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山,虞廣陵書房,燈火通明。


    一騎快馬在昏暗的山路上飛馳,夜色之下,猶如一道閃電,在廣陵書房外停下。馬上跳下一人,直奔書房而去。


    虞兮來找她祖父,正慢悠悠地走著,剛到門外不遠處,忽然見有人進了門,且形色匆忙,想來必有大事發生。於是,虞兮悄悄來到房簷下,貼身伏在窗外,細聽房內的對話。


    ==***==


    “什麽!”屋裏傳出虞廣陵的驚叫聲,“是嶽忠!你確定沒有弄錯?”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是他,後來我親自去了一趟六懸峰,武鄴親口對我說,當日嶽忠趁六懸峰南山激戰,抄東北側的小路上了主峰。當日,由於圍攻南山的人馬太多,六懸峰所有的精兵都被派到了南山應戰,隻留下一些老弱殘兵鎮守主峰,所以嶽忠偷渡上山之後,便無人能阻擋住他。”


    虞兮聽得清清楚楚,這是他父親虞謙的聲音。自從上次與周懿擦肩而過之後,她便終日悶悶不樂。近日又聽說六懸峰被人圍攻,江湖形勢動蕩多變,她一顆渴望仗劍而行的心,越發不安分了,一心想著要出去走一遭。眼下突然聽他父親說起六懸峰的九龍玉簫被奪,且奪簫之人又是白鶴山的人,虞兮一顆心登時懸了起來。


    細聽著,虞謙又說:“嶽忠得到玉簫之後,並沒有殺害無辜之人,他扮作一個傷兵,從南山混亂的殘局中悄悄下了山。”


    “既然是扮作傷兵,自然是難以辨認,”廣陵不解地說,“那麽是誰把這個嫌疑的罪名扣到了嶽忠的頭上?”


    “武鄴在主峰安插了幾個盯梢的婢女,嶽忠從偏路攻上山的時候,就有婢女去南山稟報了。隻可惜,六懸峰的人還沒來得及回防,嶽忠就已經得手了。”


    廣陵仍然不信,又問:“消息可信嗎?區區幾個婢女,怎麽會認得嶽忠?”


    虞謙答道:“這些都是武鄴親口對我說的。早在六懸峰被圍之前,他就特意讓人畫了當今天下有實力顛覆六懸峰的各大幫派的首要人物,然後給婢女們一一看過,白鶴山,自然首當其衝。”


    “看來,武鄴是有意為之,”廣陵長歎一聲,緊鎖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我原本還在想,六懸峰內部就有不少覬覦九龍玉簫的人,可十幾年來一切太平,可見九龍玉簫是藏在一個絕密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嶽忠又何以手到擒來?顯而易見,武鄴是故意暴露了玉簫的藏身之處”


    “父親的意思是?”


    廣陵長歎一聲,解道:“武鄴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他最清楚,如果世人得知九龍玉簫在他手上,以他的實力是難以保全六懸峰的。所以,他要找個替罪羊,而這個人一旦惹火上身,整個江湖的矛頭都會隨之轉移,武鄴當年背信棄義,殺害兄長的罪名,也會被人們追求金丹的貪欲所掩蓋。”


    “可是!真要這樣,那父親這些年的苦心豈不是要白費了?”


    “倒也未必,”廣陵緩緩道來,“世人隻知道,得到九龍玉簫,就得到了金丹,可武鄴沒那麽傻。九龍玉簫在他手上這麽多年,他早該知道,那不過是一個禍根罷了,他想要的是金丹!這也是為什麽,嶽忠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九龍玉簫的原因,我想,武鄴早已把金丹另藏他處了。”


    虞謙恍然大悟,“人們隻顧追逐九龍玉簫,所以金丹在那裏他們根本不在乎!武鄴舍棄九龍玉簫來換取六懸峰的自保,同時金丹又不會流入江湖,所以當年的摩鶄之亂並不會重現,對嗎?”


    廣陵起身踱著步子,顯得心事重重。


    “隻有摩鶄之亂那樣的浩劫,才算是江湖的災難嗎?眼下人們為了區區一支玉簫互相殘殺,這與那個殺人惡魔給百姓帶來的災難有什麽分別?”


    廣陵突然變得憤懣不平,心中充滿了對武鄴的怨恨,“他走此下策並非迫不得已,他隻要帶著玉簫回來認罪,這場風波就不會發生!可他偏偏沒有這樣做。”


    “事已至此,我們該怎麽辦?”


    “當務之急,是要確認是不是嶽忠奪走了九龍玉簫,以及他是否已經回了白鶴山。即使真是他得了玉簫,隻要能把他攔在白鶴山外,形勢就還可以控製,怕的是……”虞廣陵緊皺眉頭,“萬一他把這個禍根帶回白鶴山,這個江湖,將遭遇一場堪比摩鶄之亂的災難!”


    虞謙吃了一驚,“真會有這麽嚴重?”


    “周世崖和周天墉為什麽要隱退江湖?還不是因為朝廷欲奪金丹而強行介入的緣故!皇帝要得到九龍玉簫,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以白鶴山來壓製無相山的手段,周世崖兄弟寧願隱退江湖,也不做有違道義的事,絲毫沒有把皇帝放在眼中,你想想,皇帝對他會有多忌恨!不過白鶴山素有英名,曆來主事之人,都立過不小的功勞,所以皇帝雖然懷恨在心,卻沒有動他的理由。可這次不同了,一旦嶽忠把玉簫帶上白鶴山,朝廷便會以挑起江湖爭端為由,對白鶴山大舉進兵!加之江湖人中人都欲得金丹,恐怕白鶴山要遭遇滅門之災了!”


    說到此,廣陵捶胸頓足,“都是些糊塗的弟子!沒有武鄴當年的蠢事,你二師兄便不會送命。嶽忠若不貪圖玉簫,形勢也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虞謙忙勸他父親,“父親,您先別著急,善謀者不亂,您還是先想想辦法吧。”


    虞廣陵圍著一尊香爐走來走去,然後對虞謙說:“你再去一趟六懸峰,務必要穩住武鄴,讓他不要造勢!我擔心,那一幫攻打六懸峰的人會被人利用,反而去攻白鶴山。要知道,周玳曾是朝廷命官,他做過昆州司馬,千萬不能給朝廷以鎮壓動亂為由而發兵。再者,你派人去一趟白鶴山,把這件事的厲害告訴周玳,然後配合他找到嶽忠,最好能勸還九龍玉簫。還有,差人帶些銀兩去京城,想辦法找到曲融,務必要打聽到皇帝現在的打算。”


    說完,廣陵緩緩舒了一口氣,“周世崖兄弟是為了整個江湖才雲遊四海的,如果我不能幫助白鶴山度過這次劫難,日後九泉之下,我還有何麵目去見這些故人!”


    虞謙深感父親的壓力,一臉悲涼,一句話也沒說,躬身行了一禮,然後匆匆出門而去。


    虞兮在窗外聽得清清楚楚,虞謙出門前,她便一躍跳入了花叢之中。


    她心裏明白,白鶴山這一次身處眾矢之的,周玳等人此刻也未必知曉。她父親對周玳父親素有仇怨,雖說大是大非之前虞謙不會顧及個人恩怨,可她總是放心不下張氏母子。


    看來,白鶴山這一次是非去不可了。


    虞兮恐怕被父親派去的人撞見,當天晚上便打點了行囊,騎一匹白馬,直奔白鶴山而去。


    ==***==


    六懸峰,南山下。


    當日一場激戰,中原武林多路人馬對六懸峰發起了圍攻。


    大戰十分慘烈,武林中人雖然人手眾多,不過都是各自為戰,攻防之間多是考慮自身得失,都在保存實力以便之後總工之後去爭奪九龍玉簫。


    再者,六懸峰精銳士氣高昂,武鄴又得到一些江湖奇士的資助,所以戰事僵持三日不下。這其中,就有一位後起之秀,冷鋒劍客東郭秀。


    東郭秀娶了武鄴的女弟子,也算是他半個女婿,所以大難之下拚死相抗,才阻止了六懸峰被攻陷的步伐。


    第四日,武鄴帶領一隊人馬突然從主峰上衝下來,麵對混戰的將士大吼道:“九龍玉簫已為嶽忠所得,諸位要想問武鄴之罪,可再次繼續鏖戰。不過六懸峰已不再有九龍玉簫,亂天下者,當是奪取九龍玉簫之人!”


    那些人原本就無心戀戰,一聽說嶽忠走後路率先奪取了九龍玉簫,一個個唉聲歎氣,恨得咬牙切齒!


    就在眾人猶豫之計,人群中突然閃出一個人來,跨上大馬,對著人群大聲說道:“周玳乃小人也!二周仙師向來淡泊名利,他們隱退之後,周玳不知廉恥,幾度入朝為官。如今他讓內弟奪取九龍玉簫,多半是要進獻朝廷謀取富貴,此無信宜之人,若不除之,江湖早晚要毀在他的手上!”


    此人姓嚴,名曷,是前朝宰相嚴紫龍的第長子。說起此人為何如此痛恨白鶴山,就不得不說起,當初嶽忠救倉葭時殺的那幫盜賊。那盜賊的頭目,就是嚴曷之子,嚴奎。


    眾人被他一番蠱惑,都躍躍欲試。武鄴乘機煽風點火,眾人一哄而起,轉而奔向了白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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