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已過午夜,張玉芙原本已經睡下,朦朧中聽見周懿的聲音,悠悠醒了過來。命聲旁伺候的百合:“是周懿來了,外麵冷,快讓他進來!”


    百合乃是杏兒的妹妹,曾是伺候芸兒的丫頭,這些年勤勤懇懇,細心體貼,甚得周懿的信任,故而就被喚來伺候張氏了。


    司馬春一進門,叩首見過了張氏,一番寒暄之後,方知她所中之毒已解了大半。然而,他見張氏身旁伺候的隻有一個陌生的小丫頭,並無芸姑娘或者杏兒,便問何故。


    周懿笑道:“她叫百合,是杏兒一母所生的妹妹,從小也是我帶著長大的。母親喜歡她的心性,我就讓她過來伺候兩天。她以前在芸妹妹那裏很少出來,所以你自然不認得她。”


    “你不是說……芸姑娘和杏兒在義母這裏嗎?怎麽沒見到她們?”


    周懿眼睛一轉,忙笑著打斷他的話,拉著他來玉芙身邊坐下,回頭對百合道:“對了,我和兄長還餓著呢,早聽芸妹妹誇你手藝好,快去幫我們煮碗宵夜來。”


    百合慧心一笑,低頭應允,口中卻謙虛道:“是芸姑娘從不挑剔罷了。百合心笨手拙,跟姐姐比起來,還不及她的萬一,公子被姐姐養慣的胃口,可不要嫌棄哦!”說著,抽身出去了。


    周懿望著她離開的身影,迷離的眼神拉成一道長長的弧線,眉頭突然緊皺,經常掛在臉上的那種哀傷的神色又漸漸流露出來。


    司馬春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疑問道:“怎麽了?你看她的眼神怎麽比我還陌生。”


    “或許吧!人都是會變得,加之十年沒有再見,她已不再是小時候那個一犯了錯就會流淚哭鼻子的小丫頭……”


    司馬春似乎聽出了他話裏的深意,於是輕輕咳嗽了一聲,周懿驀然回神,看了看他母親,笑道:“我也不是當初那個任性不懂事的少年了,對嗎?”


    玉芙拉著他的手,微微笑道:“你當然不是了。這些年你的成長和隱忍我是看在眼裏的,雖然這段時間你做了那麽多不省心的事,可我仍然知道你的內心還是那麽的純真,那麽的惹人心疼。有些事,雖然你不情願,但介於不讓我傷心,你也總能妥協退讓,我為母親,對你也總是苛責訓斥……”


    “好了,”周懿低頭笑了一聲,“當著兄長的麵,母親就不要誇我了,要不然會讓他覺得我不理解您教育孩兒的苦心一樣,那豈不顯得我太矯情了?”


    司馬春笑道:“義母如此疼愛,你還不知足!對於那些從小就沒見過生母的人來說,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反倒在我麵前曲意賣乖了。”


    “你又不是鍾鈺,說了也無妨。”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吃醋呢?”


    周懿撇著嘴,雙手一拱指向玉芙,“你到時吃醋啊,我又沒說這是我一個人的母親,可就連芸兒、虞兮都爭不過我,不服你可以試試!”


    司馬春苦笑不得,“義母仁慈祥和,對我們這些晚輩都是不偏不倚,我懶得跟你爭,誰像你,還會耍小孩子脾氣。”


    “看不出來,你這吹噓的本領也不差嘛!”


    玉芙舒心笑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真是的,好的時候能割一塊肉給對方吃,怎麽現在也學會了尋常人家兄弟那樣鬥嘴了。我看你們都一樣,都不省心,這大半夜的,吃什麽夜宵呢?還是注意身體,方不至於讓我牽掛!”


    司馬春笑聲漸止,側目看了周懿一眼,“我看,你也未必就是餓了。有什麽話,現在不能隻說嗎?”看書網


    周懿哼了一聲,“那你剛才咳嗽什麽,母親需要休息,我們來看一眼也就放心了,走吧!”


    “還是留下來把你的宵夜吃了再走吧,要不然,你可露餡了。”


    “恩,也是。”


    玉芙顯然聽不懂他們再說些什麽,忍不住便問:“你們又有什麽小秘密,不能跟我說說嗎?莫不是,又看上了誰家的姑娘了?”


    司馬春趁機接了一句,“義母慧眼,他確實讓我替他去……”話說一半,周懿便瞪著眼示意不讓他再說,況且事關機密,說出來多有不便。“哦,我去看看她怎麽還沒好,這一說起話來,我還真餓了。”


    玉芙道:“你和周懿的關係不是兄弟勝似兄弟,都是一起經曆過風雨的好孩子,直接叫我母親便是,你們這些孩子們,都跟我親生的一樣,哪一個我都心疼!”


    司馬春聽了這番話,雙膝跪在她麵前,俯首叩拜,“母親!”


    玉芙將他攙起,映著燭光又將他打量一番,眼中流露出綿綿無盡的慈祥,“好孩子,去催催她,以後不能吃夜飯,對身體不好!”


    司馬春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對母愛當然十分陌生,現在受她如此關懷,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身為晚輩,豈能辜負了她一番好意?於是抬手拜謝了一番,而後出門去催百合去了。此處隻剩下玉芙母子二人。


    玉芙眼神怪異地看著周懿,似乎是在拷問,令周懿不敢直視。


    “母親千萬要留心身邊的人……”周懿低聲囑咐道。


    “好,我是老了,還是不中用了?竟到了什麽事都要被瞞著,什麽事都要靠人一再叮囑了。”玉芙向後微仰,神色有些沮喪。


    周懿自然不敢接她的話,隻拉著手臂給她把了脈,片刻之後方說:“看脈象,已經好了大半,過幾日便可痊愈。說起年紀,母親尚值青春,不過是我這個為人子的在您跟前顯得,如果不說出來,讓陌生人一看,誰都會認為這是一對姐弟!”


    玉芙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抬手抹了眼角的淚水,“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周懿道:“母親身體不適,需要靜養,所以有些事我才沒敢讓您知道。”


    “你這個孩子……真叫人恨也不是,愛也不是!你父親都看出我的白發了,你還在這裏貧嘴!”


    說著,司馬春和百合一前一後進了門,周懿在她麵前並無異樣的表現,和司馬春一起吃了飯,辭別他母親便出了門。


    路上,司馬春憂思忡忡,一句話憋在心裏始終沒有開口,臉色沒有一點笑意。


    走到僻靜處,周懿開口打破了那份沉默,“想必你心中也很困惑,但這是事實,杏兒是清白的,百合卻不是!”


    (露出破綻了?但願沒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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