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殷溫嬌一直待在房間裏閉門不出。殷老夫人聽說之後有些憂心,馬上告訴了殷開山,想與夫君一同看望女兒殷溫嬌,殷開山隻是推托公務繁忙,不得閑暇前往。無奈之下,殷老夫人帶著丫鬟秋月急急地過來看望女兒。


    來到女兒房間,見室內窗明幾淨,寧靜淡雅,不事張揚,風格猶如女兒其人。殷老夫人歎息了一聲,暗自傷感女兒這柔弱的性子過去卻遭遇了諾大的變故。


    款步來到女兒塌前,殷溫嬌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知道是母親看自己來了,於是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時的丫鬟秋月眼明手快地將一隻靠枕墊到了殷溫嬌的背後,又扶正了殷溫嬌的身體。


    “娘,你來了?”看到殷老夫人鬢間越來越多的白發,殷溫嬌心裏一酸,幾乎掉下淚來。


    “嬌兒。”三天不見,女兒的麵龐仿佛消瘦了不少,殷老夫人心疼無比,緊緊地握著寶貝女兒的纖細手掌,眼裏噙著淚花。


    “娘!”殷溫嬌的心裏無比委屈,伏在母親懷裏抽泣起來。


    “哦,對了,你爹這兩天公務繁忙,沒空過去看你。”殷老夫人一邊輕柔地拍著女兒瘦弱的身體,一邊說著話。


    殷溫嬌心裏歎息了一聲,也不言語,隻是伏在母親懷裏,享受著眼下片刻的母女溫情,享受這許久不曾有過的溫暖......


    “娘,女兒這幾天隻是身體不適,沒有什麽大礙的。”殷溫嬌寬慰母親道。


    “明天我想到那人祖廟去祭拜女蝸娘娘呢。”埋在母親懷裏的殷溫嬌仰麵望著母親,柔聲細語。


    “好,依你!明天娘讓秋月陪你一起去。”殷老夫人手撫著女兒的秀發,眼中滿是慈祥。


    第二天一早


    殷府兩名家丁抬著一頂轎子趕往長安東郊驪山,丫鬟秋月陪同殷溫嬌一同前去人祖廟祭拜。


    “秋月,我們先到南街去吧,今天好像能趕上集市呢。”坐在軟轎裏的殷溫嬌忽然掀開了轎簾,對走在轎子旁邊的秋月說道。


    “小姐,這南街在南邊,而驪山卻在東北角,如果先到南街去,那要繞好大的一個彎啊!”


    “小姐,我怕這樣走會來不及,誤了回府的時間呢。”想到殷老夫人臨行前的交待,秋月頓時麵有難色。


    “不妨事,來的急。”殷溫嬌丟下這一句,又放下了轎簾。


    見小姐毫無商量的餘地,秋月無奈地吩咐轎夫先到南街,然後再到驪山人祖廟。


    南街集市


    一頂官家轎子穿越朱雀門門樓,來到了繁華的南街。


    殷溫嬌麵上披一紗罩,一隻玉手揭開轎簾,時時觀看這街市的場景,不時地會心一笑。今天的南街果然正逢集市,比起前些日子路過時還要熱鬧十分,殷溫嬌心裏暗道。


    殷溫嬌的耳畔聽著沿街小販時不時傳來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街道兩邊樓閣林立,有茶坊、酒肆、客棧、米店、布坊、肉鋪、典當、廟宇等等,各行各業,應有盡有。店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諸多日用品,還有醫館藥店、理發修麵、大車修理、看相算命、曲藝表演等等,繁華熱鬧,不一而足。


    望著集市上麵熙熙攘攘、扶老攜幼的場麵,殷溫嬌不由得歎息了一聲:“芸芸眾生都為了生計而忙,我殷溫嬌如今卻為了什麽而活著?”


    “好!”...“好!”


    前麵一聲聲叫好聲驟然響起,隨之又是一陣喧鬧的聲音。


    “原來又到了這裏。”見到記憶中的場景,殷溫嬌不由得笑了。


    吩咐轎夫停下了轎子,殷溫嬌款步走出轎子,來到捏麵人的攤點前,依然是那個慈眉善目的捏麵人師傅,依然在那裏嫻熟地捏製各種動物、花鳥蟲魚和人物造型,見到捏麵人師傅三兩下就將手裏的麵團變成了一個個鮮活的人物造型或動物形象,殷溫嬌的腦海中一幅畫麵頓時閃現:


    “小姐快來看!好好看的捏麵人呢。”淺綠衣衫的春花正驚喜連連地在前麵嚷著......


    春花手拿鮮豔的麵人孫悟空,一路蹦蹦跳跳、歡欣鼓舞的模樣......


    眼前的畫麵一閃即逝。


    麵罩後麵的殷溫嬌唇角牽動,輕輕笑了起來。來到捏麵人的老人麵前,見這老人須眉皆白,比起十八年前又蒼老了許多。殷溫嬌一隻蘭花指輕輕揭開了麵紗,渾然不顧旁人一副瞠目結舌、驚為天人的表情,笑著問道:“老人家,你還記得我麽?”


    聞聲,捏麵人師傅戴上了老花眼鏡,細看之下,見麵前的女子美貌異常、驚豔無雙,約有三十餘歲的模樣,但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於是老人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殷溫嬌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不過隨即恍然:十八年前,自己與春花偶爾路過這裏,又在這附近與夫君陳光蕊重逢,如今已是十八年過去,時間太久況且又是一麵之緣,也難怪這老人家不記得。


    殷溫嬌端詳著插在桌子上麵的形形色色、造型各異的麵人,腦海裏閃現著春花姑娘俏麗活波的影像,於是柔聲說道:“老人家,我那死去的春花妹妹最喜歡麵人孫悟空了,勞你老人家這就做一個如何?”


    “好嘞!”捏麵老人見又有生意光顧,自然是求之不得,馬上答應下來。老人用手熟練地掰下了幾團顏色各異的麵團,又在手中不停地搓揉捏拉,組合拚接,很快,一個老少皆知、耳熟能詳的麵人呈現在殷溫嬌眼眸中:毛茸茸的一張猴臉,火眼金睛,頭戴黃僧帽,斜披黃衣衫,圍著虎皮裙,手持一根兩頭金箍的暗紅烏鐵棒,手搭涼棚正在眺望遠方,麵人活靈活現,神態栩栩如生,活脫脫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孫悟空麵世。


    “多謝老人家!”殷溫嬌欣喜地接過麵人孫悟空,躬身答謝捏麵老人,旁邊的丫鬟秋月交付了文錢,殷溫嬌手裏拿著麵人孫悟空,上了不遠處的轎子,再次離去。


    轎子經過南街一處專門經營文房四寶的巷子時,殷溫嬌掀開了轎簾的一角,記憶中的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再次顯現:


    一雙眼眸幹淨明亮,麵龐棱角分明,俊秀儒雅,憨厚有禮,一襲白衫雖是舊衣衫,卻也潔淨整齊。見了自己時常麵露一絲淡淡的羞澀,有時還會泛紅了臉龐,最經不得自己和旁人的玩笑之語。


    “這個書呆子!”殷溫嬌眼中含淚,笑罵道。


    那天,正是在這個巷子裏,自己又與陳光蕊不期而遇。


    “今科開考已是不遠,公子可有多少把握?”那時的自己青春美貌、端莊大方,笑問陳光蕊。


    “在下必全力博取功名,定不負平生之誌。”書呆子陳光蕊自信滿滿。


    “好啊,那溫嬌這裏先向公子預祝今科榜上有名了。”那時的自己好像躬身向書呆子拜了一拜。


    那書呆子陳光蕊見自己上半身低垂的時候,抹胸下麵一片豐滿白皙,瞬時泛紅了臉龐,想扶卻又不敢,一副憨態可掬的可愛模樣。


    “公子既有如此淩雲壯誌,來日公子榮登金榜之日,便是我殷溫嬌當麵賀喜之時。”那時的自己端莊得體,儼然是個大家閨秀。


    想到這裏,殷溫嬌嘴角噙笑,一行眼淚潸然而下。


    隨著轎夫們的匆匆腳步,這個見證了殷溫嬌、陳光蕊重逢與愛情的巷子愈行愈遠,在殷溫嬌依依不舍、飽含淚花的目光中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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