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曲丹心才被錦衣衛緝拿,押出玄空堂,不知去了何處。沈淵趁著這個機會也將事情交代了清楚。


    禾南絮受柳四娘之托,從後麵繞到崆峒派那邊,又尋了追魂堂的弟子,恰好與禾南絮說話的正是那日被沈淵救下的那個女弟子。


    原來此女心中念著搭救之恩,故而一直想尋個機會以報恩情,才一回頭便瞧見禾南絮快步走來。


    她左右瞧了並無人注意此處,趁著空當迎上禾南絮,將她領到一旁無人的地方,隻好心說道近前隻怕不利。


    禾南絮聞言自然領情,將來意說明,那女弟子稍有遲疑便點頭說道:“禾姑娘放心,話我一定帶到。”


    “事關重大,如此,便多謝了。”禾南絮微微頷首稱謝,隨即便退了回去。


    此時曲丹心一事可謂揭過,但這屠魔大會的擂台卻不得片刻清淨。


    青鬆真人左右看了看,板著臉同青雲子、駱飛雲問道:“敢問兩位掌門,接下來當如何!”


    青雲子微微皺眉,知道這話到底是說給他聽得,適才莫問空一番譏諷,定然使得自己這位師叔因此生了怨氣,這才說話陰陽怪氣的。


    不過這一問倒也是個關鍵,不由心道:“接下來這屠魔大會該如何,自己身在崆峒山總不好搶在主人家前頭說話。”


    於是隻見青雲子目光看向駱飛雲,拱一拱手道:“駱兄你是主人家,還是你來做主罷!”


    駱飛雲還了一禮,稍稍辭讓一番便應下來道:“既然青雲子掌門還有諸位瞧得起駱某,那駱某便卻之不......”


    不等這“恭”字出口,隻瞧沈淵騰身而起,一躍落在台上,隨即說道:“等什麽,第一關誰來?”


    頓時底下又是一陣窸窸窣窣,駱飛雲臉色不善,那胸口微微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不過駱飛雲到底是一派之首,該有的氣度還是有些的。


    總不至於因此失態,隻聽駱飛雲接著說道:“沈淵,既然你已上了台,駱某也就不多廢話了,白堂主,這第一戰還由你來!”


    話音一落,隻聽奪命堂主黑無蹤稟道:“掌派,方才柳堂主使人來請內子一晤,這一戰由黑某代勞罷!”


    眼下非常時期,白無影悄然離去,與柳四娘會麵,他駱飛雲身為掌派卻全然無知,不禁心頭窩火,隻是不便發作,隻問道:“白堂主可說了是何事否?”


    黑無蹤聽罷,微微搖頭,麵無表情,渾身透著一股子煞氣,直教人不寒而栗。


    見得這個模樣,駱飛雲有些不耐,擺手說道:“罷了,這第一關便由你去罷!”


    “掌派且慢,”公羊叟聞言急忙將黑無蹤攔下,拱手對駱飛雲道,“此子武功高強,不容小覷,不如這一戰由老夫打個頭陣,不知掌派與諸位同門意下如何?”


    “這......”


    駱飛雲瞧著公羊叟,見他年過花甲已是現了老態,隻恐掉了崆峒威風。


    見掌派遲疑,公羊叟又道:“八堂之中,老夫武功排在末流,頭陣贏下最好,但若不幸敗下陣來,也還不算丟人現眼,老夫畢竟年邁,不至於讓崆峒派失了顏麵。況且,老夫著實想與這廝會上一會,探探底。”


    駱飛雲隻覺公羊叟所言有些道理,於是說道:“公羊堂主,不妨問問黑堂主的是何想法。”


    還不待公羊叟來問,隻見黑無蹤退了一步,點頭道:“可。”


    隨後便再不言語,那神色古井無波,任誰也猜不透他到底在琢磨甚麽。


    黑無蹤的性子向來如此,但即便這樣,駱飛雲與公羊叟二人還是有種被人往嘴裏強塞了一整個饅頭一樣,噎得慌。


    “你們崆峒派商量的如何?”


    沈淵在台上等了片刻,還不見有人應戰,想著師父他老人家能早一些從這鐵籠之中出來,故而催促道。


    這時候隻看著崆峒派中,這位奇兵堂的堂主公羊叟,微微佝僂著身子,負手緩緩走上台來,看著沈淵悠悠勸道:“小子,老夫勸你為人還當謹言慎行,莫要以為學了些微末的本事,便可目中無人,如此輕狂,小心到頭來吃了教訓,折了自己。”


    “狗屁,敢說老子的武功是微末本事?”


    還不待沈淵答話,公冶和便再鐵籠當中忍不住罵道,“臭小子,你若敢輸給這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別說你是我公冶和的徒弟!”


    隻見沈淵正色說道:“師父放心便是。”


    公羊叟看得出這師徒二人分明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但他絲毫不以為意,隻是搖一搖頭,微微笑道:“也罷,既然你胸有成竹,老夫這逆耳良言也就不再多說了,你自己好自為之。”


    沈淵一言不發,隻是緩緩從背後拔出北冥劍來!


    這劍身玄黑古樸,上下一體,頗有大道至簡的韻味。


    公羊叟知道此劍利害,瞳孔不自覺縮了一縮,同時背著手踱了幾步。沈淵一步踏出,那手中寶劍頓時抬起,正要一劍刺出,卻看公羊叟猛地抬起掌來,道:“且慢!”


    話音一落,頓時公羊叟忽聽“嗡”的一聲,隻覺得一道罡風瞬間撲麵而來,自己雙目不禁緊閉,當他再一睜眼時,隻見那北冥劍劍身微顫,就停在自己眼前不過寸許之處!


    公羊叟強作鎮定,抬手想要將此劍撥至一旁,可當他伸出兩根指頭搭在劍脊上時,一瞬之間便覺得寒意徹骨,險些打了一個激靈,心底不由暗驚此劍珍稀。


    不過吃驚歸吃驚,公羊叟倒也不會被劍嚇破了膽,隨即將劍撥開,道:“小子,開打之前老夫有些話要與你說個清楚。”


    沈淵放下劍來,退了一步道:“說來便是。”


    “既然擂台比武,”


    公羊叟捋了捋那一撮山羊須子,“老夫實在不好欺你,我這奇兵堂的武功終在奇門兵器,還有平日裏見不得人的暗器。老夫一生的本事皆在此道,事先與你說了,也就不算無賴、偷襲。”


    沈淵一想,這話不無道理,人家辛苦修煉了一輩子的本事憑什麽不讓人家用?莫非還要將其綁縛起不成?


    這將心比心,設身處地,倘若別人不讓他自己用劍,自己又哪裏還有別的本事?


    當即點頭稱道:“這是自然,既然話以說明,來吧!”


    左手掐著劍訣,右手舉劍起勢,蓄勢待發。


    不過再瞧公羊叟,又擺一擺手道:“不急,我這話還未說完!”


    不僅是沈淵,這台下好些人都有些不耐煩,沈淵當下持劍一甩,左手指著公羊叟問道:“絮絮叨叨,有甚麽話便不能一下說完麽?還打不打!”


    見沈淵有些急切,公羊叟撫須而笑,又抬手正了正頭上戴的華陽巾,又撣了撣身上外罩的鶴氅衣,不徐不疾,故弄玄虛。


    見得如此情形,當即便有人不恥公羊叟所為。


    那便華山七宿之中,馮仕軒開口說道:“這公羊叟果然是老奸巨猾!”


    “六師弟何出此言?”


    問話之人身長肩寬、體格壯碩,一副憨厚老實的樣貌,正是華山七宿之一,三弟子常誌。此人貌如其人,也的確憨厚,與人和善,幼時也因此常常吃虧,直到如今,他也總將“吃虧是福”掛在嘴邊。


    馮仕軒反問道:“三師兄看不出這是公羊叟的手段嗎?”


    “嗯?”


    常誌又看向擂台之上,道:“甚麽手段?”


    一旁荀伯驥盯著擂台,插話說道:“師弟,可記得《左傳》當中又一篇《曹劌論戰》?”


    常誌想了一想,點一點頭道:“自然記得。”


    荀伯驥默道:“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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