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見她拖著長長的尾音,不由心生了好奇,忍不住哼聲問道。


    她看著他笑,笑得眉目彎彎,然後她說,“我就知道你與我有緣,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哪裏?”他惑問。


    “這是傾塵島,傾國傾城的傾,萬丈紅塵的塵。”她學著傾城島上別的小妖們向她介紹傾城島時的口吻有模有樣地介紹道,隨即又扯著他的衣袖指著遠處山峰上的一座高樓,笑道,“呶,你看,最高的山峰上最高的那幢樓叫做卿樓,是我的家,以後也是你的家。”


    他怔愣。


    一些塵封的記憶如波濤洶湧般翻滾著,似乎隨時就要破封而出。


    他隱隱記得,好像曾有人也這麽告訴過他,她說,“這湖心島以前叫做傾塵島,那座山上以前有一座高聳入雲的樓,叫做卿樓,是我以前的家。”


    那人還說,“以前我以為,傾塵傾塵,傾倒的是萬丈紅塵,後來才知,令我傾倒的隻是你和光同塵。卿樓卿樓,卿影獨守空樓宇,君莫忘約不相娶。”


    那人是誰?


    他腦中一陣風起雲湧,那些塵封的過往每每他試圖去探尋,便會頭痛欲裂,他雙手扶額緩緩坐在草地上,閉著雙眸低低喘息著,直至一雙柔軟的手覆在他的額間,將他的痛苦從腦中一寸寸抽離。


    他竟開始貪慕她許他的指尖溫柔。


    她輕輕地撫著他的眉心,問,“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為什麽來?


    他苦笑,他有不來的理由麽?


    他輕輕歎息,“為了你。”


    這樣的回答像極了一個初次見麵就曖昧**的登徒子。好在,她久居深山不懂這些也不甚在意。


    “為了我?”她咂嘴,笑得很是得意,嘖嘖感歎,“原來你也是喜歡我的,你既然來了,我們又那什麽……兩情相悅一拍即合,不如就在這裏跟我把婚結了,還等什麽數十萬年以後。”


    這樣的話從她的瀲灩紅唇裏吐出來,於和光同塵來說,句句皆是誘惑,若是……若是在她結識君逸以前,他先與她結成良緣,是不是他就不算晚了十七萬年?


    他掙紮著,道義與私欲的天秤已不自覺地開始緩緩傾斜。


    他幾欲就要開口應了她。


    他瘋狂地為自己找著借口,他思量:若是他先與她在一起了,她便不會再與君逸有糾葛,也就不會再有月神山之戰,如此她也不會受沉淵一劍穿心之苦,甚至,他還可以告訴她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讓她自行趨利避害……


    他找了一萬個理由,不過隻是為了一個目的他想和她在一起。


    他緩緩抬頭,一臉認真地凝睇著她,猶豫著斟詞酌句地問道,“這裏隻是幻境,與我在一起後,你便再也出不去了,要一輩子困在這裏,怕麽?”


    “有你在,我有什麽好怕的。”她突然抬起胳臂抱著他的脖頸輕輕嗔道,“出不去,那就留在幻境裏,就我們兩個人,天荒地老,永不相離,不是也很好麽?”


    二人共守一城,攜手天荒地老。


    當真是極好,極好。


    隻是……隻有他知道,他隻是唬唬她,其實時間到了,她的神識會自然散去,被困在陣中的獨他一人罷了。


    可他若能以一己之身,免她受穿心碎骨神脈臨損之痛,即便此後生生世世不見,換她餘生年年歲歲平安,也算值得。


    “在我們凡界,嫁人以後,便要三從四德守婦禮,不能再隨意見陌生男子……”


    他還沒說完,她立即打斷道,“這裏就我和你二人,別說其他男子,除了你,我連一隻兔子都見不著,大概以後……就隻能吃草了。”


    說著說著她便唉聲歎氣起來,深感終生食素的代價著實有些慘烈。他看在眼裏,不由心下動容,正欲伸手去撫她皺起的眉頭,卻見她忽然眉開眼笑地撲進他懷裏,勾著他的脖子嘻嘻笑道,“不對不對,以後……我還可以吃你。”


    猝不及防地調戲,令他倏忽就紅了臉。


    他愣愣地坐著,任她撲在他懷裏,忘了推開她,也忘了抱緊她。


    一時手足無措。


    她卻仍不自知地歪著腦袋在他胸前磨蹭道,“夫君啊,你看,為了你我以後都吃不成肉了,你以後可一定要待我好。”


    “嗯。”他不由自主地低低應道,應完才知不妥,正懊惱著,卻又不由自主地抬手輕輕撫上了她烏黑的長發。


    她……仿佛有著無窮無盡地魔力般,強烈地吸引著他,令他心生了一千種情難自禁,又生了一萬個不由自主。


    “隻能對我好。”她抬頭看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低頭眉眼帶笑,輕應,“嗯。”


    她纏著他,得寸進尺,“那你叫我一聲娘子。”


    他紅著臉緘默。


    嘴唇翕合,那二字卻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


    她等了又等,等到最後終於是泄了氣,不由忿忿抬手摘了一片花葉,彈指飛向湖麵,花葉落在湖上立即幻成了一葉青舟。


    隨即,她拉著他興致匆匆地去遊湖,他任她牽著他奔跑如風,對她千恩萬寵千依百順。


    楊柳扶風三月天,湖光盈波青舟遠。


    青舟無槳自行,環了大半個山,他竟發現這一程湖光山色當真是眼熟得很,湖似青隱湖,山似青隱山,隻是更多了幾分仙氣,極目可見綠水迢遞,雲煙縹緲,兩岸奇樹迤邐,異花疊蓋,如臨仙境。


    船兒飄飄搖搖,她枕著他的胳臂絮絮叨叨,說著半月後要如何如何籌辦婚宴,暢想著婚後要如何如何過二人的小日子……


    縱使他禪心清淨,佛經禁欲,也禁不住她在身畔驚鴻淺笑,溫存軟語。


    和光同塵知道,這個陣法裏的時間與陣外的時間並不同步,因為他在血煞陣裏時,透過百裏祭開啟的一線微光,曾看到陣外天空的落雪是靜止的,也就說明,這裏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快,而陣外的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這大概……和……俗話所說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一個道理。


    可他卻不知,雪幻族的靈女魂能支撐這個陣多久,也不知……他和她能不能相守到半月以後,待她年滿五百歲,鳳冠霞帔嫁與他。


    枕著舟思忖許久,他撐著下頷端詳著她的眉眼如畫,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你覺得婚期提前如何?”


    她先是怔愣:這和尚先前還是一副誓死不從的忸怩模樣,怎麽如今立即變得急不可耐了?


    隨即恍然大悟般,笑得眉眼彎彎,促狹道,“夫君……你是不是等不及了?婚期嘛……還是得等到半月後,不過我不介意先和你洞房花燭啊。”


    自相識到洞房花燭夜,她毫不知羞地直接跳過了很多步驟。


    他卻倏忽紅了臉。


    見她依舊衝著他似笑非笑,目色中還帶著些許不懷好意地揣度,他隻得硬著頭皮紅著臉解釋道,“貧僧不是那個意思。”


    “貧……貧……貧什麽僧。”她立即撲在他懷裏,還毫不客氣地伸手掐他的腰不依不饒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夫君了,我管你吃管你喝,不會再讓你窮了,還有,娶了我以後,你心裏就隻能有我一人,佛祖也不行,所以你必須還俗,以後要記得自稱‘為夫’。”


    他看起來像是缺衣少食的窮酸儒生嗎?她這架勢是要大言不慚地包養他了?他這是要成倒插門女婿了?不知他老爹知道了,會不會氣得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


    他垂目默然,有些哭笑不得。


    她見他如此朽木不可調教,不由又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抬臉嗔道,“你聽到我說話沒有?快叫我一聲‘娘子’聽聽。”


    他依舊臉紅成蝦色,半解釋半推拒道,“那也得等拜完天地行過夫妻之禮以後才能叫。”


    他說的著實是一臉認真,一身正氣。


    她卻目帶玩味地看著他,笑意更甚。


    僵持了半晌,他正鬆懈之際,卻被她突然抵著他的胸口將他按在蘭舟內,壓在身下。


    其實,憑著她的力道,想推倒他這等功力不凡之身,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卻不知為何,半推半就就讓她壓了……


    大概是還她的吧。先前在禪室他推倒她一次,現在便當是還她了。


    一想到那日禪室的意亂情迷,想起她唇齒間的芬芳甘醇,想起她身上肌膚滑膩曲線玲瓏,還想起她在他身下低吟細喘,嬌音如在耳畔,他不由全身難以自控地燥熱起來,那感覺一如他服下醉生夢死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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