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演武場又生劇變,地麵震動,那許多對戰台紛紛聚攏,就形成了一座綿延百裏的、高數十丈的石台。


    虛空裏有許多法訣打在那石台之上,隨即石台生出火焰,寶火流轉間,已是生生被祭煉了一回。


    因此眾多弟子又要再退百裏,將這石台之地留出,隨即又有一道人影虛空站立,於他周身,另有十道虛影錯落而立,便是那刑堂堂主與諸多司刑長老,在施行督管比鬥之事。


    且更不知有多少高手、強者都隱匿在無邊虛空之內,讓下方眾人看不到蹤跡,卻隱隱能察覺出其無數危險。故而這眾多拔地而起的看台之上,依舊隻有金丹真人漸漸多了起來,至於元嬰期以上的強者,仍是一個也不能看到。


    要說這五陵仙門內,內門弟子有百萬之多,其中金丹真人數以萬計,但年歲在四百以下、能參加這宗門大比的,卻也不足十分之一罷了。


    這數千金丹真人各自神念中俱是有人傳音,得知對手何人,可這比鬥之法,卻同築基、化元期的修士不同。


    雲冽既站起身,聞得徐子青問話,便應道:“我去了。”


    隨後身形微晃,已是站到了那高大的石台之上。


    如今的石台中,足足站立有五十位金丹真人,這比鬥的規則,是為自擇對手,直到台上隻餘一人,便為勝者了。


    這規則說來簡單,做來卻是頗難,然而若是有金丹真人於此場勝出,便足以證明其氣息綿長,修為深厚,堪稱天之驕子。


    徐子青聽丘訶真人說完規則,不由開口:“那豈不是要勝過五十人麽!”


    丘訶真人點頭道:“正是如此,不過金丹真人之間,差別亦是很大。但凡是修為精深的真人,便會先分別降服底蘊弱些的,隨後再彼此拚鬥,其實並未有太多妨礙。”他說到此處,素來和藹的麵色就肅穆了些,“子青,你可知為何金丹真人之間,差距如此之大?”


    徐子青搖搖頭,他自是不解的,如今他僅有築基後期修為,化元期的境界尚未能窺見,便更莫說更高的境界了。


    金丹期乃是一道分水之嶺,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修士於此步夭折,再也與仙道無緣,如何能不讓人謹之慎之!


    丘訶真人難得能有指點這二弟子的機會,當下就慢慢道來:“早先你曾觀雲兒結丹,得見紫色雲霞,為師也曾與你說過,那便是積累深厚的征兆,你可記得?”


    徐子青正色點頭:“弟子自然記得。”


    丘訶真人便繼續說道:“當日為師不過略略提起,如今便與你細說罷。”


    而後,就將之一一道來。


    化元期修士壽五百,化元期修士壽八百,壽元並非無盡。而仙途悠長,處處關卡,有時一個閉關就是十年八載,真真是不堪消磨。因此修士總歎息壽命短暫,而資質有限,往往觸摸到那突破的契機,就要立時突破,哪怕是還頗為勉強,卻也要借助丹藥、天材地寶之功,強行突破,以增長壽元,才能繼續修煉下去。


    可惜許多散修卻不知道,若是如此行事,就要限製了之後的進境了。


    且不說那些個並無師尊教導之人,若是拜入師門者,師尊都當有所告誡。


    一來不論何種丹藥,都有雜質,多吃對修行不利,還當謹慎服用才是;二來即便已有所悟,但若是尚未到壽元將近之時,切莫貿然突破,要多多積累,方為修行之上策。


    那麽何為積累?


    其一,當拓寬經脈,開擴丹田,使人軀中能儲存更多真元;


    其二,當熟習諸多法門,精研細思,將其中意境融為一爐,生出自身領悟,且將領悟化為神通雛形;


    其三,當窺明己身之道,孕育道種,以定道心。


    丘訶真人講道:“拓寬經脈與開擴丹田者,所行乃是真元積累,若是同等修為之人,他丹田能容一份真元,而我能兩倍於他,待我與他相鬥時,他真元不繼,就必然要敗在我的手上。這便是一種道理。”


    徐子青聽得入神,連忙點頭。


    其實築基、化元皆為打下根基之時,這時段之內,並不計較修習多少旁門、細枝末節的術法,反而隻要能夠精通,就是多多益善。


    雖說不同雜術學得多了,必然要影響所修功法,然而卻也能開拓視野,使人心胸廣大,與所修功法互相印證,甚至熔煉起來。


    這便又是一種積累,見識得多了,體會越多,體會多了,就有體悟。


    當將這些意境、體悟匯聚起來,就更可以悟出一種自功法與自身意誌中衍生出來的術法,比之普通術法更為適用,威力也更加強大,是為神通。


    隻是神通到底是術法到了極致方能形成,故而化元期時閱曆、心境尚不足夠,不能完善,卻可形成神通雛形,一旦成就金丹,天道自然降下法則,將其孕育完成。故而化元期凝聚的神通雛形越多,結丹時一舉而成就的神通越多,底蘊也就更加雄厚。


    至於之前憂懼雜學太多之事,但隻要金丹結成,就自有法則洗滌身心,到時隱患之類盡皆被淬煉而去,隻餘下精髓之處,使人得到極大的好處。


    最後重中之重的,就是凝聚道種。


    徐子青一怔:“道種?”


    丘訶真人眼神凝重,點了點頭:“修我等仙道者,修的不止是修為,還有心境,還有對仙道之領悟。單單隻是真元暴漲,那我等隻消鍛體、吃丹藥、以靈脈催灌即可,還修個什麽?”


    徐子青點頭稱“是”,心裏覺得很有道理。


    修仙又並非是喂豬喂雞,若是隻修真元,與養肥待宰何異?


    丘訶真人慢慢又道:“我等仙道修士,所修功法大多正氣坦蕩,心正則神正,才能不生心魔。若有心異者,心魔叢生,除非他自個有大毅力,不懼怕,否則恐怕也隻有一個走火入魔。因此我等一邊修行,一邊也要出門曆練,便是為了增長見識,提升心境,也從諸多艱難險途中,體會己身之道。”


    “若一個修士在化元期時己身之道不能明了,丹田裏便無道種,雖是並非不能成就金丹,可若是金丹之後再來凝聚,就是千難萬難,更少了許多好處。修士結丹之時,天道降下劫數,卻也是降下好處,一經淬煉,就收獲無數。若是早先凝聚道種,在這淬煉之中,道種就能成就大道雛形,待此道與天道相合,方可有成仙之日。可如若待到金丹之後再凝聚道種,就要全憑自身慢慢孕育大道雛形,就更加艱難百倍了。”


    由此可見,這世上若有師尊提點,便能少走許多彎道,而旁的散修,許多懵懵懂懂就踏上仙途,便根本無從得知其中秘辛。拜入宗門者,門內自然都有記載,隻是若無師尊,就隻能靠著自身,誰又能有那許多把握,使得修行途中每一處岔路,都不走錯?


    又可想而知,同是金丹真人,丹田經脈不如他人寬廣堅實、孕育神通不如他人多、己身之道尚且迷茫……便也造就了同等境界的真人,彼此真正實力之間的天差地別。


    至於究竟差別如何,徐子青不知,丘訶真人含笑,便一同看向了那石台之上。


    有紫色雲霧者,內世界、神通、道種缺一不可,且定然都積蓄完滿,遠勝旁人。而那雲冽,就是其中一人。


    雲冽立於石台,一身潔淨素衣,神色不動,身形亦是巋然不動。


    冰冷的殺氣縈繞周身,就連他那頭極長烏發的發梢,也禁不住微微地顫動。


    同台之上,還有四十九名修士,然而在他身邊,卻是一片空蕩。


    隻是雲冽雖然不動,其餘眾多修士,卻已然動了。


    這些個金丹真人尚算年輕,銳氣不退,很快便動起手來。


    刹那之間,石台上已然真元鼓蕩,氣流四散,無數力量絞殺衝撞,讓虛空震蕩不休。許多竄動的力量猛然朝四麵逼射,強勁的真元洪流泄露,就是不管不顧,往眾多看台上而去!


    金丹真人碰撞之間,威力非同小可,而眾多築基、化元期的修士,既然要來觀看這更高等級的比鬥,又哪裏能不付出些許代價?


    因此當對撞的氣流掃蕩之時,就有許多修士立足不穩,若是不慎挨上一點,就要內傷嘔血,受傷受創,甚至傷筋動骨。


    徐子青所坐高台離那石台不遠,自然也要受到衝擊。


    當是時,他便立時放出眉心青針,左右攢動,立時將一些散碎力量挑破。但即便如此,仍是有些胸口發悶,若非及時晃動身形避著一些,就要真正受傷。


    丘訶真人袍袖鼓蕩間,是為八名女弟子擋住了罡風氣流,眼下笑道:“子青能安然躲過,可見根基紮實。”


    徐子青苦笑道:“金丹真人力量果真不凡,隻是細微碎末,就讓我這般難以抵擋,若是當真正麵對上,隻怕逃跑的機會亦無。”


    說完,就是歎了口氣。


    他素來隻覺得師兄深不可測,如今看來,的確是難以估量啊……


    丘訶真人又是和藹一笑,說道:“子青,你師兄動手了,恐怕陣勢不小。你且過來,讓為師阻擋一二。”


    徐子青心裏一動,身形飄然落在丘訶真人身側,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石台上那師兄的身上了。


    隻見那素衣劍修微微抬頭,雙目中,漆黑的光芒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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