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虞兮親眼看到周懿和一個風塵女子要行苟且之事,氣得舊病複發,倒在了風雪之中。


    彼時,周懿門外圍了一群人,一聽說是周懿要輕薄一個女子,都三言兩語議論起來,尤其是芸兒,更是傷心欲絕。芸兒滿眼含淚,一言不發,轉身就往外走。周懿心中委屈,豈能就此任由她亂想?也前腳跟後腳擠出了人群。


    一到門外,隻見幾個人圍在一起私相議論,走近一看才知道地上躺著剛才賭氣離開的女子。


    周懿早在長沙時就見過她寒症發作,所以知道該如何救治,然而,這一回她從無相山而來,因行程匆忙,早就把隨身備著的丹藥落下了。此時虞兮渾身冰涼,肌膚上漸漸結了一層薄霜,眾人正在圍觀,她的臉色突然亮了起來,一道陰冷微弱的綠光,使她整個人都透亮起來。


    “鬼啊!”


    人群中突然有人這麽一喊,緊接著就有人紛紛竄逃。


    當時月姑已經睡下,突然聽見門外亂糟糟的,先是有人喊叫殺人求饒的,後來又有驚呼鬼怪的,聽得她著實心煩,便起了床,拄著龍牙拐杖出了門。


    正好黃奎整匆忙向她這裏趕來,月姑便問出了何事,黃奎道:“一眼難盡,不過,有個人需要你來看看。”


    說著,引著月姑進了周懿的客房。


    當時周懿已經把她抱到房中,身邊放了幾個炭火爐,月姑到時,周懿正在給她行針。


    “她是誰?”


    周懿一邊紮針,一邊回道:“她姓周,是我在江南認識的一位朋友!”


    “紮針隻能稍緩疼痛,看她麵色,怕是中了毒。”


    “她上一次發病的時候,身上還帶著一種丹藥,現在隻能先緩一緩她的痛苦,然後我再想辦法。”


    月姑看了看她的臉色,覺著十分怪異,便拉過虞兮的手腕,問了脈路。


    突然,月姑神色驚慌起來,忙問周懿:“你說她姓周?”


    “是啊,她親口給我說的。”周懿心裏覺著怪怪的,月姑這麽問,似乎有什麽隱情,於是挑眉自信地說了一句。


    月姑思忖片刻,搖了搖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態,“這姑娘不過二十多歲,當年葛元的第三枚金丹,絕不可能給了她。”


    周懿聽了她的話,越發摸不著頭腦,正要問,月姑突然又說:“那她應該是姓虞才對!周懿,你不認識她嗎?”


    “婆婆,你為何這麽問?”周懿臉色似乎寫滿了驚訝和困惑,瞪著眼睛看著月姑,一個字一個的說道,“她姓虞,我還應該認識她,您是說,她是……”


    周懿驚呆了,忙又低頭看了看虞兮,二人雖然自幼相知,卻素未謀麵,至於她姓周一說,也是她親自相告,月姑何以說她就是虞兮?


    “沒錯,除非葛元的第三枚金丹真的落到了她的手裏,否則,她就是無相山虞謙的女兒,虞廣陵的孫女,虞兮!”


    周懿一聽,腦海一片空白,那些曾經令他疑惑的問題,也隨即解開,難怪她隻身一人便可大敗龍雲寨數十個猛漢,連東郭秀也難以勝她半招,虞廣陵的後人,自然不會是凡俗之人。


    “婆婆,您何以斷定她就是虞兮?”


    “傳言虞廣陵的孫女在十年前吞食了一枚金丹,從那之後便被寒毒侵襲,時常發作,動輒就會有性命之憂!我看她脈路紊亂,和你的病症如出一轍,要不是那奪命的金丹,還有什麽怪病能讓一個年輕的姑娘有如此陰毒的體魄?不過她能挺過十年,看來虞廣陵為了給她續命,是花了不少功夫!”


    周懿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這一切,尤其是眼前這個再也熟悉不過的陌生人,他親自領略過虞兮的才德,幾曾為之夢牽魂繞,而在長沙時二人竟如同兒時那般,與相見相識失之交臂,想來真是造化弄人。


    不過一想起這十年間,她時常遭受這種侵蝕骨肉的痛苦,心裏竟忍不住捏了一把辛酸之淚。


    “婆婆既然能救我,那也一定能救她,還請婆婆再施妙手,救她一命!”


    月姑將虞兮手臂扯來,背著周懿將她衣袖往上撩起,隻見一段雪白的臂彎處,赫然點著一枚守宮砂,“我能救她一時,卻救不了她一世!我聽說她的母親,和你父親有過一段夙緣?”


    周懿點了點頭,“我聽母親說過,韓夫人去世後,我母親時常到無相山去祭拜,她們也算是一對好姐妹吧。”


    “哎!”月姑長歎一聲,“前人未了的緣,卻要後人遭罪!看來,這都是天意啊。”


    “婆婆這話什麽意思?難道,虞姑娘的病無法醫治?”


    月姑二話沒說,命人取了一個碗來,乘上半碗溫水,對周懿說:“你過來?”


    為救虞兮,他自然不假思索,剛走來要問,月姑一把將他右手攥住,拔下發簪往他中指上一戳,鮮紅的血滴滾滾而下,一滴滴落到那乘著水的碗中。


    等萬種的水變紅以後,月姑便用湯勺給虞兮喂了下去。


    圍觀的人看得一頭霧水,隻有周懿看得明明白白,他眼睛始終不離虞兮,直到月姑把一碗血水給她喂完之後,她身上凝結的冰霜才漸漸溶解,她蒼白的臉色也慢慢變得紅潤起來。周懿魂不守舍,呆滯的眼神看著月姑滿臉肯定的神色,腿一軟癱坐了下來。


    “她這一劫暫時算是過去了,今天就先讓她睡這裏吧,等會兒你來找我,我有些話要囑咐你。”


    看他的神色,月姑便知周懿已經猜到一二,於是斥退眾人,讓黃奎安排了兩個婢女在此看護虞兮,眾人各自回去了。


    ==***==


    過了半夜,大雪又下了起來,不過此時無風,一切都顯得格外安靜,就如同暴風雪之後那種難得的安寧。周懿坐著門外的欄杆上默默發呆,雪染白了大半個身子。在他身後的房間裏,正躺在一位讓他思緒紊亂的鄰家女子,相信他心中此刻的糾結,隻有他一人知道。


    五更過後,他起身到房裏看了看,虞兮其色好了許多,麵色也漸漸變得如桃花般皎潔。他知道月姑還在等他,這件事橫在他和虞兮之間遲早是要麵對,多思無益,於是就來見她。


    一進門,便聽月姑道:“這大半夜的時間,你想清楚了嗎?”


    隻見月姑圍著火爐,自斟自飲喝著燒酒。


    “婆婆,我……”


    “快過來坐下,”月姑立即打斷他的話,給麵前原本空著的杯子斟了滿滿一杯,笑了笑,“喝幾杯熱酒壯壯膽子,做事不要顧前顧後,你要像周天墉的徒孫,就不能這樣猶豫不決!”


    周懿雙手接過酒杯,眉頭一皺,一連飲了三杯。


    “人們說,酒醉心不醉,隻要我的思想還在轉動,恐怕我就會讓婆婆失望的!”


    月姑醉眼惺忪,搖頭笑道,“你猶豫到現在才過來,我就知道你心裏的答案了。你給婆婆說說,為什麽?”


    三杯酒下了肚,周懿手心冒了一層汗,酒吐思人心,便一發不可收拾,他又斟了兩杯,和月姑相敬飲下,“婆婆就很確定,隻有我才能救她麽?”


    “也隻有她才能救你,你們是汪洋大海中共乘一葉小舟的兩個同伴,注定了誰也離不開誰!”


    “這幾日,多謝婆婆悉心照料,周懿無德無能,怕是要讓您心寒了。”


    “能告訴我為什麽?”二人冷靜下來,沉默一陣,整個雪夜飄落的每一片雪花似乎都能聽到。


    “我和她,算是有緣無分吧!”


    周懿一句話打破了這份寧靜,索性舉起酒壺痛飲起來,酒水順流而下,濕潤了他的眼眶。


    “我敢說,天底下再也找不到這麽貌美的女子了!論門楣家底,你們也正好相當,白鶴山和無相山又是世交,你為何這麽決然地說?”


    周懿轉頭看向幾乎燒透了的火爐,淚眼汪汪,“如果在十年前,婆婆問我同樣的問題,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你,可是……”他苦笑一聲,“緣分就是這樣,如果命裏注定沒有,那些溫馨的結果,隻能活在假設裏。實不相瞞,我心已有所歸屬,虞兮之才曠世難求,可是我與她早在無相山的時候就錯過了,包括幾個月前在長沙,這一切,都是注定的!”


    月姑也是心軟之人,看周懿如此說,也能理解他心裏的痛楚,於是便不再追問,“你和她的病情你最清楚,時間越久,病情越難根治,不能結為夫妻,或者離開彼此的血液,總有一天,你們會被這金丹所害!”


    周懿淚流滿麵,“我的命是撿來的,周懿死不足惜,可她還很年輕!我一定會找到救她的方法!”


    二人正在說話,突然聽門口一聲微弱的聲響,似乎有人偷聽。周懿忙出門來看,隻見一個人影匆匆而去,似乎就是虞兮。


    (其實周懿是喜歡虞兮的,隻不過他心裏早已有了一個莫離,當年虞兮以這個假身份和周懿盟誓,也就是在告誡他,不離不棄,不要見異思遷!看來,她給自己挖坑了!求推薦票,求收藏和轉發,多謝朋友們支持!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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