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公羊叟不徐不疾,笑一笑道:“莫要催促,老夫這話還未說完。”


    沈淵沒作聲,隻是眉頭緊皺,先前兩次作勢正要出招,卻兩次被說話打斷,此刻倒真的有些心浮氣躁,不耐煩道:“快快說來,到底還打不打,不打趁早認輸下了去,少在此處聒噪!”


    “到底是年輕氣盛,”荀伯驥搖一搖頭,“這公羊叟乃老奸巨猾之輩,稍有不慎隻怕便會中了圈套,果然這八堂堂主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師兄此言差矣,”季無涯當下使了眼色往那鼻青臉腫的嶽化龍身上瞟了一瞟,努著嘴說道,“還有那一位呢。”


    師兄弟幾人皆在後邊議論,賀衝雲坐在前麵,回頭低聲訓道:“不許妄言。”


    幾人吃了罵,當下噤了聲,旁邊譚真智一言不發,回身看了看自己這鎮嶽宮的弟子,本就拉著的老臉當下更是不好看,冷哼一聲,合上雙目養起神來。


    鍾不負正好在玄虛道長身旁,不由擔心道:“前輩,我義弟江湖經驗少,到底是進了公羊叟的套,比武搏命最忌急躁!”


    “越是急躁,越是容易忙中出錯,更何況公羊叟又以暗器見長。”就連玄虛道長也不免此時為沈淵捏了把汗來。


    鍾不負聞言,急道:“這又該如何是好,倘若當真因此出了岔子.......”


    這時玄虛看向公冶和,見其安之若素,一手搓著腳指頭,另一手在身上抓虱子,時不時掃一眼台上,連眉頭也沒皺得一下。


    “想來無妨,”玄虛輕捋胡須,寬慰鍾不負道,“你瞧那鐵籠之中......”


    鍾不負順著所指方向看去,雖不能全放下心來,但也踏實了許多。


    此刻那台上公羊叟忽然垂下左手,大袖鼓蕩,瞬間聽得一陣“嘩啦啦”的鐵鏈聲響,隻見一隻鐵爪順著袖口垂落在地上,鐵爪末端係著鐵鏈,鐵鏈上端沒在大袖之中,也不知裏頭藏了甚麽機關。


    那鐵爪通體亦是玄色,末端有寸長短柄,爪尖鋒利,關節處亦有機關,也不知公羊叟如何操控,好似心意一動,那爪子一開一合,透著一股子血腥氣,教人可怖。


    隻聽公羊叟道:“此乃我貼身兵器之一,黑龍飛爪。”


    說罷,又見他手臂一抖,那鐵爪末端的短柄頓時被他抓在手中,隨後左右瞧了一瞧,見擂台四角各有一墩木樁,粗似大腿。


    隨即擇了一角抬手一甩,隻見這鐵爪眨眼便朝木樁飛去,這鐵鏈也不知長又多少尺寸,飛出二丈之外,好似還有餘地。


    那鐵爪開合,“嘭”的一聲悶響,不偏不倚抓在木樁之上,細細瞧來,那爪尖深嵌,沈淵見狀不禁想到,倘若這爪子抓在皮肉上,會是個甚麽情形。


    突然,公羊叟手上稍一用力,隻見那鐵鏈頓時繃直,微微顫動,再瞧鐵爪猛然一合,“哢嚓”一聲,木樁登時被抓個粉碎,木屑紛飛!


    同時手腕一抖,“唰”得一聲,那鐵爪不過呼吸之間便收回在公羊叟的手中。


    眾人包括沈淵在內,皆不知他公羊叟此舉何意,隨後又看他右手一張,當即從袖口裏掉下來把約莫一尺長的通體黃銅所造的判官筆來,那筆尖鋒銳,又不似尋常,隱約能看出幾道縫隙。


    沈淵有些好奇,公羊叟見狀笑了笑,右手捏著筆杆子,輕輕一轉,隻見那筆尖頓如梨花綻放一般,陽光一照熠熠生輝,端的是精巧絕倫,好看的緊。


    不過,這世上凡是越漂亮的總是越危險的,沈淵定睛一瞧不由心底暗驚,那花蕊當間竟是藏著數枚飛針!


    其中還有一枚隱隱泛著淡淡綠光,分明是塗了劇毒。


    不難想象,倘若交手時稍有不查,必然凶多吉少!


    隻聽公羊叟笑道:“這也是我奇兵堂的手段,眾所周知,天下用毒者無人能出百毒門掌門何有道之右,但我這枚毒針亦不容小覷,若無解藥,一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


    說罷,又瞧他將那一枚毒針取了下來扔到台下,接著說道:“老夫若用毒針勝你,恐遭世人唾罵,自當棄之。”


    眾人瞧了不禁議論紛紛:“奇兵堂向來以出奇而製勝,眼下他主動卻露了底,豈能再有勝算?”


    也有人道:“公羊前輩這般作法倒也不失光明正大,即便敗下陣來也絕不丟人!”


    正當眾人議論之時,沈淵舉劍說道:“哼,原本以為是個老奸巨猾的家夥,沒想到倒也磊落。話若說完,還請賜教吧!”


    公羊叟嘴角一勾,也不言語,引得沈淵誤會,當即腳下一動正要出劍,卻見公羊叟猛然抬手,再次攔道:“慢!”


    沈淵當即便是一個趔趄,站穩之後不禁怒目而視,劍指公羊叟大聲喝道:“你三番五次推阻,到底意欲何為!要打便打,不打就滾到一邊!”


    “沈莊主何故如此氣憤?”


    公羊叟聽了罵,卻是不急不躁,緩緩說道,“老夫畢竟上了年紀,說話慢些,你等晚輩多些擔待,又有何不可?”


    “晚輩?”


    公冶和在擂台下頭聽了,卻是拉下臉來,“老子的徒弟,何時成了你們這些無賴潑皮的晚輩?那豈不是你們這些狗東西與老子成了平輩?那老子豈不是要比玄虛還低了一個輩分?全都是放你娘的屁!要是還有屁就快些放,倘若憋出屎來,小心汙了老子的眼!”


    聽得公冶和將這公羊叟一通臭罵,雖然用辭不堪,但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玄虛道長聞言搖頭輕笑,暗罵公冶和死性不改,這嘴巴裏全是些汙言穢語,哪裏肯饒人?


    見公羊叟臉色一陣青紅交替,沈淵也有些忍俊不禁,隨即吐出一口濁氣,方才盛怒也漸漸平息。


    沈淵問道:“公羊堂主,你到底還有什麽話說,這般拖著時辰,又有什麽益處?”


    公羊叟強壓怒氣,板起臉道:“老夫這奇兵手段多如牛毛,與你說來正是要你有個準備,免得敗下陣後又怪老夫手段見不得人!眼下告訴你這些,也是你得了益處!老夫行得正,坐得直,豈容你們師徒出言辱罵!”


    沈淵明知此人是強詞奪理,卻又有口難言,隻得冷笑道:“好,好!既如此,算是我錯怪了你,公羊堂主,不知你還有何話說,能否將話一次說完!”


    公羊叟道:“也罷,老夫渾身上下皆是暗器,本想與你細說,既然你等之不及,老夫也不占你的便宜,也省得一條性命搭在此處,隻以這黑龍飛爪還有這杆梨花筆與你鬥上一鬥!”


    沈淵聽了這話,心裏頭就如堵著一塊石頭,暗罵道:“這老賊慣會搬弄口舌,比起曲丹心來還要虛偽不堪!”


    “怎麽?不敢了麽?”


    公羊叟反唇相譏,“方才那些叫囂的本事呢?”


    沈淵長劍一抖,當即喝道:“休要廢話,出招吧!”


    話音才落,飛爪已至!


    方才見了這一爪之威,沈淵絕不敢輕視,當即舉劍來擋!


    “鐺”一聲,那飛爪牢牢箍住北冥劍劍身,沈淵正要發力掙脫,忽見公羊叟左臂大袖內機關輕響,鐵鏈驟縮,他竟借著此力飛身撲來,而右手內判官筆直刺沈淵麵門!


    一切皆在電光石火之間!公羊叟眨眼間便呼嘯而至!


    見判官筆猛刺,沈淵登時側頭避過,他知道這判官筆之中藏有飛針暗器,故而一直仔細著。


    終是一心難二用,原本想著仗著北冥劍之利,直接一劍毀了飛爪,可方才交手,自己這眼睛全盯著那杆梨花筆,待再想到這飛爪之時,隻聽那機關聲輕響,那飛爪早已張開,公羊叟占了先機,左臂一抖,飛爪那短柄登時落在手中!


    不過那鐵鏈卻是緊緊纏在手腕之上,公羊叟猛地向後一拽,沈淵一時不察,頓時被拽得往前走了幾步,所幸沈淵力大,當即運足真氣,馬步紮實,與那公羊叟比起力氣來!


    那公羊叟已過花甲,哪裏有沈淵力大,隻幾個喘息的功夫,便有些不支,發到被沈淵占了上風。


    見狀不妙,公羊叟不退反進,左手連晃欲將鐵鏈從沈淵手腕上解開,同時那梨花判官筆如同長在公羊叟手上一般,刺、挑隨心,點、戳如意,沈淵右手持劍,可又被鐵鏈拴住,一時隻得連連閃避!


    忽然公羊叟一招畫龍點睛,直刺沈淵左目!沈淵大駭,當即發了狠,大叫一聲抬手斜著一拽,公羊叟反倒一個踉蹌,那筆尖頓時失了準頭!


    恰好被自己這飛爪的鐵鏈擋了下來,隨即沈淵手腕一轉,繃直了鐵鏈子,同時手中北冥劍一橫一擰,那劍身瞬間與那鐵鏈攪在一處!


    渾身的真氣順著手掌傳到劍身之上,沈淵猛然發力,劍身一劃,隻聽“嘩啦”一聲,鐵鏈應聲而斷!


    掙開束縛,沈淵當即勢如猛虎,那北冥劍大發神威,隻見他雙手持劍,滾手連環上下劈撩,公羊叟心頭一沉,隻得招招退避,不敢硬抗!


    隨即又見沈淵招式一變,使出一招華山劍法中的白虹貫日,公羊叟大驚失色,趁劍勢未成,當即翻身一躍,落在沈淵背後,沈淵不敢怠慢急忙回身,恰好看見那判官筆筆尖突然綻開,如同春華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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