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的時候, 從灰沉沉的冥界天地裏,破空而來一隻黑色的紙鶴。


    謝冰被紙鶴附帶的星點魔氣激醒,她豁然裹著被子坐起身來,伸手抓住了一隻在她身邊跳來跳去的紙鶴。


    紫灰色的幽冥花垂落, 為房間增添了一抹擁簇,饒是如此, 謝冰卻覺著空落落的。


    昨晚上都到了那個程度……他說走就走了, 他已然知道她的過去,南宮無寐又不是沒有心理準備。


    更何況, 他向來自傲陰鷙, 除非是不得不打斷他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傷, 必然十分棘手。


    謝冰想了想, 給邪靈童子發了靈鶴, 詢問南宮無寐的傷勢。


    ……當然,以一百份自己親手煮的螺螄粉為交換代價。


    邪靈童子雖然是傀儡王, 到底曾經是南宮家正宗的血脈, 饒是被南宮無寐控製,卻不怎麽服從管教。


    果不其然, 她睡了一覺, 邪靈童子的回信便回來了:


    “魔尊大人的受傷了?還變成了白骨?不可能,這個世界上誰能把他傷成那樣?便是真的受傷, 分分鍾就恢複了!”


    謝冰:……


    他斬釘截鐵回複不可能,這什麽傀儡王,這是腦殘粉吧??


    定睛一看, 發現這行大字下麵還補充了一句小字:“除非是他自己不想痊愈,否則我想不出來可能性。”


    謝冰顫了顫,她閉上眼睛。


    ——“魔尊大人,你手指竟然成了這般模樣,還會恢複嗎?”


    ——“隻是暫時的,不必擔心。”


    那時,南宮無寐以為謝冰會失去海底聖廟的記憶,他沒有必要騙她。


    吞噬血肉,露出白骨,是暫時的。


    對於南宮無寐這等超級黑化大反派來說,饒是涉及聖廟,也不應當束手無策十九年,生生受十九年的折磨。


    他究竟在想什麽?


    難道……


    他竟然將這白骨之傷,自己留了十九年?


    ……


    “這道菜我也會做。”


    廚房裏,蘇佻佻在做飯,謝冰在打下手。


    她看著蘇佻佻做飯的模樣,又去仔細觀察菜品,漸漸與自己腦海中模糊的印象重合了:


    實際上,她的寡婦娘已經離開她將近四十年了,這些年曆經諸多事情,很多溫馨的瞬間都模糊不堪,隻依稀殘留著熟悉的味道。


    那是她心底家的味道。


    複生之後,精心籌謀,蘇佻佻對於她來說,是破解秘密的線索,“蘇佻佻的菜飯”反而被她忽視了。


    寡婦娘做飯的味道,竟然與蘇佻佻這般相似。


    昨日說起這些,小黑總管十分凝重,說會幫謝冰查清楚,南宮無寐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眸光涔然。


    謝冰心底一跳,想的是薑女曾經說過的故事,那個抱著凡人嬰兒的蘇靈霜。


    蘇靈霜說,那個凡人嬰兒,是女恩人的唯一女兒。


    傳聞在宮變之前,蘇靈霜便已經死去,誰知宮變之後,蘇靈霜帶著嬰兒不知所蹤,從此再沒現世。


    蘇佻佻嗤笑一聲:“這道菜與你娘做的相似,那道菜與你娘做的相似,怎麽,你還要在我這裏找你娘親的存在感啊?”


    “你把我搞暈這麽多次,別以為我不知道!”


    她瞪了一眼謝冰:“若非是冥君護著你,你早就被我千刀萬剮了!”


    她話語憤憤,美豔的眸子裏都是冷光,那眸光巡視謝冰,恍似將謝冰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謝冰知道她沒有胡說八道,身在千燈界的時候,她早就見識到蘇佻佻的冷血可怕……


    或者說,整個幽冥,都極為殘忍,視人命如同螻蟻。


    謝冰:“你在冥寒蝶手下幾十年,為何冥君一回來便投效冥君?他下手可不比冥寒蝶輕。”


    蘇佻佻嗤笑一聲,“冥主打得過冥君?幾百年來就贏過一次吧?”


    謝冰:“……”


    怎麽說也是你的主子,這麽嘲笑冥寒蝶真的好嗎?


    那麽,蘇佻佻在冥君出世的瞬間,便想好投靠冥君了?


    謝冰若有所思:“那你不怕小黑搞死你麽?”


    蘇佻佻拿刀的手頓住了,她不知想到什麽,下意識的往大殿方向看去,低聲道:


    “身為冥君,身死之後屬下叛變,不將我碎屍萬段已經是仁厚。”


    “而且,這些年,我確實在冥主手下兢兢業業做事。”


    “冥君大人要收服別的部下,下手雖重,卻沒有傷我性命,其實……是既往不咎。”


    冥修對誰都挺心狠手辣的,親兄弟該碎屍萬段就碎屍萬段,對蘇佻佻已經是手下留情。


    謝冰洗菜的手也頓住了,她隱隱有些思路了:


    小黑品性如何,她正麵側麵了解,大約摸透了,這樣的一隻好吃懶做的黑豬,真的會兄弟相殘、弑父娶母嗎?


    ……


    小黑總管自己剝著蝦,不時的瞥一眼兩個人,嘖嘖搖頭:


    “看樣子昨晚上沒和好啊?”


    蘇佻佻隔岸觀火,挑眉不語。


    謝冰沉默著剝蝦,剝完一碟子,冥寒蘅坐直身體,以為是給他,滿眼期待,結果謝冰站起身,放在南宮無寐麵前。


    南宮無寐今晨來的很晚,沒坐在謝冰身邊,反倒是坐在謝冰對麵,隔了十萬八千裏。


    他淡淡抬眼,瞥了一眼謝冰,沒說話。


    謝冰真誠的看著南宮無寐,訕笑一聲。


    頓了頓,他看了看她,然後在她麵前放下了一盤剝好的花生。


    謝冰眨了眨眼,看著南宮無寐依舊平靜的臉,舒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蘇佻佻:???


    這是啞劇嗎?


    小黑總管狐疑的看了看謝冰,又看了看南宮無寐:“總感覺,你們在無聲裏進行了一場肮髒的交易。”


    謝冰瞪他:“胡說八道!”


    一頓飯吃的是各懷心思,等酒飽飯足,小黑總管照例起身,忽然道:“謝冰,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不然,我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麽。”


    他的話語幽然,是警告。


    這是在說那天謝冰跟著他去了鎖幽塔底的事情。


    謝冰笑得真誠:“當然當然,小黑總管別擔心哈!我和魔尊大人等下去書店。”


    小黑總管:“……”


    當你的豬當這麽多年,還看不出來你的鬼心思?


    三個人心知肚明。


    三人俱都離開,蘇佻佻站起身收拾碗筷,她還要去幽都找冥寒蝶複命。


    忽而,她看著桌子上的菜,有兩盤菜,是謝冰炒的。


    那味道,與她做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蘇佻佻死死閉著眼睛,手中的盤子驟然鬆落,啪的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不可能……娘親……她、她早就已經死了。”


    ……


    黑色兜帽遮住大半的臉,隻露出一點棱角分明的下巴。


    南宮無寐走在前麵,謝冰快走幾步跟上去,南宮無寐涔然不看她。


    謝冰側頭,隻看到他的下巴。


    謝冰:……


    狗男人生氣了,她好難啊!


    昨晚上差點被睡的人是她,現在還得哄他?


    “魔尊大人,你昨晚上去哪兒了?”


    謝冰蒙著麵紗,倒退著走,眸子微彎,安靜恬然:“我等了你一宿。”


    他露出的小半張臉,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害怕了?想怎麽編謊話騙我?”


    謝冰臉色不變:“說到這裏,就要說說春宮圖的用途了。眾所周知,春宮圖是閨房之樂,那我倆都知,我與九霄隻是拜堂成親,並未洞房,那還沒樂呢!”


    “所以這春宮圖關我什麽事情呢?”


    這些狗男人啊,不要看到春宮圖就想到亂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好。


    九霄雖然愛玩養成、掌控一切,但是畢竟“小尾巴”什麽都不懂嘛,他並未在大婚前碰她。


    或許,他認為小尾巴是囊中之物,需要一個儀式感才會進入新階段。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個正人君子。


    南宮無寐霍然抬眼看她,語氣危險:“並未洞房?你竟然堂而皇之說這些?”


    謝冰點頭:“反正我風流好色嘛,這種事情講一講倒也沒什麽。”


    南宮無寐眯著眼睛,周身冷涔寒意收斂了些。


    喧鬧聲愈發濃烈,人群驟然擁擠起來。


    謝冰背對著人群,他抬眸看著她身後熙熙攘攘的人群,伸手,將她護在懷中。


    他微微垂頭,逼近她,語氣危險:“若是騙我,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謝冰累了,又來?


    是不是又要喂魔魘獸、做傀儡、割喉嚨?這次是不是仁慈一點,讓她自己選擇死法?


    她小心翼翼的說,“殺我?那誰剛才還給我剝花生的?”


    “那是你又來引誘我。”


    剛才謝冰剝蝦給南宮無寐,是前兩天的交易,用剝蝦來換取南宮無寐帶她去跟上小黑。


    他不肯理她,謝冰就主動剝蝦給他,南宮無寐瞥了她一眼,接受了就是同意了。


    又給她剝花生,那不就是不生氣了?


    嗬,口嫌體正直!


    謝冰一直在被追捕中,為了避免麻煩,她出門一直戴著黑色輕紗。


    ——引誘他?昨晚上主動爬床的是你好不好小嫵媚!


    她沒讓他繼續說下去,踮起腳尖,隔著麵紗,輕輕親了親他的唇。


    不得不說,魔尊大人的唇,口感真的很好。


    也許是最近親的次數多了,謝冰赫然覺著這個狗男人,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起碼,顏值沒的說。


    身著黑袍、戴著兜帽的身影立在原地,恍若一尊佇立千年的石像。


    “你覺著你這招,對我還有用嗎?”


    投懷送抱,蓄意勾引,她做了太多次,又來這一套?


    謝冰的麵上戴著輕紗,隻露出一雙水墨般的眼眸。


    眼眸澄澈,她避開了他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右手,拉住他的左手:


    “我們先去鎖幽塔,等回來之後,你聽我好好講一講九霄的事情,我們好好談一談,好不好?”


    人群洶湧的大街上,他沒回答她。


    而是捧著她的臉,隔著輕薄的紗,深深吻住了她。


    ……


    南宮無寐簡直是行走的切割機、推土機、拖拉機。


    鎖幽塔下麵的九層塔已然瀕臨崩塌陷落,到處是各種危險的幻境漩渦,南宮無寐拉著謝冰,似是餘怒未消,摧枯拉朽一樣將之全都破除。


    沒消氣的男人好可怕,謝冰沉默了,並且決定今天不招惹他。


    最深處的第九層便在眼前,南宮無寐頓住腳步。


    他湊過來,右手手指輕柔的捏了捏謝冰的耳垂,那裏,是他親手打上的黑曜石耳釘:


    “等下我們會失散,你不要觸碰曼珠沙華花瓣,別怕,等我去找你。”


    有黑曜石耳釘在,他拚了命,亦會趕來。


    謝冰的眸子黑白分明,她看著他,心知不做保證他絕對不會帶她下去。


    信誓旦旦道:“好,我不碰。我等你來找我。”


    進入九層內的瞬息,是誰都無法控製,他們必然要分開一段時間。南宮無寐擔憂的是上次落下的重重黑色曼珠沙華花瓣。


    他看她認真保證的模樣,終於,這才放心牽著她,走進了九層黑暗中。


    周遭一片靜謐,謝冰睜眼,便看到她身處上次所在黑色核心。


    沒有人在她旁邊,她隻有一個人。


    頭頂,飄落下一瓣黑色曼珠沙華,仿若絕望托舉的手。


    熟悉的花瓣,近在眼前的真相。


    謝冰幹脆利索,抓住花瓣!


    閉上眼睛,沉入到亙古悠遠的幻境中。


    不碰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要學習這樣,她是那種為了美色不要事業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評論說,小嫵媚和二水拿錯了男女主劇本,就很好笑哈哈哈哈!


    2分評論全戳紅包~


    感謝在2020-06-08 12:55:22~2020-06-09 12:53: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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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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