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內,一高一矮兩個僧人正在竊竊私語。


    “師弟,你說這個江流兒怪不怪?這幾天常常與他人喋喋不休地辯論。”一個矮個子僧人說道。


    “哦,師兄,這江流兒說的是什麽?”高個子僧人好奇地問道。


    “還能有什麽?這個江流兒忒古怪,與人辯論的無非是生生死死的話題。”


    矮個子僧人眉飛色舞,繼續說道:“那天,師兄我也在當場,他問大家:人的靈魂能不能不朽?我們的身體一定會化為烏有嗎?我們真的會投胎轉世嗎?我們如果能投胎轉世,那麽能不能保留這一世的記憶呢?禪能讓我們眾人超脫生死嗎?。。。。。。你說這江流兒問這麽多玄之又玄的東西幹嗎,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麽。”


    說罷,這個矮個子僧人頻頻搖頭。


    高個僧人也連聲附和,讚同這矮個僧人的說法。


    “咳咳!”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


    “你們在說些什麽?”原來,住持法明和尚恰巧路過這裏。


    “師傅,沒說什麽,我和師弟正談論佛法呢。”矮個子僧人向高個子僧人使了一個眼色,高個子僧人會意,忙在旁邊幫襯稱是。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們如實說來。”法明長老麵色一沉,眼中利芒閃過二人。


    見瞞不過方丈,於是,高個子僧人將剛才兩人的話複述了一遍,令旁邊那個矮個子僧人神情尷尬無比。


    “哼,你們知道些什麽!”


    “禪門當有大疑,才能大悟!若無疑問,何異於飽食終日,無所用心?!”


    “似你等這樣天天吃齋、睡覺、念經,卻不問一句為什麽的人,如何能有開悟之時?”


    說著,法明長老還特地瞅了瞅矮個子僧人的肥胖身體。


    高個與矮個兩個僧人聽了法明長老的訓示,頓時臉上冒出汗來,不敢辯駁,隻是低頭不語。


    “好了!你們兩個去把江流兒給我喊來吧。”法明長老感覺也訓得差不多了,又吩咐了一句。


    “是。”這兩個僧人汗流浹背,稽首合十後諾諾而退。


    一會兒的工夫,斜披灰色袈裟的江流兒來到了方丈室,江流兒跨進門來,稽首合十見禮道:“師傅。”


    “江流兒,我曾讓你到藏經樓裏飽覽佛經,如今你習讀的怎樣了?”法明長老捋須問道。


    “師傅,弟子習得《攝大乘論》、《雜阿毗曇心論》、《成實論》、《俱舍論》及《大般涅盤經》等諸多經論百餘卷,且已背誦得滾瓜爛熟。”不經意間,江流兒的臉上流露出一股自豪。


    法明長老目光如炬,將江流兒瞬間的驕傲神情看在眼裏,微微搖了搖頭。


    “江流兒,為師問你,什麽叫做夠了?”


    “師傅,夠了就是滿了,裝不下去了。”江流兒很快答道。


    “這個盆子裏麵的石子滿了嗎?”法明長老指了指禪房中的一盆鵝卵石,問道。


    “師傅,滿了。”江流兒看了一眼盆子裏麵裝得滿滿當當的鵝卵石,當即回道。


    法明長老從旁邊抓了好幾把沙子撒入裝滿鵝卵石的盆裏,瞬間沙子就不見了。


    “現在滿了嗎?”法明長老又問道。


    “滿了!”江流兒回道。


    法明長老像變魔術一樣,從身旁又抓起一把石灰撒入盆裏,馬上石灰又不見了。


    “滿了嗎?”法明長老再問道。


    “好像是滿了。”江流兒的語氣中有些不太自信了。


    法明長老順手又拿起一杯水,倒進了這個盆裏,頓時水又不見了。


    “滿了嗎?”法明長老還是這句問話。


    “......”江流兒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江流兒才稽首答道:“師傅,弟子懂了,多謝師傅開示。”


    “唔,你明白就好。”法明長老捋著細長的白須道。


    “對了,江流兒,昨日你說想去江州尋找你的母親,你可準備好了麽?”


    “師傅,弟子正在準備行裝,正想向師傅您辭行呢。”


    “好,此番尋母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尋到你母親的下落,你母子重逢之後,務必再回金山寺一趟,為師還有話要跟你說。”


    “是,師傅。”江流兒答應了下來


    法明長老揮了揮手,江流兒忙退出了禪房,法明和尚依舊在房中的一塊蒲團上打坐起來。


    “江流兒哥哥,你準備走啦?”李容兒眼睛紅紅的,還扁著一張小嘴,匆匆走進了江流兒的房間。


    “江流兒哥哥,你走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嘛?”李容兒努著一張生氣的嘴巴,嗔怪道。


    “容兒妹妹,我到外邊有事,帶上你一個女孩兒家不太方便,你懂不懂?”江流兒摸了摸李容兒的頭頂。


    李容兒頓時嬌嗲起來,一會兒胡攪蠻纏,一會兒可憐巴巴,非要江流兒帶上自己好結伴同行,江流兒知道此行暗藏凶險,也是擔心這李容兒一個姑娘家的安危,於是馬上虎起了臉,鐵定了心,就是不讓李容兒一同前往。


    “哼,不去就不去,誰稀罕!”小姑娘見江流兒態度堅決,屢勸不動,也生起氣來,當下扭轉了臉,不去理會那江流兒。


    隻片刻的工夫,李容兒瞥見江流兒兀自想著心事,仍然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於是愈加生氣起來。


    “砰!”的一聲,氣惱的李容兒摔上了房門,抹著眼淚一路跑走了......


    江流兒歎息一聲,也不再多想,就在房中打坐起來,準備明天一早動身赴那江州。


    想到即將要去見十八年未曾見到的母親,江流兒一陣心潮澎湃,又一陣心酸落淚,喃喃自語道:


    “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得時歡喜失時悲,合眼迷離又是誰?”


    次日一早,不待雄雞鳴叫,江流兒即背上行裝,帶上換洗的衣物、雨具與幹糧,靜悄悄地離開了金山寺,此時的金山寺尚在沉睡之中。


    走出寺門百米左右,江流兒忍不住回頭望向金山寺。此時,點點曙光中顯出輪廓的金山寺,在初升的太陽映照之下猶如鍍了一層金子一般,流光溢彩,神聖莊嚴。


    一時間,江流兒的心裏無比感慨,就是這個金山寺,她養育了自己整整十八個年頭,方丈法明和尚也從一個健壯的中年變成了須發皆白的老者!


    十八年的歲月裏,自己的嬰兒期、童年、少年、青年盡在這裏渡過,未曾離開過金山寺半步。想到這裏,江流兒飽含熱淚,情難自已,緩緩地向著金山寺跪了下來,對著金山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然後,江流兒站起身來,拾起地上的包裹和行裝,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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