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前輩!”周懿幾乎跳了起來,他瞪著兩眼,直直地看著東郭秀,兩個聰明人目光對接,瞬間讀懂了對方的心思,“大哥,你清楚你剛才在說什麽嗎?”


    東郭秀深深吐了一口氣,神色淡然地道:“我知道你會很驚訝,可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它就沒有存在的可能的!盡管我也很敬重他,但事實就是如此,或者說,是我看到的事實。”


    他氣定神閑,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毫無誇大之意,這更讓周懿揪心。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也怕那些證據隨時會被銷毀,所以我就隨便拿了一封回來。”說著,他從懷裏取出一封表麵略顯陳舊的信函來,遞給周懿,“虞廣陵和周老仙師交情不淺,二人定有書信來往,他的筆跡你也許會記得,是真是假,你先過過目。”


    周懿忙接了過來,雙手微微顫抖著取出了信箋,上麵赫然寫著:大將軍百拜!今關東已定,大局已成,二周獨霸江湖之日去矣!他日鐵騎南下,戎馬馳騁之時,萬望持守舊約,慎之慎之!固原拜上!


    “怎麽樣?他的筆跡你認得嗎?”東郭秀眉宇微轉,看著周懿猶疑不覺的表情,手裏攥著一個白玉酒杯不停地搓來搓去。


    “……”周懿欲言又止,將那封書信又仔細看了兩遍,通篇上下,隻此了了數語,看似沒有什麽,可其中卻蘊含著極為深奧的玄機。


    “是假的嗎?我也懷疑過,不過我和他素無往來,對他的了解也隻是停留在世人的傳說之中。”


    周懿顯得有些疲累,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他難以接受,一低頭,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捏著一個小盞細細呷了一口茶,“雲深不知處,身在此山中。大哥覺得呢?”


    “假的!”東郭秀也有幾分琢磨不透,沉思了片刻,突然語氣肯定地說道。


    “理由呢?”周懿身體前傾,言語犀利地問在當麵,那氣場,是不容不答的。


    “我想了一下,虞廣陵是什麽樣的人?他可是當今武林中,能與二周仙師比肩的江湖泰鬥,如今他已至暮年,守著一份世人敬仰的名望安度餘生,這才是他該有的歸宿。試問,還會有什麽理由能讓他在此時重出江湖,屈身為一個武夫做事?”


    “並非如此!”周懿聽了東郭秀的疑問後,臉色一下子暗了下去,顯得頗為無奈,似乎東郭秀的這些疑惑徹底打消了他對這封信的真實性的懷疑。


    東郭秀轉而又想來勸他,“哎,你我難得在此相遇,就先不要提這些煩心事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以後防著他就是了,來,喝酒!”


    話雖如此說,可已經被勾起的思緒如何能夠停得下來!周懿十分苦惱,將那盞茶代酒,一飲而盡!


    “怎麽想不明白,虞廣陵原本就是軍旅之人,對一位將軍來說,重返沙場,馬革裹屍就是他的畢生夢想!當初突厥一戰使姬恒戰死,皇帝一怒之下撤了所有人的職務,虞廣陵是逼不得已才離開的戰場,所以他有足夠的理由想要回來!”


    東郭秀聽他義憤積昂地一通亂說,如同在聽天書一般,“你這是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太懂?”


    “你當然不懂了,”周懿激動地說道,“你雖然比我大幾歲,可這是三十幾年前的事,那段叫人痛心的過往,隻有當時的親曆者才能體會到英雄的無奈!虞廣陵壯誌未泯,一心想在沙場上終結此生,如此,既成全了自己,又不至於辜負了與舊友殊途同歸的願望。可放眼朝堂,能助他完成此願的,唯有大將軍侯靖了,所以他才和侯靖勾結!他替侯靖辦事,替他掃除江湖上的異己,作為交換,侯靖則會幫他完成那個自私的夢想!”


    東郭秀抹了一把汗,將他的話反複想了一遍,也確有道理。可他還是想不明白,便問:“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這些舊事,都是太師父當年告訴我的,三十多年,要不是你提起,我都要忘掉了。你看這封信,看上去簡短的幾句話,可仔細推敲起來,確實讓人心寒。所謂關東之事已了,二周不能再獨霸江湖,說的是我太師父在關東遇害的事。而鐵騎南下,馳騁疆場,則正是他的訴求。”


    周懿越發堅定了他的猜測,心中對老一輩人的敬畏之心,瞬間全無。


    “也許是我們想多了,”東郭秀語氣深沉地說,“有些事,你看起來越是合情合理,那就越有可能是假的!就比如,我剛一開始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心裏還有很多的疑惑,可越是如此,我就越覺得它是真的。不過聽你這麽一說,似乎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很完美的解答,反而我又覺得它是假的了。”


    周懿冷冷一笑,將那封信舉到他麵前,指著落款說道:“署名可以說明一切!”


    “這有什麽?不過一個署名罷了。”東郭秀不以為意。


    周懿搖頭道:“這正是我不再懷疑它的真假的關鍵所在。我原本還在想,是不是有人故意把他放在一個看似隱蔽,實際上卻很容易找到的地方,以此來給我們傳遞一個錯誤的信息,讓我們誤以為虞廣陵在替他人辦事呢?”


    “對啊,確實有個這個可能!”


    周懿冷冷一笑,“是我們太高估對方了,對方根本沒有想那麽多。”


    “何以見得?”


    “如果信件是仿造故意給我們看的,那署名應該是虞廣陵!固原居士這個稱號,隻有他在和老朋友寫信的時候才會用到。所以我敢斷定,這封信是真的!至於為什麽它這麽容易被你找到,是因為看這封信的人,是個疏於心計的武夫!”


    他神色黯淡,想起這些年,白鶴山確實蓋過了無相山在江湖上的威名,這也許是虞廣陵走這一步的另一個原因吧。


    東郭秀默默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將那封信拿來細看一遍,搖頭歎道:“為了一些虛無的念想,竟能做出這種糊塗事,可惜一代英雄,竟要落得個晚節不保,可惜了!”


    “我還不清楚他和侯靖都做了哪些交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已經知道了我在追查當年的舊案。所以,當日在關東那個假扮月姑並要置我於死地的人,也許就是他。放眼這個江湖,能有如此身手,除了我太師父和他,已經沒有第三個人了!”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被他如此一問,周懿心裏登時湧出許多難以邁過去的坎兒來。其一,周天墉和虞廣陵是生死之交,人到暮年知己難得,自己該以何種方式去把這個棘手的問題告訴周天墉?其二,虞廣陵穩坐無相山,無緣無故,他又該如何去登門刺探?其三,最讓他頭疼的是,虞廣陵是虞兮的祖父,若要以這種幾近人格侮辱的口吻去告訴虞兮自己的猜測,那麽他和虞兮以後還能否再如普通朋友一樣相見?


    周懿苦苦一笑,將麵前的一壇酒高高舉起,對著壇口痛飲起來。


    (可憐的周懿,年輕氣盛!今天到此為止,大家多投推薦票哈,明天繼續!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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