨水器壞了。得出了命運終究不可阻擋的結論後,思緒漸漸沉陷在這個二律背反裏。


    不多一會許武打來電話,說一切安好,公權看了看表,懸著的疑慮終於落下。


    值得一提的是次日聯係淨水器廠家發現已經倒閉,便把相關的水龍頭綁起來。


    ◇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三日,星期五傍晚。


    因為公權囑咐了晚飯會晚點,放學後未央獨自去了商場,買了一雙男式運動鞋和運動服放在背包裏,又買了一份草莓慕斯打包拎在手裏。


    回到洋館發現兄妹倆還沒回來,進了自己房間把背包放下,又去樓下衝了個熱水澡,回到房間泡上一杯紅茶後,取出背包裏的運動服,穿好運動鞋的帶子然後擱在夏寒的椅子上。


    看了看手機已經七點半,兄妹倆還是沒回來,便獨自出門走走,身體開始逐漸習慣這條街和附近的小巷,三十分鍾以來無可名狀的焦躁也清淡很多。


    回到房間裏攏了攏頭發呆望著天花板時,聽見了樓下的聲音。


    “幹嘛去了?”


    對完全破壞規矩的夏寒,未央慢慢走下樓梯。


    夏寒脖子上掛著從同學那借來的單反,正對著未央哢擦一下。


    “別,別啊,穿著睡衣呢……”未央立刻捂著臉抗議起來。


    “……很有一手嘛哥哥。”門口的清一挖苦道。


    夏寒卻很開心地笑,“當然了,最近正好練練拍攝技巧。”


    “……不至於吧。”未央不自然地走下來,“就算是要拍我……”


    “清一的能力帶來的違和感一直都沒有確認,這種不合理的問題,尤其是發生變化的那一瞬間不拍下來怎麽可能啊,未央你也想確認的吧,待會一起到清揚館做實驗吧。”


    根本就是個笨蛋,未央小聲回道。


    “並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照片嘛……”夏寒又在下一瞬間撥開單反的顯示屏,“說起來未央你真的很上照,如果天天給你拍一張的話,我看洋館的牆壁就有的掛肖像畫了。”


    “哪,哪有……”未央輕聲說著,卻湊過來一起看。


    “老實說嘛哥哥,我也很上照對吧。”清一故意撥起單反上的按鈕,接著屏幕上出現了一連串清一用各種姿勢出現的照片。


    未央一邊看一邊跳著眼角,又轉過身去飄然去了餐廳。


    並不是討厭清一得意洋洋的樣子,隻是懶得和她辯駁。


    雖然妹妹這種身份一輩子綁定吧,不過這種綁定也並不是值得慶幸的事,無論怎樣倒黴的都是左右為難的夏寒,這點體諒未央還是能給出的。


    更何況未來兩天,未央為他準備了大量訓練任務。


    三人來到餐廳吃了一驚,爸媽、鬆蘿月季,全員都在,許武的腳旁擱著革製行李箱,未央的媽媽笑吟吟地招了招手。


    “未央,”許武說,“吃完這頓飯就回家。”


    “嗯……”未央愧疚地低下頭。


    就在這時,夏寒朝前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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