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山大牢,夜色幽森,昏鴉嗚鳴,高大的石門前兩炬明火熊熊燃燒。從黃昏時起,牢門外三三兩兩就有人四處遊蕩,至此時,已經有一小股人馬在暗中集結完畢。


    夜幕升起,正直看守牢門的守衛換防。突然,一隻藏在暗中的人馬橫刺裏殺出,直奔大牢而去。當職的高級守衛大都輪班休息,周天墉也已從此撤回多日,守衛措不及防,所以那一股刺客如霹靂之火,瞬間占據了上風。


    眾人抵擋不住那股洪水般的拚殺,守衛的主管立即傳令部下,引一小股精銳突殺出去,到周玳那裏報信。


    那些刺客十分猖狂,得勢之後便想將守衛們包抄於內,可終因人手不足,讓出去報信的守衛走脫了幾個。所以,沒過多久,白鶴山上下都知道了有人在劫牢獄的事,就近的幾股兵力便陸續過來馳援。


    如此一來,那些劫獄的人也有死傷,他們人手本就不多,一旦形成僵持之勢,對他們而言,則是極為的不利。又過一陣,接連有人過來向他們的領頭人匯報,說消息已經傳開,周天墉雖然不在山中,可周玳已經帶著人馬向此處趕來了。


    那人手持長劍,喝令眾人速戰速決,若有遲疑者,立斬!所以,攻守之勢瞬間逆轉,那牢獄的守軍即刻潰敗!


    片刻之後,那股人馬殺入牢中,解救了一個人犯,隨即又殺了出來!映著昏暗的火光可以看出,為首的三人開道,另有兩人架著一個滿身血跡的刑犯緊隨其後,其他人斷後。一股小而精的人馬,就這樣劫出了白鶴山在此關押的重刑犯人!


    不過,情勢緊迫,白鶴山的防衛也並非形如累卵,在他們逃走的這一路上,接連有數股追兵殺來,一番拚死搏殺之後,他們也折了不少人,加之夜黑路險,他們且戰且退,最終被逼到西山的斷崖絕境。


    彼時暮色深沉,那些藏在暗中的眼線,已經有幾個膽大的出來窺探形勢,也有人親自到大牢處求證,見那慘烈的場麵,確認白鶴山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突襲。


    不過,這件事在發生之初,就注定要驚動所有人的,偏巧眾人皆知周天墉當日不在白鶴山,所以在那些眼線看來,這次劫獄應是他們的主人精心策劃實施的。況且,自從周懿抓了那個聯絡人,他們與上一級的通信也就隨之斷裂,長時間以來,他們各自為戰,鬧得人心惶惶。故而,此時一旦有人組織了劫獄,他們那種久違的歸屬感油然而生,在確認了這不是一個陷阱之後,都紛紛趕往西山前來解圍。當然,也有幾個趁機鬧事,企圖到幾個重要的殿宇中前去縱火。


    當時的白鶴山可謂是雞犬不寧!然而,就在大牢門外不遠處的清風閣內室,虞兮穩坐如鍾,和對麵神色稍亂的周天墉正悉心下著一盤棋。


    天色一落,門外的喊殺聲一起,周天墉便有些舉棋不定,手執一顆白子,猶豫良久,懸而未決。


    虞兮神色恬靜,舉眉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老前輩猶豫不決,看來心思並不在此處。”


    天墉微閉仙目,身子半仰,“我之思慮,不在門外之事,而在這一盤棋局之間。”


    虞兮雖然聽出了他話中深意,可仍裝作一副不解的樣子,抬手請教:“還請前輩明示。”


    天墉長長舒了一口氣,睜眼笑道:“日月荏苒,我與你祖父都已是古稀之壽,遙想當年,那些蕩平天下的雄心壯誌,早已如指間白駒,都成了過往之雲煙!”說著,手中懸著的一子緩緩落下,“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當初,我的師父告訴我,人這一生充滿著無數的可能,沒有哪一條路會比人的這一雙腳要長,再荒蕪的地方也能由人走出一條通天之道!此即所謂,人定勝天!可是,人這一輩子唯一鬥不過的,便是這把握不住的春秋。江山易老,歲月無期,可惜那時我竟不能體會他的感慨。那些年,也從未服輸過,也沒怕過什麽,直到後來白鶴山風雨飄搖,經曆了大大小小無數次的變故,我才恍然驚覺,是我老了!”第五


    聽他這麽一說,虞兮倒有些惶恐,將要落下的一子隨又收了回來,“前輩這句話,竟讓虞兮不知該如何落子了。可見前輩恩威,能讓後人敬畏如何!”


    天墉回頭看了看那盤棋,搖頭笑道:“這盤棋你贏了,周懿從沒贏過我,你比他強。”


    虞兮起身行禮道:“外麵紛紛擾擾,關心則亂,前輩心不在此,故而虞兮能僥幸討教到現在。要說起周兄長不能贏尊駕,還不如說是我不如他孝心重一些。”


    天墉徐徐站起身來,側耳聽了一陣,歎道:“我之所以突發感慨,既在於門外的局勢,也在眼前的這盤棋中。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這一輩怎麽能還不老呢?你和周懿處事頗有幾分相似,雖靜坐內室,卻能洞悉千裏,外麵局勢如何,你該走下一步了。”


    虞兮微微一笑,轉身對左右說:“那些坐不住的人,現在都該出手了,你們兵分兩路分頭行事,一路去西山,凡是突然冒出對劫獄者施以援手的,全部活捉回來。另一路要多派些人手,仔細盯防山中各重要之處,一旦有人趁機做亂,即刻拿下!”


    候在一旁的士兵們各自領了命,雷厲風行地辭別而去。


    “看來這江湖,應該是你們的!”天墉哈哈大笑。


    虞兮道:“前輩這麽說,倒讓虞兮惶恐了。我曾聽祖父說起當年他與前輩的輝煌事跡,這亂世之中,今日的江湖,能亂而不敗,皆是你們那一代人的功勞,後世評說定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後世評說?哎,後世之人,如何能知當年的風雲?想往昔,已不堪回首,當初有多少人血染沙場,身首異處?大批的將士馬革裹屍,無數的英雄淚灑長空,曆史,誰又能給他一個真實的評論!”他搖頭憨笑,“那些真正值得我們銘記的人們,他們在為國捐軀的時候,心裏想的無非隻有一個海晏河清的天下,而非千古流芳的虛名,這一點,豈不遠比英雄本身更為可貴?”


    虞兮聽了,心頭異常沉重,雙手合抱,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沒過多久,宏淵匆忙忙地跑了過來,進門便匯報道:“稟師尊!我們在西山大獲全勝,那些藏了多年的毒瘤,一個也沒跑掉!”


    天墉長歎一聲,“全部收押起來,等候發落。”


    宏淵接著說道:“對了,還有幾個要在歸雲殿放火的小廝,也被我們拿住了,要不要……”


    “當然要,這是虞兮的注意,就按照她吩咐的去做,不必再過來請示!”


    “是!”


    虞兮微微躬身,麵露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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