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我與父輩


    偉人也好,普通人也罷,凡是為其著書立傳,都離不開生他養他的父母。古人雲: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作為一個上數幾代的農家子弟,我更不能例外。


    那就從我的父輩開始講起吧!


    父親生於1934年農曆10月5日,名叫梁仁成,兄弟姊妹10人。在排序上他是老三,上麵有兩個姐姐;下麵有五個弟弟,兩個妹妹。其中,一個弟弟因患病後無錢醫治很小就天折了。爺爺梁子安和奶奶王氏拉扯著9個子女,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舊社會,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被逼無奈,爺爺奶奶隻好領著孩子們以討飯為生。


    爺爺的父親名叫梁尚誌,世代以農耕為生,艱辛度日。他和老奶奶生有兩個兒子,即爺爺梁子安和二爺爺梁銀安。由於家境貧寒,作為長子的爺爺梁子安在家守家,二爺爺梁銀安隻好帶著二奶奶“闖關東”。他們一直走到靠近俄羅斯的黑龍江黑河,在那裏安家落戶,最後,客死他鄉。


    父親作為一家中的長子,不但一天學沒上過,而且,在富家子弟坐在學堂讀書識字的時候,他七、八歲就跟著姐姐、領著弟妹四處討飯。父親長到14歲,就到濟南族中的一個親戚家“扛活”(用現在的話就是打工),除了能吃飽肚子外,還能有幾塊錢的工錢補貼家用。“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還沒有成年的父親,在那裏學會了炸油條、做糕點等養家糊口之技。


    1949年10月1日,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在億萬人民的歡呼聲中,受盡壓迫、剝削的農民分到了久違的土地和耕牛,當家做了主人。“翻身不忘共產黨,幸福不忘毛主席!”這是翻身得解放的億萬貧苦大眾的共同心聲。他們立誌改天換地、當家作主的熱情從來沒有如此高漲。在全國一片大好的形勢下,父親也回到了家鄉積極投身到偉大的社會變革中。


    1950年,新中國剛剛成立,以美國為首的帝國主義發動了朝鮮戰爭,並且,轟炸我國丹東地區,把戰火燃燒到了鴨綠江邊,嚴重威脅著新中國的安全。1950年10月19日,中國人民誌願軍在司令員兼政委彭德懷率領下,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開赴朝鮮戰場。10月25日揭開了抗美援朝戰爭的序幕。


    正當抗美援朝戰爭打得如火如荼之際,1953年2月,年僅19歲的父親積極響應黨中央發出的“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偉大號召,踴躍報名參加了中國人民誌願軍。父親作為增援的後續部隊在經過簡短的應急訓練後,就開赴了朝鮮戰場。在朝鮮,父親和所在部隊爬高山、淌冰河,餓了就吃幾口炒麵;渴了就吃幾口雪。他們日夜兼程準時到達上級指定位置。他們顧不上一路勞累,抓緊一切時間修工事、挖戰壕,人人摩拳擦掌,誓與侵略者大戰一場,為祖國人民爭光。


    父親所在的第68野戰軍是一支具有光榮傳統的英雄部隊。在整個抗美援朝戰爭中,先後參加了“金城戰役”、“529高地進攻戰鬥”、“北漢江左岸進攻戰鬥”、“572高地進攻戰鬥”等戰役戰鬥。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所在的團創造了舉世聞名的“奇襲白虎團”的英雄壯舉。


    那是1953年7月,為了狠狠打擊李承晚集團破壞朝鮮停戰的罪惡行徑,誌願軍總部決定發起金城戰役。7月10日,誌願軍第68軍第203師第609團副排長楊育才受命組織一個化裝襲擊班,深入敵後,以配合主力殲滅當麵之敵——南朝鮮軍首都師第1團。


    楊育才接受任務後,迅速組織12人的偵察班,其中有兩位朝鮮族同誌擔任聯絡員。為了便於襲擊敵人,楊育才化裝成南朝鮮軍美國顧問,聯絡員韓淡年化裝為南朝鮮軍小隊長,其餘10人均化裝為南朝鮮軍士兵,頭上戴著鋼盔,腳蹬大頭皮鞋,做好了出發前的一切準備工作。


    13日夜,天空濃雲密布,一場大雨即將襲來。夜色降臨以後,誌願軍出敵預料,向南朝鮮軍發起突然進攻。誌願軍西集團在突破前沿陣地後,第一梯隊各師組織的滲透迂回支隊迅速向南朝鮮軍縱深穿插前進。此時楊育才率偵察班,在主力部隊炮火的掩護下,沿著敵人後方公路飛快前進。他們抓俘虜,得口令,巧妙地通過敵人的道道崗卡,像12支利箭,直插二青洞“白虎團”團部所在地。


    敵“白虎團”團部門前停著大小30多輛汽車。首都師副師長、機甲團團長等正在開會。而指揮部外,許多人進進出出,一片忙亂。


    楊育才將偵察班分為三個小組,分頭撲向敵人團部的作戰室、電台和警衛室。規定以襲擊警衛排的第一小組先開槍為號,各處一齊開火,將敵人一網打盡。


    楊育才親率第三小組摸向作戰室。作戰室內燈光通明,偵察員們悄無聲息地潛伏到牆邊,從窗口向裏望去,隻見一名敵軍官正氣急敗壞地掛電話,像是詢問剛才發生什麽事情了,還有幾名軍官神情緊張地圍坐在桌旁。


    恰在此時,襲擊警衛排的槍聲響了起來。楊育才大喊一聲:“打!”偵察員包月祿對準窗口投進兩枚手榴彈。隨著“轟轟”兩聲巨響,屋裏的電燈熄滅了,霎時,屋裏屋外濃煙彌漫,敵團部一時搞不清出了什麽問題,亂作一團。趁著煙霧,偵察班像從天而降的神兵衝了進去,用機槍掃射,打得敵軍措手不及,四處逃竄。敵機甲團團長當場斃命。其餘敵軍在前有槍口、後無退路的情況下,隻好紛紛投降。被俘虜的敵炮兵營長,正忙著撕扯符號領章,想蒙混過關。隻有敵副師長、白虎團團長等落荒而逃。


    戰鬥結束了。偵察員擰亮手電筒,往屋裏一照,隻見室內一片狼籍。戰士包月祿從牆角的鐵架上一把扯下“老虎旗”,興奮地高喊著“把敵人的老虎旗拿到手了!”隨即,他又輕蔑地說:“什麽‘白虎團’,分明是隻紙老虎嘛。”他一麵將旗縛在腰上,一麵說“這是個證據,免得李承晚那老小子再賴賬!”


    楊育才率領偵察班憑著對黨的忠誠和機智勇敢,僅用了14分鍾就消滅了南朝鮮軍首都師團部,共生俘16人,其中軍官8人,斃傷54人,擊毀汽車近40輛,繳獲若幹彈藥、電台和一麵“白虎團”團旗,偵察班無一傷亡,有力地配合了主力部隊的作戰行動。


    戰後,為表彰楊育才率偵察班殲滅南朝鮮王牌軍“白虎團”的戰功,1953年10月,誌願軍總部為他記特等功,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會議常務委員會授予楊育才“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英雄”稱號,給他頒發了一級國旗勳章和金星獎章及證書。


    電影《奇襲白虎團》再現了這一精彩的戰鬥經過,銀幕上偵察兵的光輝形象,至今仍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楊育才退休後,回到濟南軍區幹休所休養。那時,我在山東省軍區千佛山下的一個連職單位代理指導員。因為他是我從小崇拜的英雄,在一個“八一”節我請他為單位作了一場生動的革命傳統報告。報告結束後,我們宴請這位父親所在部隊的英雄。席間,當他知道我還沒找對象時,就高興地對我說,他有一位老戰友的女兒,在沈陽軍區長春某野戰醫院當護士,據說長得很漂亮。因為他這位戰友老家是山東蒼山縣的,所以想為女兒在濟南找對象,以後好調回山東來。


    這當然是後話了,在這裏暫且不表。父親當兵的第26年後,我應征入伍。說起來,我當兵的第46野戰軍與父親所在的68野戰軍還有些淵源。


    根據中央軍委的指示精神,1975年各野戰軍進行了調防。原隸屬濟南軍區的第68野戰軍從駐防地調防到東北,隸屬沈陽軍區;原隸屬沈陽軍區的第46野戰軍從駐防地調防到第68野戰軍原駐防地,隸屬濟南軍區。


    我所在的第46野戰軍,不但參加了抗美援朝戰功卓著,而且,後來在珍寶島自衛反擊戰中一舉成名,湧現了我們在語文課本裏學過的“生命不息、戰鬥不止”的於慶陽等戰鬥英雄。


    非常巧合的是,在這次戰鬥中湧現的於慶陽、周登國等戰鬥英雄就是出自我當兵所在的團。周登國原是我們團特務連的一位班長,後來當了我們師的師長;於慶陽犧牲後,他的妹妹於慶紅接過了英雄的槍,後來在我們軍的衛生所當軍醫。


    言歸正傳。由於中朝人民的英勇作戰,打垮了美帝國主義的囂張氣焰。1953年7月27日,朝鮮停戰協議簽署,曆時2年零9個月的抗美援朝戰爭結束。聯合國軍總司令克拉克說,他成為美國曆史上第一個在美國沒有取勝的條約上簽字的將軍。


    停戰後,中國人民誌願軍又幫助朝鮮人民為戰後的恢複和建設做了大量工作。1958年10月,中國人民誌願軍全部撤離朝鮮,返回祖國。


    父親是1956年初回到祖國的。回國後不久,父親作為優秀的誌願軍戰士被保送到昆明深造學習。因為這些被保送的同誌都是貧苦出身,多數都沒有上過學,鬥大的字不識幾個,所以,入校後他們先是進行了一年的文化補習。然後,準備第二年係統學習軍事指揮畢業後提拔為幹部。正當這批人對未來前途事業充滿無限希望的時候,昆明方麵接到上級命令,要求這批學員全部退伍返鄉。這批經過戰火硝煙、生死考驗的誌願軍戰士,愉快地服從上級的命令,很快奔赴全國的四麵八方。


    事後,他們才得知,由於誌願軍陸續回國後,幹部大量超編,再加上新中國成立不久,又進行了一次這樣的戰爭,經濟十分困難。中央軍委在無奈的情況下,才不得不忍痛割愛,做出這樣的決定。


    假如沒有這次突然的變故,按正常的軌跡發展,父親多年後也許也是一位戎馬一生的將軍。人生,真是變幻莫測。如果真是那樣,一個終於逃離苦難、離開了農村那片貧瘠土地的軍官,是不太可能再找一個農村姑娘為妻子的,那就不會發生與母親長達半個世紀的歲月情緣,當然也就沒有我們兄弟姊妹的誕生了。


    父親是1958年3月退伍的。參加過抗美援朝的父親,回到家鄉受到了鄉親們的熱烈歡迎和擁戴。正像著名作家魏巍在他的長篇通訊《誰是最可愛的人》中介紹的“他們是最可愛的人”。不久,經人推薦父親被安排到當時正在家鄉的葦河上建設定橋的德州建築公司工作。也就在這時,經人介紹,25歲的父親認識了鄰村18歲的母親。


    b、母親的蹉跎歲月


    母親名叫李玉珍,生於1941年4月25日。2010年春節,在我的要求下,母親跟我談起她童年的往事,言談話語間,眼圈紅了,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顯然,那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一段蹉跎的歲月。


    姥爺名叫李成祥,兄弟三人,他排行老大。在母親的記憶中,他是鄉村有些文化的私塾先生。姥爺曾先後結過三次婚,可是,三位姥娘都因病離他而去,各自留下一個女兒。即我的大姨李玉蓉、二姨李玉桂、母親李玉珍。我的姥娘是姥爺的第三任妻子,由於當時農村缺醫少藥,生病後無錢醫治,在30多歲就去世了。那年母親才5歲。母親跟著姥爺長到9歲時,天有不測風雲,姥爺又因病去世了。從此,母親與她年邁的爺爺、奶奶相依為命。母親15歲時,她的爺爺、奶奶先後病逝。此後,還沒成年的母親就獨立門戶了。沒吃的,她就到地裏挖野菜、爬到榆樹上采榆錢,艱難度日。在母親的印象中,她隻上過三年學,後因沒錢買書、沒錢買紅領巾,同學們又都看不起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在她幼小的心靈裏,自尊心受到嚴重的傷害,憤而輟學了。


    在我幼小的時候,母親在忙家務時,常聽到她哼唱一首歌,好像是:


    “小白菜呀,地裏黃呀。


    三兩歲呀,沒了娘呀。


    跟著爹爹,還好過呀,


    就怕爹爹,娶後娘呀。


    娶了後娘,三年半呀,


    生了個弟弟,比我強呀。”


    歌聲淒婉、哀傷,如泣如訴。它抒發了母親對世態炎涼的無奈和對自己不幸遭遇的憂傷。


    c、父母戀愛經曆


    父親與母親見麵後,母親對父親的長相還是比較滿意的。父親1.73米的個頭,雙眼皮、大眼睛;能說會道,很會來事。當兵的經曆使他顯得成熟老練。但一個現實問題成為他們不可逾越的障礙——那就是家裏太窮。祖輩靠討飯為生的父親家裏,正屋三間土坯房,西麵兩間土坯房,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經曆過苦難的母親,暗自思忖,家裏這麽窮,他下麵還有六個弟妹,這今後的苦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母親猶豫了;母親彷徨了。


    在這個問題上,還有一個人不太同意,那就是我二舅李方州。他是我姥爺的二弟李慶祥的孩子。是姥爺親弟兄仨後輩中唯一的男性(還有一個舅舅李方河當兵後在戰場犧牲了)。所以,他的態度至關重要,不得不引起父親的高度重視。二舅是這樣想的:這個親叔伯妹妹,從小曆經磨難,吃了不少苦,怎麽也得嫁個富一點的人家,少受些罪。


    父親了解了這些情況後,就和我大姑直奔母親的村莊——蘇莊,找我二舅去說明情況。父親說,雖然家裏窮點,但窮沒根富沒苗,日子全憑人過。如果嫌姊妹多結婚後可以分家過日子。再說,我現在有工作,肯定不會讓你妹妹受苦的。


    二舅也是軍人出身,退伍後國家安排當了教師,非常通情達理。聽了父親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語後,就愉快地同意了。


    1958年農曆10月7日,父親和母親相戀幾個月後,就在西邊那兩間土坯房裏結婚了。婚後不久,老家定橋的建築工程完工,父親就跟隨德州建築公司搬到了德州市。父親到德州後,十分掛念在老家的母親。沒過多久,父親又返回老家把母親接到了德州市,在一間放有建築工具的房間支起一張雙人床,過起了“兩人世界”。


    德州市位於黃河下遊北岸。北依北京、天津,南靠省會濟雨,東連膠東半島沿海開放城市,西連山西能源基地,處在華北、華東兩大經濟區連接帶和環渤海經濟圈、黃河三角洲以及“京九”經濟開發區之間,是全國重要的交通樞紐,享有“神京門戶、九達天衢”之稱。


    德州現升級為地級市,轄一區二市八縣和經濟開發區與運河經濟開發區。


    到德州後,母親先是在建築公司打零工:挑沙子、搬石頭,後又到聊城挖水庫。從小經曆過苦難的母親,非常要強能幹,常常受到領導和同事的稱讚。1959年初,德州國棉廠招收工人,母親經人介紹順利進入國棉廠。到廠後,單位先是安排她到石家莊學習了三個月,回來後安排在準備車間做串口工作。


    1960年6月,父親因工作需要調到德州市自來水公司工作,過去的房子不能住了。於是,他們就在德州西北角的三裏莊,租了一間離母親廠子比較近的民房生活。1961年農曆12月23日,來德州10多天的奶奶,本來是照顧母親月子的,可是看看母親還沒有生的跡象,說啥要回老家。因為當天就是農曆小年了,家裏還有一大家子人要準備過年。於是,父親就送奶奶回老家了。當天晚上,母親就開始肚子疼。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波疼痛向她襲來,當陣痛一次比一次來得密集的時候,母親心想:壞了,怕是要生了。母親忍著疼痛來到對門的鄰居家,告訴人家如果父親回來就說她到醫院去了。一路上母親一個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實在疼得厲害,就蹲著待會兒。到市中心醫院後,母親忍著疼痛自己辦完手續住進了婦產科。


    父親送奶奶到老家後,由於牽掛著待產的母親就連夜返回德州。當聽鄰居說母親去醫院後,就心急火燎地直奔醫院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士兵到兩杠四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梁祖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梁祖國並收藏從士兵到兩杠四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