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李吉還未回來。夏白到爹爹房裏查看,夏施雨也未回來,那碗雞湯還原封不動地放在桌上。


    這兩個家夥,究竟幹什麽去了?


    忽聽外麵腳步聲嘈雜,似是飛雪幫幫眾來回奔跑,又聽見有人叫嚷:“出事了,出事了!”


    夏白快步走出院外,見幾名幫眾正在場中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她上前問一名頭目模樣的人:“這位大哥,出了什麽事?”


    那頭目見是夏白,忙施一禮,說道:“剛剛聽到消息,昨天夜裏,咱們這鎮子出了驚天大案,幾戶有錢人家,被滅門了,死了四十幾口人。”


    夏白說道:“是強盜作案麽?這麽凶狠!”


    那頭目道:“不,不是強盜,這幾家的錢財物品都沒有損失。作案者很可能是尋仇。聽說有個薛家的兩名武師,心髒都被人掏了出來;凶手出手幹淨利落,武功極高。”


    夏白心裏騰地一跳,臉色漸漸發白。


    她定了定神,又問道:“那薛家的兩名武師,叫什麽名字?”


    那頭目道:“那兩名武師,在咱們百裏鎮也算小有名氣,一個叫馮一刀,一個叫華天容。聽說他們昨天在街上與人動手,都受了重傷。啊!對了,還聽說打傷他們的,是一個小孩子,唉,有這等能耐的少年,豈是尋常人家的子弟,說不定,人家的師長一怒之下,便把他們全給滅了。”


    夏白勉強笑了笑,說道:“是啊!有家有口的人,可不能輕易和人結仇。那個......你們......你們見著我當家的和我爹爹沒有?”


    頭目道:“李先生和夏老爺子?沒見著。我也是剛剛換班。他們一大早出去了嗎?”


    夏白搖搖頭,心神不屬地返回院中。


    這一坐,便是半個時辰。終於,院子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李吉回來了,還抱著兩大壇酒。


    夏白看著他,說道:“你......你幹什麽去了?要深更半夜地出去?”


    李吉嘿嘿一笑,將酒壇放在桌上,酒壇還用封泥封得好好的。


    他說道:“昨晚和你聊天,提到桂花酒,越想越是嘴饞,鎮西吳掌櫃酒館藏得有正宗江南桂花酒,他的店子又是通宵開業,我忍不住爬起來,就奔他酒館去了,買了這兩壇酒。”


    夏白瞪大眼睛,說道:“就為了饞酒,你就大半夜跑去買酒?我可真服了你!不過,就算買酒,也用不了這麽長時間,你究竟跑到哪裏去了?”


    李吉笑道:“我去老吳酒館,他店子裏沒客人,就老吳一個人正自斟自飲,喝的便是這桂花酒。我忍不住,便也要了三斤,加了幾個鹵菜,和他喝酒談天,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他說話時,夏白聞到他嘴裏還微帶酒氣,哼了一聲道:“你以前說過,老吳也是江南人氏,果然是他鄉遇故知,兩個酒鬼,喝得定是開心得緊了。”


    李吉道:“還不錯!老吳人也挺好的。這些酒他原本不賣,隻留給自己喝,看我是同鄉份上,又談得來,這才割愛賣我兩壇。”


    夏白看他神色,見他一切如常,暗自出了一口氣。


    隻聽李吉又道:“另有一樁事情。剛剛在回來路上,我看到有不少官差衙役,急匆匆地奔鎮東而去。這一打聽,嘿!可了不得了,百裏鎮幾戶人家被人血洗,滿門抄斬,有人連心髒都被挖了出來!可怕,可怕!沒想到百裏鎮也會出這種事情,官府這下可有得忙了了。”


    他拍了拍那兩壇酒,又道:“我本想去看看熱鬧,但抱著酒壇不方便,又怕你惦記,隻好先回來。在飛雪幫聽幫眾議論,那被殺的幾戶人家,竟然都是......”他壓低聲音道:“好像是昨天和龍煙打架的那幫闊少的家族。”


    夏白點點頭,說道:“我問過幫裏弟兄了,和你說的差不多。”


    李吉瞪大眼睛道:“你都知道了?那我不白說了?我還想看你大吃一驚哩!掃興掃興!不過話說回來,這事情可也真巧,龍煙昨天和人打架,今天那幫人便全被殺了,這是誰幹的呢?”


    夏白瞅著他,說道:“你有這個本事,不會是你幹的吧?”


    李吉眼睛瞪得更大,說道:“你......我怎麽會做這種事!我倒是真想把那兩個武師揍一頓,可沒想過殺他們,更不會殺人家滿門,我是那樣的人麽?”


    夏白歎一口氣,說道:“好啦,我相信你,你原也不是那樣的人,這種事你做不出來。隻是,這件事太過蹊蹺,我心裏總是......”


    她瞟了一眼爹爹的房門,臉上又現憂色。


    李吉道:“你擔心什麽?又不是我們做的!憑那幫人的德行,遭報應是遲早的事。我猜定是他們以前得罪了什麽人,被人家請了高手來清場,隻不過時間湊巧而已。你爹爹呢?快請他出來,讓他嚐嚐這地道的江南桂花酒。他老人家來了這麽些日子,隻怕喝不慣北方的烈酒,也隻有我這好女婿,惦著給他換換口味。”


    夏白搖搖頭,說道:“我就為這個擔心!爹爹一晚上沒回來,不知到哪裏去了。”


    李吉一愣,說道:“一晚上沒回來?他昨天和孫幫主出去,究竟幹什麽去了?”


    兩人猜了半晌,不知頭緒。


    飛雪幫兩名侍女進來奉上早餐,端著兩個大托盤,裏麵是羊肉鍋貼餃子、煎牛肉餅、酥炸蔥油薄餅、蝦仁燴麵、糖水荷包蛋、蔬果甜汁,擺滿了一石桌,香氣撲鼻。


    李吉雖然宵了夜,但看到這些吃的,仍不禁胃口大開。他坐下來,拿起筷子,夾了兩個羊肉餃子給夏白,自己又夾了一個送進嘴裏,嚼了幾嚼,連聲讚道:“好吃,好吃!飛雪幫大廚手藝果然了得!”又給夏白夾了兩個。


    夏白愁眉不展,勉強吃了兩個餃子,一筷子燴麵,喝了一杯甜汁,就不吃了。


    看他這副神情,李吉搖搖頭,說道:“我說,你擔心什麽哪?咱爹爹武功蓋世,江湖經驗又足,不會有事的。”


    夏白歎口氣道:“我就擔心他武功太高,怕他人老犯渾,做出什麽可怕的事來。”


    李吉楞了片刻,恍然大悟,說道:“原來你是擔心爹爹出手殺人啊!放心,咱爹爹不會!他不是那種人。”


    夏白道:“我當然知道。可他現在年紀老了,心性難說。我回想他昨晚出去時,神色不善,怕他因為龍煙的事情,找上那幾家人。”


    李吉想了想道:“若說找人家算賬,打那兩個武師一頓,倒是有可能,但爹爹絕不會殺人家滿門。再說,你爹爹就算殺人,什麽時候掏過人家心髒?那不是他老人家習性。這種血淋林髒兮兮的事情,他一向都忌諱的。”


    夏白道:“那......也很難說,昨天龍煙胸口挨了那姓馮的武師一記重擊,說不定爹爹也以牙還牙,給那馮武師照樣來一下。”


    李吉皺眉道:“這倒跟我想的一樣,我原本也打算給那姓馮的來一記批胸掌,不打死他,隻讓他嚐嚐李家掌力的滋味。不過,爹爹......應該還是不會殺人。”說到此處,語氣也有些猶疑。


    夏白嗔道:“你便是個沒主意的人,我原想著你來安慰我,駁倒我每一樁疑慮,卻連你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賭氣扭過身去。


    李吉愕然,無意識地嚼了一下剛塞進嘴裏的餃子,說道:“我......我怎麽了?”他努力把餃子咽下,又道:“你這可冤枉死人了,我也不知道咱爹爹究竟做沒做,我隻是照常情推測,咱爹爹不會做那樣的事。”


    夏白氣鼓鼓地道:“行行行,你就吃你的餃子吧!”


    李吉翻翻眼皮,一臉無奈。他還沒吃飽,美食當前,原想多吃一些,但見夏白不高興,也不好吃得太過歡暢。他夾起一塊蔥油薄脆餅,欲待放進嘴裏,又覺這玩兒意嚼起來聲音太大,夏白聽了怕要更不高興,便換了一筷子燴麵,一下下塞進嘴裏,悄悄咀嚼。


    夏白見他這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想起爹爹來,又是煩惱;左右不如意。她站起身來,說道:“我去叫龍煙起來吃飯。”


    剛走兩步,西廂屋房門開處,李龍煙端著一個水杯出來。他咕嚕嚕涑了涑口,吐在院中水池裏。看了滿桌早點,喜道:“咦,今天早點好豐盛啊!”


    夏白道:“過來,讓我看看你傷勢。”


    李龍煙道:“已經好多了。”走過來解開胸前衣襟,夏白和李吉一看,見淤黑已消除大半,果然好了許多。


    看到外公不在,李龍煙問道:“外公還沒起來?這些早點再不吃,可就涼了。”


    夫婦倆對望一眼,李吉道:“外公和孫爺爺出去有事,你先吃吧。”


    夏白想起昨晚上熬的雞湯還有大半鍋,她到夏施雨房裏把那碗雞湯端了出來,進到廚房,把雞湯倒進原鍋,重新加熱。


    李吉和兒子一起吃早餐,頓時感覺輕鬆多了,他夾起那塊蔥油薄餅,一頓大嚼,說道:“兒子,告訴你一件事,昨天和你打架的那幫小子,一家家在夜裏被人滿門抄斬,全死光了!”


    李龍煙吃了一驚,忙道:“不會吧?這是誰幹的?”


    李吉道:“我哪兒知道。殺人者多半是在替你出氣,你有什麽高手朋友?”


    李龍煙想了想,搖頭道:“我哪有這樣的朋友,王三崔五可不會半點武功。”


    李吉道:“我想也是,你來百裏鎮才幾天,能認識什麽人,何況還是如此高手。這就奇怪了。”他心裏想,難道真是嶽父大人手癢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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