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細辨外麵的腳步聲,來的共約有近十人,敵人四下粗略搜索一番沒有發現異常,便就點起火堆圍坐下來,隻聽李漢升說到:“趕了一天的路,就在這裏休息片刻罷,雖沒抓到逃掉的三個點子,但他們一路上都是步行,就算到了這裏還要設法避開城外的遊騎,想來此刻是決計進不了城的,我們在這裏把之後的各處關節再推敲琢磨一下,然後就進去賺城”。


    魏清聽見外麵眾人齊聲應諾後,李漢升又開口問到:“張公子再把城裏的情況給大夥兒說說,到底如何才能誘得潞安的守軍出城來”,張敬亭低聲答到:“小人全憑薩滿大人做主,一切都依吩咐行事便是”。


    魏清在心中暗暗咒罵了一聲“無恥”,然後不由想到:“天幸我師徒三人竟能逃出生天,等我回去之後,就立即向陸大人戳破你們的奸計,到時候將計就計在城中把你們擒下,正好用你們的人頭來祭拜程舵主的在天之靈”。


    這時李漢升大笑數聲,故作豪爽的說到:“張公子乃是新附之人,此時正當幹出點功勞來報答二太子的知遇之恩,你若當真能助二太子奪下潞安城的話,何愁將來不能飛黃騰達,說不定就連我等以後還要多多仰仗你嘞,我看你若有什麽妙計的話,就不必再藏著掖著的了”。


    張敬亭苦笑道:“小人今番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怎敢還奢望立下什麽功勞,隻求大軍破城之後,薩滿大人看在小人還有些許苦勞的份上,能饒過威北鏢局滿門良賤”。


    李漢升輕笑著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張公子對自己師妹倒是一往情深,也罷,此事就由我一力做主,待破城之後就將你師妹許配給你,這樣你總可安心將胸中的妙計說出來了吧”。


    張敬亭答道:“妙計談不上,隻是小人覺著這次出城的本來是五個人,現在隻剩我一個人回去,潞安州節度使陸登是個精細謹慎的人,難保他不會起疑心,若是不小心被他察覺出破綻,就反而不美了,我看不如從軍中挑選精銳之士徑直攻破城南的水關殺進城去”。


    廟中一時沉默無聲,片刻後才聽見李漢升說到:“我曾查探過潞安城的城牆型式,這南邊的水關極為狹小,大軍根本擺布不開,實非用武之地,宋軍隻需數百人就盡能把守得住,欲要偷襲的話,水底又設有鈴鐺示警,難以悄悄靠近啊”。


    張敬亭連忙解釋到:“大人有所不知,這潞安城水關的鈴鐺就是由小人之前帶領民夫布設下的,當時由於一時難以收集到足夠的鈴鐺,是以其中有幾處地方是沒有的,大人盡可放心依著小人的指引挑選數百精銳潛行過去埋伏下來”,他隨即又頗帶幾分得意的說到:“況且小人和宋軍的水關守將極為熟識,知他是個世襲的無能之輩,到時候小人就誑他說各處城門外遊騎眾多,隻能從水關進城,等到水關打開後,埋伏的精銳士兵突然奇襲據住關口,大軍緊跟著一擁而入何愁此城不破”。


    魏清聽後心中暗暗驚懼,張敬亭的這條計策當真歹毒,城南水關並非宋軍城防要點,把守的士兵人數並不多,若是被人騙開關門再施以偷襲的話,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這時隻聽得李漢升拍掌大笑道:“果然好計,這次如能拿下潞安城,當以張公子為首功”,張敬亭連道不敢。李漢升隨後就吩咐隨從到:“立即去城北大營向二太子稟明此計,請求盡快把大軍調集到南邊來待命,最好再請示二太子派出帳下的‘合紮猛安’隨我一道潛行到水關口前埋伏”。


    那隨從領命而去,魏清心中百般焦急卻又無計可施,隻盼外麵的敵人能盡快離開,自己好即刻動身進城去通知守軍提防水關,李漢升卻於這時又說到:“我等且候在這裏養足精神,稍後等‘合紮猛安’的人到了,就齊去城南取關”。


    魏清聞言大驚失色,要是就在這破廟中坐等對方準備妥當,動身離開後才出發的話,一路上還要慢慢避開敵軍遊騎,隻怕時間上多半就來不及了。林虎這時忽然在魏清身邊伸出手指在地麵的灰塵上寫劃起來,魏清借著外麵火堆照進佛龕下的餘光一看,卻是“不及入城,就地決戰”八個字。


    魏清抬眼看向林虎,隻見他也正滿臉堅毅的盯著自己,魏清又轉頭看向曹路,兩人目光相接會意,而後都不約而同的咬牙對著林虎點點頭。


    外麵的敵人此時正興高采烈地大談進城後要如何劫掠、如何殺戮,林虎傾耳細聽分辨眾人方位,擬要出其不意的將張敬亭一擊斃命,隻要能把他斬殺當場,那麽金人的諸多詭計便要全部化為泡影。魏清知道這場生死大戰已是一觸即發,他用力握緊雙拳,兩眼死死盯著林虎,隻待師父率先出招,就要跟在後麵上前搏殺,隻見林虎雙眉猛地一挑,虎吼一聲從佛龕下冷不丁的突然躍出,聚集起全身的氣力一掌擊向火堆旁的張敬亭。


    張敬亭全沒料到身邊咫尺之內就伏有敵人,驚詫之下竟愣在原地呆若木雞,渾沒想到要閃身躲避,眼看著就要被林虎擊斃掌下,一名隨從武士驀地斜飛到兩人之間,堪堪擋住林虎襲來的掌力,卻是李漢升在間不容發之際隨手抓起身旁的同伴投擲過來做了替死鬼。林虎三十餘年的掌力修為何等威猛,那隨從武士立時被打得骨斷經裂,狂噴鮮血而死,但張敬亭卻已被李漢升拉到身後護了起來,魏清和曹路這時也從佛龕下走出並肩站到林虎身旁。


    李漢升上前兩步哈哈笑道:“久聞林舵主‘雁門虎’的大名,今日難得遇此良機,還請林舵主不吝賜教”,林虎傲然答到:“你身為漢人卻投靠金狗為虎作倀,我倒是的確該教教你這不要祖宗的二韃子做人的道理”。


    李漢升嘴角斜撇,輕蔑的說到:“我本就不是你們南蠻子,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金國西路軍薩滿祭師哈迷蚩便是,李漢升這名字不過是我南下刺探軍情時所取的化名而已”,林虎聞言不禁一時愕然,但隨即就又怒道:“你無論口音還是飲食都與一般漢人無異,裝扮起來的確倒是絲毫不露馬腳,既然如此那就更留你不得了,免得你將來再混入到大宋別的地方去”。


    哈迷蚩雙臂一振拔出長刀,昂然說到:“那我就領教一下林舵主的成名絕技斷嶽掌和五行棍法罷”。林虎更不多言,施展開棍法便上前和哈迷蚩鬥在一處,魏清和曹路也大聲吼叫著護在師父兩側,和對方其餘眾人戰成一團。


    魏清還未習得兵刃功夫,更何況一套斷嶽掌法也隻學得起手三式,剛一交手便落了下風,但他勝在早抱有必死之心,正所謂“一夫必死,十人莫敵”,數次危急之時全靠一份與敵同歸於盡的勇猛逼得敵人撤招閃避。雙方激鬥多時,魏清和曹路都已身負數創,但也將兩名敵人擊殺當場,另一邊林虎和哈迷蚩仍打得難分難解,兩人武功皆在伯仲之間,林虎雖然稍占上風,但要想一舉擊敗哈迷蚩,沒有數百招的時間下來卻也休想。


    哈迷蚩眼見久戰不下,大聲疾呼到:“快帶張公子先走,趕去城南和大軍會合,我在這裏纏住他們”,兩名隨從武士立即拉住張敬亭脫離戰團,轉身就往廟門外走。林虎心下焦急,生怕走脫了張敬亭,他奮不顧身連攻數招逼開哈迷蚩,然後直往張敬亭衝殺過去。就在此時,哈迷蚩也舍了林虎不顧,大喊聲:“納命來吧”,躍起一掌擊向魏清。


    魏清此時正和一名金人武士鬥得激烈,眼見哈迷蚩掌勢淩厲,便是緩得出手又如何能夠抵敵得住,隻怕當場就要被對方一掌斃命。林虎雖然收魏清為徒不過半年時間,但他對這位小徒弟其實內心深為喜愛,怎肯眼睜睜看著他被敵人擊殺在自己眼前,當即回身舉棍劈向哈迷蚩背心,正是要以圍魏救趙之法迫得對方撤招自保。哈迷蚩聽到背後生風但卻並不回頭,右手棄刀反手抓出,仿佛腦後長了眼一般準確的牢牢鉗住林虎手中的長棍,左掌化為刀狀猛插入林虎小腹。


    林虎對哈迷蚩這背身擊出的古怪招式猝不及防,慘叫一聲捂著肚子上的傷口後退幾步才站穩腳步,哈迷蚩得手後轉身得意的大笑道:“林舵主,在下區區這招‘牛癀抽腸’可還入得你的法眼”。魏清連忙棄了對手退回來扶住林虎,曹路持棍站在旁邊戒備,林虎伸手扶住魏清肩膀,半晌後才恨恨說到:“不礙事,這廝好毒的心計,好詭異的武功”。


    魏清哭道:“都怨我,師父全是為了救我才會中了他的詭計”,曹路在旁低聲說到:“清哥兒噤聲,此時切莫示弱,千萬別讓敵人覺得我們堅持不住了”。林虎聞言猛的瞪大眼睛,突然鬆開傷口站挺身子,將手中長棍重擊地麵,抖擻精神大喝到:“且來再戰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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