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轎子“吱吱呀呀”地到了長安東郊驪山的腳下。


    殷溫嬌揭開轎簾,款步下了轎子,在丫鬟秋月的攙扶下一同登山,一個時辰後,氣喘籲籲的二人終於登上了驪山之巔------九龍頂。


    山頂之上極目遠眺,秋日的驪山山水如黛,秋高氣爽。不過,這時的殷溫嬌早已沒了欣賞驪山秋景的雅興。


    山頂上有一平台,殷溫嬌與秋月二人坐下喘息了片刻,喝了口水,繼續向不遠處的驪山寶刹人祖廟走來。


    進了人祖廟,裏麵景物依舊,蒼鬆翠柏在秋風中挺立,華夏人始祖伏羲、女媧的祠堂座落在人祖廟的中間,望了一眼有些陳舊的祠堂,觀摩了兩根立柱上的對聯,殷溫嬌跨進了祠堂的大門。


    華夏人始祖伏羲、女媧的神像被供奉在祠堂正中央,並肩而立,多年來接受華夏人和諸多信眾的香火供奉與頂禮膜拜。


    照例請了柱高香,殷溫嬌撩起百褶裙,雙膝跪倒,玉手合十,虔誠地禮拜起來,拜了伏羲,再拜女媧娘娘。


    這時,殷溫嬌閉上雙眼,頂禮三拜,櫻口微張,嘴裏輕輕地念念有詞:“女媧娘娘在上,當年,女媧娘娘賜了我殷溫嬌一門好姻緣,使小女子匹配如意郎君陳光蕊,成親之後,小女子曾來娘娘這裏還願,並奉上了香火。如今我那夫君早已離世,小女子殷溫嬌大仇已報,心願已了,情願追隨亡夫陳光蕊而去……”


    “今天,小女子殷溫嬌最後一次祈求娘娘賜福:小女子是自願追隨亡夫而去,與他人無涉。我死之後,祈求女媧娘娘保佑我家闔府老幼平安、無災無難,我的父母長命百歲、身體安康。我兒陳褘,天性善良,豁達堅強,小女子不求我兒今後高官厚祿,但求我兒平安一生……”


    祈禱完畢,殷溫嬌又磕了幾個響頭,然後離了地上的蒲團,立起身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中無比平靜:我殷溫嬌記掛的幾件事情總算是做完了,也好安心地去了。


    “秋月,你再去請幾柱高香來,待會兒我另有用處。”殷溫嬌對不遠處的丫鬟秋月說道。


    “好的,小姐。”秋月馬上應道。


    祭拜後,乘著丫鬟秋月再去請高香的工夫,殷溫嬌在祠堂的大殿內信步走來,一邊瞻仰古跡,觀看伏羲、女媧的壁畫故事,一邊觸景生情,又憶起了當年與夫君陳光蕊人祖廟邂逅的情形,往事曆曆在目,猶如昨日一般。


    那天,也正是在這個地方......


    書呆子陳光蕊假裝欣賞牆上壁畫,卻在偷窺自己,尚且以為自己不知道呢,誰想到自己也曾偷看了那書呆子好幾眼。當時,自己眼眸裏閃過一抹異彩:風華正茂,俊朗無雙,這是自己邂逅陳光蕊的第一影像,隨後,二人又正麵打了一個照麵,一個鳳眸之中一表人才,一個眼中堪稱佳人絕代,自己與那個書呆子一見之下竟是頗有眼緣呢。


    想到這裏,殷溫嬌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一種少女般的羞澀悄悄爬上了俊秀的臉龐。


    “小姐,高香請來了。”丫鬟秋月的一聲清脆嗓音打斷了殷溫嬌的幸福回憶。


    “哦,好的。”殷溫嬌回過神來。“那我們這就下山吧。”


    “好嘞,小姐。”秋月應道。


    很快,殷溫嬌、秋月主仆二人便返回到了山腳下。


    殷溫嬌依舊坐上那頂轎子,轎夫們抬起轎子,乘著太陽剛剛落山,一行人沿著來時的路打道回府。


    走到渭水河岸,殷溫嬌揭開了轎簾,對殷府的幾名轎夫說了聲:“停轎!”


    幾名轎夫聽到大小姐發話,依言將轎子停了下來,正停在了渭水的岸邊。


    “小姐,你這是?”丫鬟秋月不解,於是上前問道。


    “秋月啊,今天是七月半,我想在這裏遙祭我那亡夫和春花妹妹。”殷溫嬌下了轎子,對秋月說道。


    “那...好吧,小姐可要當心些,這裏的河岸水多路滑呢。”秋月猶疑了一下,馬上說道。


    “好,我會注意的,你們且在這裏稍候吧。”


    令秋月和殷府轎夫們不曾留意的是,殷溫嬌一張俏麗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決絕之色。


    說罷,殷溫嬌手拿幾柱高香往前走去,走到了距離秋月的百米地方停了下來。


    渭水之濱,秋風蕭瑟,秋意泠然。


    風蕭蕭兮渭水寒,美人一去兮不複還。


    夕陽映照之下,一個俊俏、消瘦、形單影隻的女子獨立渭水河畔。


    殷溫嬌燃著了一柱高香,對空祭拜:


    “春花妹妹,我的好妹妹!十八年前,你慘遭劉洪、李彪毒手而死,姐姐為了報仇,苟且偷生。如今劉洪已經伏誅,你的大仇姐姐已幫你報了。春花妹妹啊,姐姐這就隨後而來,在地下我們再做一對好姐妹。”


    說罷,殷溫嬌將早已準備好的一道祭文燒了,又拿出那個春花生前喜愛的麵人孫悟空,將它丟到了渭水中。


    再燃一柱高香,殷溫嬌麵容悲戚,眺望著當年洪江渡口的方向,遙相祭拜亡夫陳光蕊。


    “光蕊,我那可憐的夫君!十八年前,你我夫妻恩愛異常,也曾彼此約定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誰知天意弄人,洪江渡口的劫難竟成我夫妻二人的永別!十八年來,為妻我含羞忍辱,百般忍耐,為的便是尋機報仇,為的是將我們的孩子平安降生人世......”殷溫嬌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燒著那道給亡夫的祭文。


    “這些年來,為妻我這心裏麵苦哇!可是,我這心裏的苦又有誰人知曉?十八年來,你我陰陽相隔,彼此思念卻相見不得,隻能在那夢中相會......”這時的殷溫嬌已經是泣不成聲。


    “夫君,殺害你的惡賊劉洪已被我爹千刀萬剮,你的大仇已報。我們的孩子已經平安降生,為妻已為他取名陳褘,眼下我們的褘兒也已長大成人,已經十八歲啦,而且他還拜了名刹金山寺的法明長老為師。”


    “如今,我心願已了,心中再無牽掛。光蕊,你在天之靈不要走遠,為妻即刻便到你身邊,與你地下相會!”


    說罷,殷溫嬌噙著眼淚,嘴角含著笑容,鄭重地將夫君陳光蕊夢中贈與的那隻潔白無瑕的玉佩握在手心,又將這隻玉佩貼在臉頰上,悉心感受著羊脂玉佩的細膩溫潤。然後,殷溫嬌縱身一躍,跳入渭水河中!


    頓時,湍急的河流瞬間淹沒了殷溫嬌欣長而消瘦的玉體,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殞......


    “不!小姐!”


    “不!!!”


    百米之外,秋月聲嘶力竭,悲愴無比,雙膝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一行行眼淚無聲地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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