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更靜了,柔藍屏住了呼吸,隻剩下樹下傳來的微弱的哀嚎聲。


    陳薪燼沉默了片刻,方才道:“跟著我很有危險。”


    “我不怕!”


    “隨時可能會死。”


    “也總好比過生不如死。”


    陳薪燼被她答得啞口無言。


    “算了,這事等下再說,稍等一下。”見柔藍一臉的執拗,陳薪燼隻得放下這件事,先行處理地上哀嚎的三人。


    陳薪燼走了過去,踢了踢三人,道:“你們三個,以天道誓言起誓,自此之後不可對我身旁這個女子有任何打擊報複的行為。至於我,你們想報複也好,想陰我也好,我都接著。發完誓,你們就可以走了。”


    與常人的發誓不同,天道誓言是修行者對天地至理發誓,無論是覺醒者、沉淪者抑或邪物鬼蜮、山野精怪,若有違背誓言,皆將遭到天道規則的抹殺。


    美婦等人發完天道誓言之後,頭也不回似的落荒而逃,惶惶如喪家之犬。隨著三人的離開,世界再次陷入寧靜,銀發男子和妙齡少女相對而立。


    見少女靜靜站立並不說話,隻是一臉倔強,陳薪燼隻得無奈道:“你可以暫時跟著我,但我沒辦法分太多心庇護你,將來還會有一個選擇擺在你麵前,到時你再決定是否還要繼續跟著我。”


    聞言,少女開懷笑道:“嗯嗯!不管是什麽選擇,不管是什麽考驗,我都誓死追隨大人。”


    “話別說太滿。時候不早了,回去睡覺吧。”陳薪燼伸了個懶腰,揮手作別道。


    “大人,是否沐浴更衣?”柔藍緊隨其後。


    陳薪燼:“???”


    “別別別,我自己來。”陳薪燼嚇得連連擺手。


    “大人,是否需要舒緩筋骨?我會一百多種按摩推拿的方式。”


    “不需要!你快回去睡覺吧。”


    “大人,是否需要侍寢?”


    “我!不!需!要!”


    這次,卻是換做陳薪燼被嚇得落荒而逃了,


    望著陳薪燼惶惶如喪家之犬的背影,柔藍得意一笑,少女獨有的活潑和神氣這才一覽無遺。


    春花春樹,春江春月,春草春林,春風春雷,春雨春田,春日春耕,春水春心,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少女那個春心動蕩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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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陳薪燼從出神入定之中醒來之時,就發現一雙又如大海般魅藍的瞳眸正近距離盯著自己看。


    “你……你幹什麽?”陳薪燼嚇了一大跳。


    “等大人醒來。”少女抿嘴笑道。


    “你怎麽進來的?”陳薪燼一臉狐疑,“我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柔藍從貼身衣物裏掏出一麵鬼畫符,興致勃勃道:“喏,這是樓裏麵派發下來的匿蹤符,怕的就是侍女進出房間打擾到像大人這樣的修行者閉關呢。這是今天早上,冥月仙大人給我的,據說隻要佩戴上它,修行者即使對侍女的聲響是有所察覺,也不會幹擾到他閉關潛修呢。”


    “不,不對。你再用一遍給我看看。”陳薪燼卻是發現了些許蹊蹺。


    柔藍聞言,再次激活手中的那張符籙。


    伴隨著玉牌散發出一道柔和的光,詭異的是,即使她站在陳薪燼麵前,陳薪燼也對她視而不見,甚至連神識一掃而過之時也無法感知到,唯有他用神識細心排查才可發現一個模糊的人影。要知道,陳薪燼的神魂強度和細膩度已達到了四階合道境的標準,可此時麵對一個凡人使用一件普通法功能性法器時卻也得用心排查才能察覺其形,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什麽匿蹤符所能賦予的效果了。


    對此,唯一的解釋隻能是……


    “你覺醒了?”陳薪燼盯著她眉心赤色的天眼問道。


    “覺醒?”柔藍有些稀裏糊塗,“昨晚做夢時好像聽誰說過。”


    “你昨晚是不是做了個夢,裏麵有一個大殿。”


    柔藍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道:“是有一個大殿。”


    “是不是有一本書叫無華經?”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回道:“是呀。”


    “那有一個老者嗎?”陳薪燼有些焦急。


    柔藍皺了皺小巧的眉頭,思索了許久,才道:“沒有誒……大人,這件事對你很重要?”


    “不,沒事,原來正常的覺醒並見不到他。”陳薪燼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個世界我相信冥月仙已經跟你介紹過了,在這個幻境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世界,在那裏有一群像你這樣的覺醒者,他們稱自己為不眠人,同時也是千帆沉舟樓的死敵。”


    “看來是昨晚的衝擊太大,導致你覺醒。雖然算不上自發性覺醒,但也難能可貴。非心思純淨者不能覺醒,既然你已覺醒,我也不再隱瞞,我和你一樣,都是一名覺醒者。寧載和不是我的本名,真名我卻也暫時不能告訴你。事實上,這也是我昨晚和你說的選擇之一,千帆沉舟樓,還是我這邊。”陳薪燼歎了口氣。


    柔藍卻沒絲毫猶豫,不假思索道:“大人是哪一邊的我就是哪一邊的,我追隨的是麵前的你,而不是某一個勢力,不過……”


    “不過什麽?”


    “能讓我看看大人真正的容貌嗎?”


    陳薪燼一愣,隨即身形一陣變化,又變回了一頭黑發的清秀男子。


    柔藍眼睛一亮,愉悅道:“咦,雖然大人這樣子遠不如剛才俊美,可是我看著卻更加順眼呢。比起剛才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柔藍還是更喜歡大人這樣子。”


    “好了,先讓我看看你覺醒了哪些個天賦能力吧。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和藏匿身形,消除氣息有關吧?”陳薪燼激活了二師兄種下的幻化符文,重新變成了寧載和的模樣。


    “天賦能力?就是昨晚那本書告訴我的那個?”柔藍有些好奇。


    陳薪燼點了點頭,輕聲道:“對,它都跟你說了什麽,你大致複述一遍即可。”


    “我隻覺醒了一個天賦誒,名字叫‘潤物細無聲’,可以完全消除自己的身形和聲音,甚至連神識也無法感知。”柔藍一五一十地解釋道。


    陳薪燼笑著說道:“神識也無法感知隻是相對的,如果對方神識高你太多,你照樣無所遁形。根據這項能力如果發展成刺客倒是不錯,不過對你來說風險太大,用來自保也綽綽有餘。你既然覺醒,便等待擇教儀式,擇派拜入即可開啟修行之路,這事兒急不得。”


    “遵命!那我就先去給你準備點早餐了!”少女興衝衝地退了出去,陳薪燼也沒多想,隻當是覺醒之後的興奮後遺症。


    對少女來說,這卻大不相同。


    能否長生不老不重要,能否移山填海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陪他走得更遠。


    徐抿月為了讓她了解外麵的世界,曾給她帶了很多書進來。柔藍依稀記起自己偶然看過徐抿月帶進來的一本書籍,上麵有一個叫朱生豪的翻譯家說了一段動聽的情話。


    換作是自己來說就是:


    我想要在茅亭裏看雨,假山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網,看水,看船,看雲,看瀑布,看寧載和甜甜地睡覺。


    我想一直看下去。


    因為我是,我是寧載和至上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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