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傳說,唐禮善道法高深感化了每一個人。


    太湖幫幫主牛坤也被唐禮善感化,帶著眾兄弟對天發誓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事,然後遣散眾人,留了幾個得力的弟兄不做土匪,學起了經商,在常州城南運河北岸千果巷之側建起了一個萬柳巷,做起了大財主。


    那時,唐家是何等興旺,何等榮華富貴。


    正德六年,九月初九重陽節,唐禮善邀請江南武林各大掌門在千果巷茅山茶樓喝茶,長歎人老了,應該享受天倫之樂,把盟主之位傳給長子唐孝恩。


    唐禮善生三個兒子唐孝恩、唐孝誠、唐孝廉和兩個女兒唐孝荷、唐孝梅,五個子女從小聰明好學,武功均有一定造詣。次子唐孝誠十二歲出家,明正德元年春三月已經接任茅山第二十七代掌門。長子唐孝恩武功四十九式唐家拳、十二式唐家鎖喉槍獨霸江南武林。


    由唐孝恩接任新的盟主江南武林個個心服。


    正德九年,初夏,六月十二,唐禮善八十歲大壽。


    六月初十,江湖各門各派前來賀壽的賓朋已經住滿了常州城各大小客棧。


    六月十一,千果巷碼頭已經停業。碼頭兩岸連綿十數裏停滿了各色帆船。碼頭上搭建起了一條長三丈寬二丈高三尺的戲台,一條寫滿幾百個“壽”字的紅色幕布掛在戲台的後牆上。鶴算千年壽,鬆齡萬古春。兩幅賀壽對聯懸掛在戲台兩邊。


    千果巷家家戶戶掛上了大紅燈籠,貼上了鬥大的壽字。


    六月十二,流水席擺滿整個千果巷,從巷頭到巷尾二百多桌。


    可是,就是那一天,唐禮善八十歲大壽,唐家發生了一件怪事。


    巳時,大戲已經開鑼,胡家班唱的姚茂良的《精忠記》。唐禮善,由老夫人和兒女陪著一起看戲。


    臨坐下來時,唐禮善發現次子唐孝誠沒有回來,正要想問:“茅山的請帖送了沒有?”


    隻見唐孝誠的大弟子青雲子曾善渡匆忙趕來,倒頭就拜:“恭喜老太爺八十大壽!”


    磕完三個響頭,青雲子說道:“昨天清晨早課結束,我師父本來講好要帶我們弟子七人下山來給老太爺您拜壽的,可是,一直等到傍晚都沒有聽到師傅召集,我們幾個人急了就去找師傅。可是師傅不見了。”


    青雲子喘著氣,語無倫次地繼續說道:“師傅留下一張便簽,一份賀信,說是仙遊四海去了。賀信是給您老太爺的。我怕茅山生變,留下其他弟子鎮守道觀,自己一大早匆匆趕來給老太爺拜壽,壽禮也忘了帶。”


    說著青雲子舉著雙手恭恭敬敬地呈上賀信。


    賀信隻有十個字:恭喜父親大人仙緣已近。


    唐禮善微笑了一下,對長子唐孝恩說:“去巷尾範家看看,他家老爺範仁貴先生回來了嗎?我有事要請教。回來了,速速來報。”


    快到午時的時候,長子唐孝恩走過來對父親說巷尾範家老爺回來了。


    唐禮善立刻起身,帶著唐孝恩趕往巷尾範家。


    唐禮善走進範家,向範家老爺請教。唐孝恩在範家門口守候。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唐禮善從範家出來,匆匆往回趕,對兒子唐孝恩說:“不要跟我了,去陪你母親。記住以後萬事要聽母親的。”


    唐孝恩不知父親講話何意,一頭霧水,回到大戲台前,陪母親看戲。


    正午,戲已經散場,喜宴開始,唐家兒孫幾十口人等著要給老壽星拜壽,不見唐禮善回來。老夫人命長子唐孝恩回家去請。


    唐孝恩回到家,找遍了唐家大院,不見父親蹤影。問遍了唐家大院的每一個人,都說看到老太爺回來的一個人關在書房裏,沒有一個人看到他出來。


    唐禮善在書房裏坐化升天了。


    書房裏的書桌上留了一幅字,乃唐禮善親筆:兒孫自有兒孫福,父輩求仙自逍遙。


    那時,唐家的主心骨其實是唐孝恩。


    唐孝恩是江南武林的盟主,唐家拳的掌門,千果巷碼頭的財主。


    唐禮善的升天沒有給唐家帶來什麽不利,唐家還是那樣榮華富貴。


    隻是唐家沒有知道為什麽唐禮善在書房裏坐化升天了。


    更想不到的是,這樣的事還要接踵而來。


    正德十一年,春三月,桃花盛開的季節,唐孝恩留下兩封家書,一封和他父親一樣:“兒孫自有兒孫福,父輩求仙自逍遙。”一封:“小兒文淵:柔弱不爭,天人合一”,在唐家大院裏消失了。


    正德十二年,四月初二,唐孝廉身披道袍離家出走,上了茅山做起了道士。


    千果巷唐家偌大的家業,唐家拳在江湖中的地位靠唐孝恩的獨子唐謙之苦苦支撐。


    唐謙之從父親唐孝恩手中接過江南武林盟主令旗,成為新一代江南武林盟主、唐家拳掌門和千果巷唐家主人。


    千果巷唐家,看上去還是那樣榮華富貴。山牆上蝙蝠、壽字組成的鏤花圖案寓意“福壽雙全”,門楣上雕飾著九世同居的紋樣,屋頂上出挑成橋顯得雍容華貴。大門在院子的東南角。院子共有三進,進門的屏風,以花瓶內安插月季花的圖案寓意“四季平安”。


    但是,唐家長房人丁已經不再興旺,千果巷唐家深宅大院裏僅剩了祖孫四代六個人,唐禮善家長門長孫唐謙之,唐謙之祖母唐禮善之妻老太君王氏王賽花,唐謙之母親唐孝恩之妻老夫人柳氏柳莀玫,唐謙之之妻夫人沈氏沈茹雲,大少爺唐文翰和大小姐唐文婷。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尤其是江湖,殘酷的讓人鄙視。


    當你站在頂峰的時候,多少人為利益所驅,仰望你,讚美你,跟隨你;當你落入穀底,又有多少人貶低你,諷刺你。


    千果巷唐家鼎盛時期,多少人追隨,多少人巴結,多少人羨慕,又有多少人敢怒不敢言。千果巷唐家僅存祖孫四代孤寡老弱六人,江湖就在傳言千果巷唐家是靠神鬼傳說糊弄人。


    千果巷唐家是依然還那樣榮華富貴。


    千果巷唐家依然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但是,千果巷唐家已經真的不再像江湖上傳說的那樣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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