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樣的事以後我不會再提第二次,也希望你要珍重自己。”周懿努了努嘴,淺淺一笑,那種歉疚的感覺也隨著武馨的直言快語漸漸釋然了。


    “這用不著你操心,反正我一個也習慣了,從來都沒有指望能有誰替我擔心過什麽,倒是你……”說到這裏,不自覺地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周懿的表情,語氣低沉道:“要不是你疏忽大意,讓那個叫喜鵲的丫頭鑽了空子,指不定你和我的那個妹妹還真能成了。”


    “你的妹妹?”原本周懿一聽人提起關東的那件糗事就會心煩,在他還沒來得及惱怒之前,武馨口中一個莫名其妙的妹妹不禁讓他一愣,“你是說虞兮?”


    “怎麽,不敢承認嗎?”武馨挑眉戲謔道。


    “承認什麽?虞兮把這些事都告訴你了?”話一出口,隨又覺得不妥,連忙低了頭,默然不語。


    武馨冷冷地哼道:“虧我剛才還以為你對她是真心的,我才說了一句話,你就把懷疑的矛頭指向她,她這段時間為你做了那麽多,要是知道你心裏是這麽看她的,她會怎麽想?”


    周懿悠悠歎了一口長氣,半天才緩過神兒來,語氣虔誠道:“在那件事上,她是局內人,憑你和她的關係,我便不自覺地以為是她寫信告訴你的。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周懿不再說話,轉過身,便以給他師父把脈來打斷兩人尷尬且又不愉快的聊天。


    “從什麽時候開始,你竟然變得這麽謙卑,見誰都說對不起了?”


    周懿一抬頭,以一種極為凝重認真的眼神看著她,幹燥龜裂的嘴唇半天努出幾個字,“自打我從鬼門關裏回來的那一刻起,我便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時刻自我懷疑,經常語無倫次,生怕再一個不小心,你用一生的幸福換回來的這個狂妄少年,又跌入了另一個深淵……”


    他言辭這般凜冽,倒讓武馨深感意外,二人對視良久,心頭都噎著一句話,隻不過沒人願意率先打破這份寂靜,也許,這種沉默是當下對二人最好的退路。


    “你要是覺得幫我便是對你的師父不忠,那好,就當我一開始沒有給你說過那些話,好嗎?”


    武馨身子一顫,眼淚汪汪地被過頭去,柔聲說道:“堅持你的本心,其他的話,我們都收回。”


    過了半天,時辰已到晚間,公孫府的家丁大抵平安的消息陸續送到,隻是公孫府所有的事宜都落到了公孫稽一人身上,所以忙到現在還沒見他回來。周懿傳喚了回來報信的人,問起黑衣人和圍府的那些人馬現在的情況,那人說,公孫府中明火已經熄滅,公孫稽帶人回去探察的時候,發現還有幾百人在廢墟中搜尋,如果不是在尋找黑衣人的下落,那就是奉了他的命令在確認世翁的生死情況。於是,公孫稽又命家丁把剩下沒引燃的火藥也點著了,現在的公孫府幾乎就是一片廢墟。


    周懿又命他去轉告公孫稽,無論如何也要確認黑衣人是否已死,再者,人多口雜,行蹤極易暴露,除了讓一人回來報信之外,其餘之人俱往他處匯合。


    到了半夜,世翁恍惚清醒了過來,除了身上幾處的疼痛之外,身體並無其他異樣。當時的密室寂靜無聲,隻在他的病榻邊,左右爬著周懿和武馨兩個人,正一臉疲憊的熟睡著。


    “周懿,快醒醒,老先生醒了……”武馨朦朧中睜開眼,看見世翁已經坐了起來,連忙搖了搖周懿,麵色含笑地喊道。


    世翁見他神色憔悴,枕在頭下的右手手臂上有綁紮過的痕跡,低眉思忖,已經猜透其中玄機,忍不住哀聲歎息。正要製止武馨,讓他多睡一會兒,周懿便揉著眼睛醒了過來。


    “師父!您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要是經不起這點挫折,我那什麽和他鬥這三十多年!”咳了一陣,世翁方漸漸平了喘息,拉著周懿那隻受傷的手臂,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低聲道:“不服老不行了,這要是在當年,除非砍下我的頭顱,這點小傷還不能奈何得了我!可如今,還要讓你為我嗜血療傷……”


    說完又是咳嗽,二人忙扶他躺下,對外麵的事情隻字未提,唯恐讓他病體著驚,再填新症。


    此時周懿心中雜事繁多,守在世翁身旁也不能靜下心來陪他說說話,思緒急轉,調理著門外正在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一樁樁要緊之事。但剛才世翁一句話不免又把話題扯到了他一直為之求索的一件事上來。


    “師父威武之風不減當年,縱然是屠刀懸頸,您也能化險為夷,不是嗎?”


    “哦……”世翁心中一顫,聽他話裏有話,顯然是從剛才自己的言語中讀到了一絲往事的味道,想要借題發揮,打聽他想知道的往事罷了。


    周懿見他猶豫不定,隨即雙膝跪在床前,叩首道:“師父念及和太師父的交情,不忍心讓周懿另投軒轅劍門下,可周懿與先生早有師徒之名,師父又是周懿的再生恩人,此生若不能讓軒轅劍重振昔日雄風,為蒼生黎民謀求福祉,那弟子便無以報答師父的再造之恩!”


    世翁兩手交叉著放在腹前,見武馨在一旁低頭不語,低聲道:“可是靜慧先生給你說了什麽?”


    “靜慧真人所言並無偏頗,師父能為了天下隱姓埋名,那弟子還有什麽理由拘泥於那些俗禮?”


    “可你畢竟是周天墉的徒孫,君子不多人所愛,他的寶貝,我安忍奪之?”


    周懿抬頭道:“正因是您,太師父才不會舍不得,請師父不要再推辭,收留周懿吧!”


    此時此景,往事曆曆在目,縈繞心頭,揮之不去。世翁有些感慨地歎了一聲,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坐直了身子,一隻手將周懿拉了起來,“想必你也問過靜慧一些問題,她可告訴你了嗎?”


    周懿搖頭道:“徒兒現在什麽都不問了,往事如此,追之令人心痛,不如把握現在,憑一顆拳拳的赤子之心,給那些泉下的舊人們一個滿意的答複,不好嗎?”


    “這不是你全部的心思,也罷,既然我把軒轅劍傳給了你,那我就不應再對你隱瞞什麽。”世翁捂著肩上的傷口,神色有些痛苦地下了床,二人連忙分別扶在左右。


    “對於我是姬恒這個身份,想必你已經不會感到驚訝了,你所猜不透的是,當年的英武將軍明明是被突厥人而死的,那他是怎麽死而複生的呢,對嗎?”


    “老先生……”武馨聽他說到自己的身份,神色驚慌地屈膝行了禮,低頭道:“既然老先生已經醒了,我去告訴師父一聲!”


    “你不用回避,凡是周懿能知道的事,你都可以知道。”


    “可是,我隻不過……”


    世翁臉色露出一抹和藹的笑意,“你天生純良,又有情有義,我的身份隻防小人,不防君子!”


    一句話讓武馨冰冷的心扉如沐春風,她抿嘴一笑,眼中閃著晶瑩的淚花。


    隱姓埋名近四十載,世翁雖然已經看淡一切,可一想起當年的往事,心頭那把帶刺的尖刀就止不住讓人渾身顫抖!


    “三十八年前,突厥國王遣名將阿史那達盾,以舉國之兵進犯我中原邊境,所到之處,燒殺搶掠,民不聊生!當時兵權盡握於外戚之手,各方勢力勾心鬥角互不相讓,致使我軍戰機貽誤,突厥攻城拔寨,我方北境連連告急,大軍直逼長安城下!當時,我父親因受外戚彈劾告老還鄉,東郭叔叔……哦,也就是後來的燕山王東郭謖將軍,他為父親力爭清白,最終也沒有逃脫小人的構陷,最終罷官還鄉。等到陛下點將禦敵之時,可憐我天朝上國,此時竟無一可用之將!所以,燕山王臨危受命,率五萬鐵甲軍一路攻城拔寨,把我們失去的城池又一座座奪了回來!那時,我便在他的帳前效命!後來,在我們快把突厥人趕出邊境的時候,朝堂之上又傳來了一道聖旨,說我軍若再窮追不舍,勢必會激起突厥人反戈一擊,屆時我軍深入腹地,後應糧草器械難以供應,恐怕會有覆滅的風險!”


    聽他娓娓道來,周懿忍不住冷笑一聲,“隻怕,這又是那些擔心燕山王擊退突厥人之後,會在朝堂上奪了他們話語權的外戚玩弄的手段吧!”


    世翁連勝哀歎,閉目幽思,痛心之至!


    “大家何嚐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呢?隻不過,皇帝陛下一向多疑,父親和燕山王都是在外戚的讒言中退去的,如果那是燕山王踞兵不退,則正好落入他們設下的圈套,屆時我朝內鬥風起,突厥人再次乘虛而入,我們的將士們用血汗換來的疆土勢必得而複失!”


    “那然後呢,你們退兵了嗎?”武馨忍不住問道。


    “即使當時我們傷亡慘重,三軍將士也無一人主張退兵,不過燕山王一腔赤城,我父親又以書信全返,所以他決定讓我們踞兵死守,他一人請求回朝複命。燕山王有個兒子,名叫東郭烈……”說起此人,世翁蒼老的麵龐陡然洋溢一絲笑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找到我說,如果不能擊潰突厥軍隊,燕山王回去之後必將受人職責,說他養敵自居,是為自己掌兵留下一條後路。”


    周懿點頭道:“這位東郭前輩所言在理,那種情形之下,五萬鐵甲軍已經死傷嚴重,到了北方又是突厥人的天下,想必你們,也沒有太大戰力了。僵持之勢一旦形成,這養敵自重的罪名,隻怕昏庸的皇帝還真會相信!”


    世翁歎道:“所以,之後便有了姬恒於百萬軍中,斬殺阿史那的故事!”


    武馨聽得熱血沸騰,仰頭道:“我隻聽師父說過,當年英武將軍隻身一人擊退突厥幾十萬大軍,沒想到,這之間還有這些曲曲折折的故事!”


    世翁淺淺一笑,“突厥的鐵騎名不虛傳,如果不是我們擒王退敵,那年的冬天,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將士死去!當時,多虧了廣陵兄弟策應,從後方燒了他們的糧草,我和東郭烈才能全身而退,要知道突厥人的騎兵,可不是浪得虛名的,自從前朝文帝開始他們就表麵歸順,這些年雖然經曆過一些內鬥,可馬上跑出來的野性卻時刻沒能泯滅,蕩平中原是他們長久以來的夢想!”


    “那後來呢?”武馨接著又問。


    “後來……”世翁笑著的臉色隨即沉了下去,淒楚的眼眸透露著無盡的恨意。


    “突厥有個謀士,漢名叫做李玄,此人的出現,改變了我們勝券在握的大好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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