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到最近芸兒得病,確是事出有因。


    他們出發來無相山之前,周懿就聽說芸兒病了,他和玉芙一起去看望過,當時郎中也瞧不出是什麽病症,隻診斷出是心神不寧所致,但周懿卻十分清楚。


    大人們不在的時候,芸兒悄悄向周懿透露了原委。幾天前,她到父親房中去取琴譜,竟意外發現一封書信。據她所言,那寫信的人自稱倉葭,對嶽忠是稱兄道弟,言語極為親切。


    這些都無所謂,可讓芸兒內心不安的是,那信上有一段話這麽說,“弟若隻身獨闖虎狼之地,恐玉簫未得,而英雄之軀亡也!縱觀實勢,何不引虎狼相爭,而趁機獨取其利也?鄴乃不義之徒,江湖除之,可謂天道,廣陵師出無名,不足為慮,誠如此,則吾兄弟之願成也!日後高山流水,永不相負!”


    芸兒雖不確定她父親要去做什麽,但肯定這是九死一生的大事。她父親與人密謀生殺之事,而她又不敢告訴其他人,所以驚恐之下,竟憋出一場大病來。


    周懿聽著蹊蹺,在芸兒麵前又不敢煽風點火,怕再嚇著她,就寬慰了她幾句,私底下卻想著查清此事。


    後來因為行程太緊,就沒來得及細問。現在突然聽說芸兒病重了,那個名叫倉葭的人就再次出現在他腦海中。


    當天,周世崖兄弟辭別虞廣陵,帶著弟子門徒下了無相山。


    周懿心中藏著這個謎團,再也忍耐不住,就請命與他太師父同行。


    此時已經下了山,往北一馬平川,周玳也不好再次回絕,隻得由著他。


    周懿趁人少的時候,讓天墉策馬走到前頭,在確認別人聽不到時,便開口向他打聽有關倉葭的事。


    天墉聽他突然問起此人,心中著實吃了一驚,便問他如何知道此人的姓名。周懿想起芸兒說的那信中有一句‘高山流水,永不相負’,就編個緣由回他:“我在一個琴譜上見過有人提拔標注,覺得此人精通音律,非等閑之輩,所以就想問問,這標注者自稱倉葭,不知江湖上可真有此人?”


    如此,天墉便打消了疑慮,就把當年江湖上的一些舊人都給她說了一遍。其中就有這位人稱俏髯公的倉葭。


    “倉葭是屠劍的第三個徒弟,當年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長了一幅讓人羨慕的長須,又是個精通音律的人,所以,人們就稱他俏髯公。”


    周懿一聽果有此人,倉葭也確實精通音律,可見芸兒所說的書信一事不假,自己的猜測也有幾分依據。但猛一聽來,這些似乎都是冰山一角,後麵必然還有更多的人和事,“他是三弟子,那就是說,屠劍還有第二個徒弟?”


    “屠劍和我的恩師,都是當時的得道大家,四海之內,門徒無數。不過屠劍最為得意的弟子,隻有四人。”天墉說到此,捋了捋胡子,回想了一下陳年舊事。


    “哪四人?”周懿迫不及待地問道。


    “大弟子,就是如今坐鎮無相山的虞廣陵,二弟,是當年跟著姬恒大哥征戰沙場的東郭烈,三弟子就是這位俏髯公倉葭。”天墉停了停,低眉沉思片刻,“四弟子是個女俠,和倉葭原是一對互相愛慕的情侶,摩鶄之亂時受屠劍成全,二人結為夫妻,離開了無相山,這位女俠便是名震天下的絕代佳人,世人口中的戲嬋。”


    除了廣陵之外,屠劍的其他三位弟子被天墉一一說來,周懿倒覺得困惑越來越多,起碼這三位的去向,如今都沒有人再提起,


    周懿怕問地太急,引起天墉的懷疑,便故作無所謂的樣子,左右看著路上的風景,然後驀然回過神來,又笑著問:“太師父,你能給我說說當年的摩鶄之亂,屠劍的弟子們為什麽大都離他而去了呢?”


    “是被他趕下山的。”


    周懿一驚,“這又是為何?”


    “怕他們遭遇摩鶄的毒手!”天墉略停了停,想起當年的摩鶄,他仍心有餘悸,“摩鶄原本武功就高,後來又吞了金丹,那些找他報仇的人,沒有一個活下來的。屠劍要為葛元報仇,自然要解決後顧之憂,所以,他就趕走了所有的門徒。”


    “那為什麽虞廣陵沒走呢?”


    天墉笑了笑,“這就是為什麽今天他能坐鎮無相山的原因。”


    “什麽意思?”周懿有些驚訝,“難道,他是為了得到屠劍的認可才留下來的?”


    天墉搖了搖頭,笑道:“你想多了,以當時的情形,虞廣陵留下來極有可能會送掉性命。摩鶄吞下金丹後,練成金剛不壞之身,連精通藥理的葛元都死在他的手下,以當時的實力來看,縱然屠劍師徒聯手,也絕不是他的對手。所以虞廣陵堅持留下來,同屠劍共守無相山,是他一片孝心如此,並非另有企圖。”


    “如此說來,屠劍的這幾位徒弟,隻有虞廣陵算是英雄,其他三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了?”


    天墉哈哈大笑,摸了摸周懿的頭腦,說:“單憑這些,聽著確實有這個意思,不過後來虞廣陵親口告訴我,當年屠劍趕他們下山的時候,他是帶頭領著師弟們下的山。等師弟們都走了之後,他又一個人悄悄返回了無相山。”


    周懿恍然大悟,“莫非,他是擔心師弟們不忍丟下師父一人,所以才帶頭讓大家離開的?”


    “正是!後來我聽說摩鶄上了無相山,就連夜趕來。當時他師徒二人已經和摩鶄戰到精疲力竭,虞廣陵為護著他師父,身上多處負傷。因此,從品行,修為上來看,此人堪當鎮守無相山的大任。”


    “哦,”周懿似乎有些失落,他原本聽周躍說起有關他哥哥的一些往事,心想或許能從虞廣陵這裏查到些什麽,但聽了天墉這些話,那十三年前闖入白鶴山刺客,看來當真和虞廣陵無關了。


    這也似乎讓他感到一些輕鬆,畢竟虞廣陵是虞兮的祖父。


    “那摩鶄之亂平定後,虞廣陵為什麽沒有請師弟們上山呢?”


    天墉一聲長歎,頗有幾分亂世無奈的悲涼。


    “他們離開無相山後,都音信杳無,不知去向。據廣陵說,兩年後倉葭回到無相山,那時屠劍已經過世,而虞廣陵也因那時收到一位故人的書信提前下了山,等他回來的時候,倉葭已經走了。從那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了倉葭和戲嬋的消息。”


    周懿不住點頭,心中卻在思索。


    “那屠劍的第二弟子東郭烈呢?太師父怎麽說他是個將軍?”


    說到東郭烈,周天墉閉目遐想,良久沒能回過神來。


    他越是如此,周懿就越覺得好奇,於是接連追問。


    天墉歎道:“故人已已,物是人非!”說起倉葭,天墉腦海中立即閃現出一位故人的名字,再想起自己要和兄長一起隱退江湖,加上緬懷這位故人,天墉原本舒展的麵龐,突然凝住,神色也愴然落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龍玉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翟國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翟國鈞並收藏九龍玉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