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處女作電視劇《女兵交響曲》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由香港拍攝的兩部電視劇,曾在國內引起強烈反響,造成了萬人空巷。一部是《上海灘》;另一部是《霍元甲》。這兩部電視劇跌宕起伏的故事、扣人心弦的情節、懸念叢生的結構,令人至今難忘。在大家都在稱讚男女主角周潤發、趙雅芝和黃元申、米雪精湛絕倫的演技的時候,我卻更欽佩這兩部電視劇的編劇。


    常言說,“劇本劇本一劇之本”。是編劇們構思了故事、設置了懸念、安排了情節、編寫了對白,為演員提供了施展才華的舞台。也就是在那時,我就有了一個天真大膽的想法:今後我也要創作電視劇,讓全國、甚至全世界的華人,在茶餘飯後圍坐在電視機旁收看我寫的電視劇。


    人生總是充滿各種各樣的機遇與挑戰,以何種態度去麵對它們,對事態的發展往往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麵對一件似乎無望的事情,悲觀者隻會看到淒涼,而樂觀者卻能發現另外的機會。


    夢想是起點,有行動才能讓夢想起飛,到達終點。


    在青島當兵時,我在《青島日報》上讀到一篇介紹一位殘疾人的文章,講述了主人公身殘誌堅,經過不懈的努力創作出一部名叫《家風》的電視劇本,被天津電視台拍攝成電視劇的事跡。根據文章提供的線索,我多方打聽終於找到了這位作者,詳細了解了劇本的創作經過。得知這個被拍攝的劇本,是他經曆了無數次退稿後,不斷地修改創作被采用的。他那種百折不撓,永不言敗的精神深深地打動了我。


    在濰坊當兵時,我看到《大眾日報》上介紹了隸屬濰坊的昌邑縣一個農民,在條件極其艱苦的情況下,創作了一部反映農村義務教育的電視劇本,被山東東電視台拍攝成了電視劇。我又利用星期天到昌邑縣農村,找到了這個農民作者,了解到他在吃飯都成問題的情況下,仍然堅持創作,終於取得了成功。調到濟南後,我聽說原某軍坦克團政治處毛幹事轉業到省《戲劇叢刊》雜誌社後,創作了電視劇本《三杯酒》,被山東電視台拍攝播出後,引起了好評。我多次找到毛幹事,虛心向他請教電視劇的創作經驗。


    有一篇介紹方義華的報告文學(電影《月亮灣的笑聲》的編劇),說他曾經是一位退伍戰士,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在創作上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使我深受感動。我把這篇文章認認真真地抄在日記本上,以此來鼓勵自己。


    電視劇是一門家庭藝術。好看,故事性強,才能吸引人觀看,才能起到寓教於樂的作用。在不斷地積累後,我的創作衝動愈加強烈。


    省軍區直工處分管的有線連是一個男女混編連隊。處於青春萌動期的青年男女,在一起工作、學習和生活,常常發生一些讓人預想不到的故事。於是,我通過大量的了解采訪後,創作了第一部電視劇處女作《女兵交響曲》。在經過了反複的修改後,我寄給了山東電視台、河北電視台、天津電視台等拍攝單位。沒過多久,收到的全是打印好的退稿信。


    在這種情況下,我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我感到自己簡直是天真可笑,電視劇那是一般的人可以駕馭得了的嗎?


    b、魂牽夢繞沂蒙山


    1987年的春天,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隨省軍區領導去了一趟沂蒙山區。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唱“沂蒙山小調”


    “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哎,好風光。青山那個綠水哎,多好看,風吹那個草低哎,見牛羊。高粱那個紅來哎,豆花香,萬擔那個穀子哎,堆滿場。咱們的共產黨哎,領導好,沂蒙山的人民哎,喜洋洋。”


    這首歌曲,據說誕生的背景是這樣的:1940年初,正值抗日戰爭的艱苦歲月。沂蒙抗日根據地建立不久,日寇經常“掃蕩”,以國民黨臨沂專員張裏元為首的頑固派也時常破壞抗日根據地。他們利用當地反動勢力——黃沙會,與我抗日軍民對抗。為掃除抗日障礙,我費東工委和行署,向黃沙會會員做了大量艱苦細致的政治教育工作,但由於反動派的嚴密控製,都未能奏效。最終,我軍不得不決定使用武力解決。當時抗大一分校文工團的任務就是以文藝宣傳為武器,積極配合這一行動,全團一麵在前線開展對敵人的政治攻勢,一麵深入到黃沙會最盛行的沙溝峪、馬頭崖等地召開幹部群眾座談會,進行調查研究和宣傳教育,同時搜集創作素材。《沂蒙山小調》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在上白石屋村一間簡阻的民房裏創作出來的。歌曲一經傳出,就以其通俗、易懂、生動的歌詞,美妙動聽的曲調,很快傳遍了魯中、魯南、濱海、膠東、渤海各抗日根據地,受到了廣大軍民的普遍喜愛。以後又流傳到華北、東北各抗日根據地。1964年,華東地區舉行民歌會演時,韋友芹用她那甜潤的歌喉,演唱了《沂蒙山小調》,受到陳毅和其他中央首長的稱讚,後被錄製成唱片,又一次在全國引起了轟動。


    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我也是被這首歌曲的優美旋律和那詩意的歌詞所深深陶醉,一唱起來,就神采飛揚。


    可是,當我真正來到沂蒙山,從沂水、蒙陰、沂源到沂南、費縣,一路上的景象,卻使我的心靈受到強烈的震撼。


    小雨漸漸瀝瀝地下著,連綿起伏的沂蒙山籠罩在一片淡淡的煙霧中。在這片染血的土地上,散布著一個個孤零零的小村落,一個個地道的用石頭砌成的“封閉山國”。眼前,一座座用石塊壘成的陰暗潮濕的草屋;一個個打滿銅子的水甕、瓦罐;一張張鋪著破席的土炕;一塊塊碎布湊成的被子;苦澀的糊糊、用地瓜幹做成的煎餅……


    嗬,沂蒙山,魂牽夢繞的革命老區……


    四十年前,我軍高級將領陳毅、羅榮桓、徐向前、粟裕等同誌曾在這裏指揮過著名的孫祖戰役、魯南戰役、孟良崮戰役。這裏低矮的草房、普通的石桌、石凳,都銘刻著千古流芳的壯麗詩篇。


    這是一個久為傳頌的故事。京劇《紅嫂》、舞劇《沂蒙頌》說的是一位大嫂用乳汁救活八路軍傷員的事。戲劇中那個紅嫂的生活原型名叫祖秀蓮。


    當我們去見這位英雄媽媽時,她已去世一年多了。我聽到的隻是人們告訴我的她生前留下的紅嫂故事的續篇。


    那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的故事了,一位青年漢子用扁擔挑著鋪蓋卷,在沂蒙山走村串戶,一雙力穿山石的眸子噴射著思念的火焰,每到一家他就問:“你見到俺娘了嗎?”


    這位青年漢子就是當年被祖秀蓮救活的八路軍傷員郭武士。解放後,上級把郭武士安排在他的家鄉——山西省太原市的一個領導崗位上工作。然而,他卻辭去了職務,告別了父老鄉親,踏上了尋母的旅途。


    從山西到山東,路途遙遙,郭武士憑著參軍後練就的“鐵腳板”,不知翻過了多少座山,也不知涉過了多少條河,憑著當時的記憶,終於在第三個年頭的春天,在沂南縣院東頭鄉桃顆子村找到了日夜盼望的“母親”。


    這時的祖秀蓮己失去老伴多年,一個兒子也早在解放戰爭中犧牲了。幾年來,這位被世人傳頌的老媽媽,隻身過著清苦的生活。此時此刻,郭武士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撲通”一聲脆倒在祖秀蓮的麵前,淚水沾濕了母親的衣襟。那鬱積在心頭多年的思念之火一下噴射出來:“娘!娘!我終於找到您了……”


    一時間,祖秀蓮昏花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她仔細地聽著那似在遙遠夢中的喊聲,用衣襟擦了擦雙眼,哦,認出來了,是他,是那個在自己家中養了個把月傷的小郭子。


    郭武士望著祖秀蓮,見大娘老了,瘦了,心裏陣陣辛酸:“娘,俺來晚了,讓您老人家受苦了……”


    從此,這位媽媽的東牆邊又蓋起一間新茅屋。在這間狹小的屋裏郭武士娶了親,成了家,生下了沂蒙山的後代。


    從此,郭武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這位沂蒙山母親朝夕相伴,直到送老人走完人生的最後路程。使郭武士遺憾的是,就是這位用奶水把他救活的母親,直到臨終時,照片也沒留下一張;縣城也沒去過一次,甚至連白麵饃饃也沒吃上,就帶著對“紅五星”的美好記憶,帶著對新生活的無限向往,去了。


    這是怎樣的母親啊,她們奉獻於革命的極多,要求於人間的卻是那樣微薄。


    郭武士自感心中有愧。雖然這位放棄高宮、放棄優越城市生活的戰士,在這不通電、不通水的山溝裏;在這一家人隻有4.7分的薄地裏盡了心、盡了力、盡了對母親的一腔赤子之情。


    那一天,我來到“紅嫂”的墓地,那是一個農村常見的墳頭,土家上長滿了雜草,沒有花圈、沒有豐碑,隻有一棵山裏紅長得格外茂盛。晶瑩的露珠,從枝葉上滴下如深情的淚水,一滴一滴……


    我失聲痛哭了。


    良久,我按沂蒙山傳統的方式,在墳前磕了3個響頭,掬起一捧黃土灑在墳上,緩緩地站起來,以軍人特有的神聖,默默佇立3分鍾。然後,慢慢地舉起右手,為九泉下的“紅嫂”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在沂蒙山區的日子,我有幸見到了一位活著的“紅嫂”,她叫趙傳春。


    趙傳春,1938年入黨,是一位出色的地下交通員,日寇曾多次出金條捉拿她。在1942年的一次反“掃蕩”中,趙傳春抱著3個月的嬰兒躲進山裏,夜深回家時在路上發現了一個血流滿麵的八路軍傷員。怎麽辦?一邊是親生的嬰兒,一邊是生命垂危的戰士,母親的心在作著痛苦的抉擇。最終她噙著淚水將嬰兒放在山洞,用草蓋好,毅然背起傷員踏上了歸家的山路。未走幾步,身後傳來了嬰兒哇哇的哭聲。被哭聲驚醒的傷員猛地從她身上溜下來,說什麽也不肯再走。“快走吧,孩子等會我再回來抱。”趙傳春催促著,她咬緊牙關吃力地把傷員重又背在身上回到家,精心地給傷員包紮好傷口。把一切處理要當後,她匆匆返回山洞裏找到孩子時,這個來到人間才3個多月的嬰兒,腹部被日本兵挑了4刀,細小的腸子嘟嚕在外麵,血流一地。頓時,趙傳春如五雷轟頂,一下子暈倒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醒來的趙傳春脫下上衣,把孩子緊緊地包起來抱在懷中,淚水刷刷地流個不停。此刻,她不能放聲大哭,山洞外有日軍在遊動。她的上牙深深地紮進下唇裏,吐出一口口鮮血。她抱著孩子來到一個碎石崗上,雙手拚命扒出一個坑,把孩子小心地放下去,用手埋好,作好記號,這才昏昏沉沉地走回家中。


    傷員見雙眼紅腫的趙傳春隻身回來,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抽泣著,口中喃喃地重複一句話:“你不該把孩子留下,留下的該是我呀!”


    趙傳春這時反倒沒有了眼淚,話語異常平靜:“你養好了傷能打鬼子,他還是個孩子,能幹啥?”


    “再小也是命啊!”傷員抽泣著說:“大哥回來,你怎麽向他交待?”


    “他?”趙傳春哽咽:“孩子沒出世他就讓鬼子給打死了。”


    “……”傷員張了張嘴,再沒說什麽。


    二十多天以後,傷員養好傷,要去追趕部隊,臨行前,眼裏閃著淚花,從衣袋裏掏出一枚軍功章遞給趙傳春。“沒有別的送你,這枚軍功章是我用生命換來的,送你作定親物吧!”


    “胡說啥?”趙傳春愣了。


    “不是胡說,這是我的真心話。”


    “是因為俺救了你,想報恩?那你就狠狠打鬼子吧!”


    “咋?你看不上我?”傷員呆呆地望著她。


    “不!是俺自己配不上你。”趙傳春搖搖頭。


    “別說了,等著我!”傷員上前緊緊握住趙傳春的手,淚流滿麵……


    趙傳春淚水漣漣送走了南下的傷員。從此,她夜思夢想,等啊,等啊,山茶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她從27歲一直等到了67歲,整整40年啊!傷員仍沒回來。


    1955年8月的一天,趙傳春突然接到一張200元的匯款單,沒有匯址,她想一定是他寄來的,因為她外麵沒有任何親人。趙傳春說:“他一定很忙,不然怎麽連他的地址也忘了寫,等他忙完了國家大事,一定會回來的。”她把錢取出來,跟那枚軍功章一塊放在枕頭底下,一分一文都舍不得花。


    1979年的秋季,村裏遭了旱災,趙傳春的2.3分地裏顆粒無收,眼看著斷糧。一個漆黑的夜晚,她到已故丈夫的墳頭上痛哭了一場,用鐵鍬扒出墳上的磚,換成了糧食。


    直到今天,這位為革命獻出了丈夫和兒子的老媽媽,一個人仍孤獨度日,她該有多少向人傾訴的苦衷啊!


    她思念親人。她每天帶著那枚軍功章和200元錢,呆呆地站在村口,她還在盼,盼,盼……


    她渴念著火紅的生活。


    也許是因為“紅嫂”的緣故,下麵所講的幾位老漢,人們曾給他們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紅哥”。


    初次見到呂占瑞,他的形象使我一下子想起了法國浪漫主義作家維克多·雨果。在他的人生旅途中,的確也有一段帶有浪漫色彩的經曆。1942年參軍,1945年提為連長,他參加過遼沈戰役、平津戰役、淮海戰役、渡江作戰……一直打到海南島的魚鱗港。魚鱗港就是人們傳說中的天涯海角啊!十年征戰彈痕累累,就連朝鮮戰場上也留下了他保家衛國的足跡。從朝鮮回國後,呂占瑞感到無仗可打了,自己又認不了幾個字,不是當官的料,便辭去職務,帶著一大包軍功章回到了沂蒙山。


    30多年過去了,這位赫赫有名的戰鬥英雄,住的還是老人遺留下來的草房,吃的還是硬梆梆的煎餅。如今,他那受傷的腿已吃不住多少力了,但還要終日勞碌。老伴死得早,他拉扯著兩個兒子長大成人,兒子又都是光棍漢。


    我去見他時,豆大的油燈下,一家老少三條光棍躺在炕上,蓋著一床被子,正講著那打鬼子的故事……


    告別呂占瑞老漢,由村支書引路,我來到李得老漢的家。一進門,頭一下撞在上麵的門框上。正在吃飯的李得忙把我扶進屋,說:“你看這是怎麽說的,你們城裏人不習慣……”


    我們進屋坐定後李得繼續用飯,用他僅剩下的3顆牙嚼著地瓜幹攤的硬梆梆的煎餅。嚼的是那樣費力,那樣艱難,一時間也嚼碎了我少年的夢。哦,沂蒙山,撩人情懷的山;沂水河,撩人情思的河……


    此刻,我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一頓飯曾吃20張煎餅,一下背起一個大個子傷員、兩支步槍、4顆手榴彈、一顆大地雷,加起來200多斤的李得嗎?無情的歲月已使這位一米八二的巨人身軀佝僂起來,極難想像他年輕時的英姿。我掏出一顆帶嘴的香煙遞過去,李得擺擺手,沒接。他拿出長煙袋吸起來,剛吸了幾口就劇烈地咳嗽。


    “什麽煙,這麽嗆?”我奇怪地問。


    “樹葉。”支書低聲說。


    “莊戶人不講究。”李得老漢像是聽到了支書的話。


    談起現在的生活,李得老漢告訴我:“好哇,好哇,托黨的福。現在沒有鬼子糟害,沒有國民黨壓迫,再也不用‘跑反’了,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了。”他真誠地作答。


    “還吃地瓜幹?”我問。


    “這就不錯了,前幾年老吃國家救濟糧,也把國家拖累得不輕啊!”李得負疚地說。


    李得是沂蒙山著名的民兵戰鬥模範。他救護八路軍傷員的事,曾被傳為佳話。那是在三十多年前的魯南戰役中,他冒著生命危險,接連從戰場上背下3名女傷員,一個個背回家,熬藥喂飯;天亮了,再一個個背進山洞,隱藏起來。敵人3次“圍剿”,4次“掃蕩”都沒能找到這3位女傷員。其中一位患重病的女傷員,他整整護理了3年。3年啊!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該有多少風風雨雨啊!


    李得有3個兒子,因娶不上媳婦都先後去東北,在那裏安了家。李得和老伴都是70多歲的人了,還要披著太陽、頂著星光,耕耘播種。兒子來信讓他們去東北,他說:“這裏每個山頭上,都有共產黨的骨頭,共產黨的血,俺舍不得!”


    話說得很堅決。


    沂蒙山人嗬!有人說你是掛滿勳章的乞丐。是這樣嗎?你們有的是勳章,可你們從來沒有乞討過。你們有功於革命,有功於人民,卻從不居功自傲。你們癡情於自己的土地,你們博大的胸襟隻有奉獻!


    我來到沂水縣的雲頭峪村采訪的時候,是一個上午。村裏靜情悄看不到一個人。一支歌兒順風飄來:


    “俺的家靠山坡呀,


    八路常從俺這兒過。


    爸爸下山去挑水,


    我到山上拾柴禾。


    拾柴禾呀拾柴禾,


    給俺的親人燒水喝。”


    唱歌的是一位十多歲的小姑娘。她身背柴筐,正和幾個小朋友向這邊走來。我急忙迎上去。


    “你們村的人呢?”


    “下山挑水去了。”她爽快地說。


    “到山下什麽地方?”


    “好遠哪!”她指指山下說:“你看,上來了。”


    光禿禿的山坡泛著黃色,一條隱隱約約的羊腸小路從山底搭到山頂,一支由老人、小孩提著水罐,小夥子、大姑娘挑著水桶的隊伍在艱難地攀登。沒有嬉笑,沒有歡顏,隻是默默地緩緩地走著。


    雲頭峪曾是“星星之火”的發源地。山東省委機關曾設在這裏。1939年1月1日,《大眾日報》也是在這個村子裏誕生的。我在低矮的草房裏找到了當年報社的房東陳中芳大娘,她給我講述了三十多年來這裏盼水的故事。


    水源奇缺的雲頭峪,近三十多年裏,全村有250多人為挑水而摔死摔傷。這裏流傳著“雲頭雲頭吃水愁,一天一擔水等到落日頭”的歌謠。在雲頭峪一瓢水要派4次用場:先洗菜,再洗臉,然後洗衣,最後拌豬食。


    雲頭峪人走親戚,肩上擔子一頭挑饅頭,一頭挑著水;就連小學生上學也不忘給老師灌一瓶涼水,因為老師沒有時間下山挑水。


    一位戰爭年代腿部負傷的70多歲的老人,用水全靠村裏年輕人救濟,時間久了,老人內心不安,以後洗臉時,便先點著一堆柴禾,自己坐在邊上烤,等臉上烤出汗來,用毛巾擦一擦就算完事。


    1982年8月的一天,這裏一戶人家不慎失火,因沒有水救,火勢不斷蔓延,全村人眼睜睜看著20多間房被燒光。


    1983年農曆8月15日,村裏人張興泉的兩個十多歲的女兒張國華和張國英,眼看著家裏斷了水,生病的父親又不能去挑,為了過好中秋節,兩人偷偷到山上的水庫去提水,姐姐國華不慎落水,妹妹國英上前去搭救,結果雙雙墜入庫底。母親聽到噩耗,精神崩潰了。她一路喊著,叫著,跌跌撞撞地跑到水庫邊,縱身跳入庫中去撈女兒,從此,再也沒有上來。中秋之夜,張興泉病臥床榻,麵對孤燈,淚哭幹了,心哭碎了。


    為了解決水的問題,沂蒙人民盡了極大的努力。解放以來,他們集資10多萬元,打了百多眼井,無奈都是幹窟窿。


    10多萬元,今天看來,也許不算什麽。一個演員偷稅漏稅補交的稅款也許比這還要多,一個個體戶的私囊也許也比這還要大。然而,對於沂蒙山人,這可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據有關部門統計:沂蒙山區每個縣人均年收入150元以下的就有120萬人,占6個縣總人口的27.9%,其中年收入50元以下的有23萬人。


    50元呀!是一條煙?一瓶酒?是小孩的一個玩具?是姑娘的一件衣衫?……


    水,沂蒙山人朝思暮想的水嗬,他們擠出微薄的收入打出一眼眼枯井,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依舊與水無緣。整個沂蒙山仍有35%的人,生活在幹渴之中。


    有人說,沂蒙山人是不知流淚的民眾。是啊!多少年了,沂蒙山的人民把血灑向蒙山,把淚拋向了沂河,血貧缺了,淚幹涸了,他們依然盼望著,盼望著清涼甘美的生命之水。這僅僅是生存的本能使然嗎?沂蒙山人民在戰爭年月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在向新生活進軍中也不會彎下鐵一般的脊梁。他們在向貧困宣戰!


    然而,他們又多麽需要幫助和支持啊,像當年他們支援革命那樣。


    1984年冬,村支書突然想起了陳毅元帥。那是40年前的事了:那年楊支書在河灘上收瓜,一個八路軍小鬼到河邊飲馬。他給了小鬼一個瓜,誰知過了不久,小鬼又把瓜送回來,說首長把他好一頓批。他問首長是誰,小鬼說是陳毅。他一聽急忙挑了幾個好瓜,跟小鬼一塊到了陳毅司令部。陳老總抓著他的胳膊說:“老鄉喲,咱們共產黨和八路軍是為人民服務的,不能占你的便宜。”說著他拿出一塊銀元遞給他。他不接,說:“你們為了我們過好日了,命都豁上了,這幾個瓜算什麽?”陳老總硬塞給他:“拿著,留個紀念吧?!今後遇到什麽困難拿著它去找我。不然,我可不認你喲!”


    如今,他拿出珍藏40年的那塊銀元緊緊地攥在手裏,像攥著希望。他決定去找陳毅元帥,談談沂蒙山人的心裏話,談談水……


    聽說去找陳老總,全村人紛紛來湊路費。就這樣他背起一摞煎餅,千裏迢迢來到北京城。他整整轉了一天,傍晚時來到中南海的西門。警衛戰士攔住了他。他不依,拿出了那塊銀元,說要找陳毅。戰士愣了,說陳毅同誌早去世了。他驚愕了,哽咽了。


    怎麽可能呢?他記得真真切切。1949年7月1日,在上海解放後的第一個黨的生日慶祝會上,他作為沂蒙山的代表被邀上主席台,親耳聆聽了陳老總那滿懷激情的講話:“……我們在華東戰場上取得的勝利,可以說是沂蒙人民用小車推出來的,用擔架抬出來的,用小米喂出來的。我們永遠不要忘記沂蒙人民!我代表全體戰士感講沂蒙父老……”陳老總說著深深地鞠了個躬。


    多麽好的人哪!怎麽就去了呢?他擦去眼裏的淚花,說:“那麽,我找粟裕將軍,當年他就住在俺家裏。”戰士說:“粟裕將軍也去世了。”他一時不知再說什麽,唯有淚水刷刷而下。過了好一會兒,他鼓足勇氣說:“那麽,我——我……我找黨……”


    警衛戰士沉默了。


    他是個沂蒙後生。曾幾何時,他就是穿著撐不起來的軍裝,離開那低矮潮濕的草房的,自然深知家鄉的景況。他望著從家鄉來的這位質樸、執著的老人,不由地流下了淚水。


    1987年7月12日,原濟南軍區政委、時任解放軍總參謀長遲浩田上將,第四次來到沂蒙山。這裏的一切他都感到格外熟悉,格外親切,格外新鮮。


    他時而久久佇立極目遠眺,時而在羊腸小路上穿行。心裏驟然飄起激烈的槍聲、湍急的水聲、衝鋒的喊殺聲。他來到烈士陵園,悼念和慰藉先烈的英靈;他四處找尋,找尋那似乎淡漠了的記憶。


    在南麻戰鬥中。18歲的他,拎著在孟良菌戰鬥中從敵人手中奪來的卡賓槍,腰係6顆手榴彈,和戰士們一起在槍彈的呼嘯中追擊敵人,不料一顆子彈擊中了他膝下的動脈。血泉水般地湧出來。他忍受著巨痛一步一步向前爬去,血染了一片又一片。爬出3裏多路,他昏迷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忽閃忽閃的擔架上,不久又轉到吱吱的獨輪車上。朦朦朧朧中,他看到兩個赤臂的老鄉拉著車,一個清瘦的老人架著車,在急速地走著。


    獨輪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敵人的飛機來了,亂扔炸彈,3位老鄉不約而同地用身子護住他;每走到一個村子,3位老鄉總是找些鹽水為他洗傷口,找些吃的讓他填肚子。


    “如果沒有這3位老鄉,就沒有我遲浩田,我一定要報答沂蒙人民的救命之恩。”這是他常說的一句話。1985年初夏,遲浩田剛剛就任濟南軍區政委不久,就匆匆忙忙地去償還他三十多年的夙願了。


    哦!哪兒是鄉親們送我的小路?


    哪兒是傷員安臥的茅棚?


    我問那衝鋒的小路,


    我問那目睹廝殺崢岩的青鬆,


    你可曾記得,


    我這名浩蕩大軍中的曾通一兵。


    (引自遲浩田詩作《偉哉,孟良崮》)


    推車的大爺,您在哪裏?兩位拉車的大叔,你們生活得怎麽樣?你們可曾聽到將軍的述說,你們可曾看到昔日那“普通一兵”重返沂蒙的身影?此刻,他走進山麓的小村。


    他邁進一戶戶茅棚。身著筆挺橄欖綠軍服的將軍愣了:


    老人們粗糙幹裂的手;


    姑娘破舊補丁的衣服;


    小夥子那呆滯的目光;


    孩子們失血的臉龐……


    這位平時開朗健談的將軍,此時一反常態,愁鎖雙眉,石壓心頭。回到濟南,在寓所裏他不停地踱步,是啊!作為一名執政黨的黨員,作為一名人民的公仆他心裏不安啊!


    夜深了,濟南軍區黨委會議室裏的燈還在亮著。將軍在向他的一班人講述著沂蒙山的昨天和今天。


    撼人心魄的昨天,令人不安的現狀,點燃了在場的一個個將軍的心頭之火,軍區黨委當即決定:


    抽出120台退役汽車和300匹軍馬支援沂蒙山建設;


    從部隊庫存的被裝中選出35000件,為老區人民禦寒;


    發動人武部和廣大民兵脫貧致富;


    組織文藝隊、醫療隊到沂蒙山慰問服務;


    ……


    後來,筆者幾次去看望首長,每次他都談起沂蒙山。他說:“沂蒙山的人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沂蒙山的鄉親使我認識了革命。作為一個人不能忘恩負義,作為一名軍人、一位高級將領,更不能忘記老區人民。我要永遠記住沂蒙山人,永遠無愧於這片土地!”


    這就是我們的將軍!這才是人民的公仆!在他的日曆薄上,時刻都惦記著人民……


    在沂蒙山,人們還常提起一位將軍。他,就是原工程兵副司令員胡其才。離開沂蒙山30年來,他不間斷地去看望那裏的人民,甚至帶著妻子、兒女去看這片養育革命的土地。他的一包包東西、一份份禮品,雖然微不足道,但這是他為人民獻出的又一份赤誠,時刻在溫暖著人民的心。


    1985年深秋的一天,一輛普通的麵包車顛簸在沂蒙山區,車子停在蒙陰縣金山莊,從車理走出一位穿灰色風衣的老人,48年前他曾在這裏戰鬥過。舊地重遊,他轉了一家又一家,走了一戶又一戶,心裏很不平靜。他緊緊握著一位老大娘的手,對跟隨的工作人員說:“解放這麽多年了,現在這裏的群眾吃不飽、穿不暖,中央也很不安呀!不能忘記老區的人民,忘記他們就是忘本啊!”


    當這位老人行將離開這裏的時候,老大娘忙進屋拿出一包紅棗,趕到門口塞到老人的懷裏。老大娘姓楊,是八路軍的房東。每年紅棗熟了,楊大娘都洗淨、曬幹、包好,說是等著當年的八路軍來吃,她等啊等……今天終於有機會了。老人沒有推辭,神情變得更加深沉。紅棗捧在手中似千斤重。他說:“我要把這包紅棗帶到北京,帶到中南海,放在我的辦公桌上,看到它我就會想起沂蒙山的人民……”


    這位老人,就是原全國人大委員長——萬裏。


    老區人民的狀況,已經引起了中央及各級領導的重視,老區人民開始了脫貧致富的路。


    人們期待著沂蒙山區盡快以繁榮昌盛的英姿矗立人間。


    蒙山沂水,你聽到了嗎?


    c、遲浩田總參謀長給我敬酒


    從沂蒙山回來,我的心靈被久久地震撼著。沂蒙山,這真的是我歌中夢中的沂蒙山嗎?那浪漫而詩意的生活為什麽看不到?為什麽那裏到處寫滿兩個大字:貧困!


    是啊,貧困,這曾經是整個時代,一個國家的真實寫照。從新中國建立以後,一窮二白的現狀,就不知道令多少人痛下決心:一定要改變貧窮和落後的帽子,一定要趕上世界先進國家!


    為了脫“貧”,我們毅然選擇了蘇聯老大哥的經濟發展模式,國家將工作重點逐漸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


    這一發展經濟的戰略當然沒有錯。但那種以大城市為中心,以犧牲農村作為代價的片麵做法,至今還存在著爭議。中國真的一定要學習蘇聯的模式嗎?中國的革命既然不是和蘇聯那樣靠奪取大城市而獲得成功?甚至恰恰相反,中國正是痛定思痛,放棄了蘇聯模式,而選擇了獨具特色的毛澤東思想,選擇了反其道而行之的農村包圍城市的做法,才一舉取得了成功。那麽,中國的經濟建設,為什麽一定要走蘇聯的路子?


    隻可惜,這麽簡單的問題,當時卻沒有人去思考。中國還是選擇了走工業化、大城市化的經濟發展道路,計劃經濟的思維如同一條條看不見的繩索,束縛住了人們的創造精神,也僵化了活力。


    數以億萬計的農民在這場經濟建設的國家大戰略中開始被拋棄,被邊緣化,被遺棄在時代背後。


    以1978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標誌的改革開放方針的確定,盡管常被人提起與小崗村的十九位村民緊密相連。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也被認為是釋放農民積極性和創造性的一項大膽的製度改革。


    但畢竟,城市才是這場改革的中心所在,城裏人才是這場驚天動地的事業的主要角色,工人領導農民,從革命年代一直到經濟建設年代,這是從來沒有改變過的,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變。


    改革大潮令古老的神州大地煥發出了新的生機,然而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億萬農民在承受怎樣的“陣痛”。


    千百年來,他們和祖祖輩輩一樣,已經習慣了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一成不變的固定生活方式。


    驟然之間,要他們離開血脈相連的土地,離開生養育自己的故鄉,到陌生的外麵世界去闖“市場”、“下海”,他們怎麽能不產生迷茫、疑惑,怎麽能不彷徨?


    然而這恐懼、這疑惑、這彷徨,卻遭到了無情的嘲笑。井岡山、太行山、沂蒙山……一個個寫滿滄桑與輝煌,用鮮血在新中國的創立之路上寫下自己忠誠的革命老區、紅色土地,卻得到了新的雅號:


    “掛滿勳章的乞丐!”


    這隻有詩人才能寫出來的句子,字裏行間卻透露了社會對他們無情的嘲諷: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要將那些老掉牙的曆史翻出來,還要翻開發黃的功勞簿,以期換來有限的同情和可憐的救濟!


    然而,寫下這詩句的人們錯了!那些諷刺和嘲笑,嘴邊露出神秘的優越感的人們都錯了!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需要救助、需要同情的群體,他們在戰爭年代不需要,現在也不需要!將來也不需要!


    他們需要的隻是被銘記,被尊重!一個忘記自己曆史的民族是可恥的,更是可悲的!一個忘記自己從什麽地方走過來的人是可憐的!以沂蒙山人民為例,看看他們在那血與火的年代裏都做了什麽吧?那是重溫多少次都不褪色的輝煌:


    ——“四塞之國,舟車不通,土貨不出,外貨不入”,是沂蒙山!


    ——“最後一口飯,做軍糧;最後一塊布,做軍裝;最後一個兒子,送戰場”,是令劉少奇、羅榮桓、徐向前、陳毅、粟裕……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感動落淚的沂蒙人民!


    ——“鄉鄉有紅嫂,村村有烈士”。沂蒙,一塊英雄的土地。1938年至1939年,隨著八路軍第115師挺進沂蒙山區和八路軍山東縱隊、八路軍第一縱隊在沂蒙山區組建,這裏成為中國革命的重要戰略基地之一。史料顯示,當時沂蒙老區420萬人口中,就有20萬人參軍入伍,120萬人參戰支前,10萬先烈血灑疆場。


    ——白彥爭奪戰、五井殲滅戰、孫祖戰鬥、塔子山戰鬥、抱犢崮戰鬥等載入史冊的壯烈戰鬥,在血與火的廝殺中,根據地部隊和民兵有11萬人傷亡,其中6萬餘人壯烈犧牲。孟良崮戰役紀念館,鮮血染紅的牆壁上,斑駁陸離,雜亂地嵌著19.4萬多顆彈殼,讓人聯想到當年戰場上的槍林彈雨、烈士的鮮血和不倒的紅旗。國民黨整編第74師及整編第83師一個團共3萬餘人全部被殲!蔣介石痛失虎將,哀歎74師被殲是他“最可痛心、最可惋惜的一件事”。陳毅司令員興之所至,揮筆寫下了氣壯山河的詩篇“孟良崮上鬼神嚎,七十四師無地逃。信號飛飛星亂眼,照明處處火如潮。刀叢撲去爭山頂,血雨飄來濕戰袍。喜見賊師精銳盡,我軍個個是英豪。”


    ——在沂蒙山區,流傳著一個“火線橋”的故事:孟良崮戰役中,前麵戰鬥已經打響,齊腰深的汶河水擋住了增援部隊的去路,30多名婦女緊急行動,拆下自家的門板,跳進了湍急的水流,一個團的兵力硬是從女人搭起的門板上火速通過。


    ——沂蒙“紅嫂”。在戰火紛飛的年代,沂蒙婦女送子送郎參軍,做軍鞋,碾軍糧,抬擔架,救傷員,湧現出用乳汁救傷員的沂蒙紅嫂、撫養革命後代的沂蒙母親、支前模範沂蒙六姐妹等等。其中,“沂蒙紅嫂”已經成為中國婦女擁軍模範的象征,深深銘刻在了人們的心中。


    還需要更多地列舉嗎?一個在抗戰年代爆發出如此巨大能量的群體,一片到處都被鮮血浸泡和被傳奇充斥的土地,這樣的人民,這樣的土地,還有什麽困難是他們不能克服的嗎?


    即使他們在經濟建設的年代裏落後了,被遺忘了,和沿海地區的大城市比較起來,成為了“乞丐”。


    但那也不應該成為嘲笑的對象!他們即使得不到幫助,至少應該受到尊敬,而且永遠受到尊敬!


    這尊敬,不從別人做起,就先從我這個普遍的軍人做起,從我這個農民的兒子做起吧!


    就這樣,我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創作一部電視劇真實地反映老區人民的現實生活,讓全國富裕起來的人民,永遠不要忘記曾經為國家的解放事業做出巨大貢獻的老區人民。


    我的想法很好,但真正創作起來卻非常艱難。一是我不是專業創作人員,要堅持上班沒有大塊的時間;二是這個題材重大,憑我現在的功底難以駕馭。怎麽辦呢?正在這時,山東藝術學院戲劇係正在招收一個編劇進修班,我想去進修。一個機關幹部脫離開正常的工作,去學習和創作與本職工作毫無關係的電視劇,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抱著挨批的想法,向我的直接領導山東省軍區參謀長韓永祿作了匯報,出乎預料的是我的想法竟然得到了韓參謀長的大力支持。不久,我帶著創作上遇到的問題,進入山東藝術學院編劇進修班。


    在進修班,我邊學習邊創作。為了寫出能震撼人心靈的電視劇本,我又先後三次去了沂蒙山,與那裏的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勞動,了解了大量的鮮為人知的感人故事,在進修班結束時我創作的電視劇本《重返沂蒙山》也瓜熟蒂落。


    創作出電視劇本後,我把劇本送給了濟南軍區前衛話劇團導演王大安。王導演看了後,為劇本裏沉甸甸的“東西”所感動,於是,他又推薦給山東省話劇團專業創作員王厚強幫著改了兩稿後,該劇由山東省軍區和山東電視台聯合投入拍攝。


    當時,已榮升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的遲浩田為電視劇題寫了片名。該劇在沂蒙山區實地拍攝。在劇組我除了是編劇外,還擔任劇務主任,負責車輛調配、演員吃住等等,每天累得腰酸腿疼,但內心卻非常高興。這不僅僅是我的處女作將搬上熒幕,而是將老區人民多年來的無私奉獻精神和殘酷的現狀,展現在億萬人民麵前。


    經過三個多月的日夜拍攝,電視劇終於拍攝完成。當我從沂蒙山回到濟南,原本瘦弱的身體又瘦了一圈。


    1987年10月1日,是我今生難忘的一天。在這一天,總參謀長遲浩田上將利用午休時間一口氣看完了四集電視劇《重返沂蒙山》,晚上讓秘書房建國(現任蘭州空軍政委,中將軍銜)將我接到總參二所,總長夫婦陪我吃飯。總長端起酒杯告訴我說:“我幾次流淚才看完了這部片子,我以一個老兵的身份感謝你!”從不喝酒的總長夫人薑青萍,看到自製力很強的首長今天這般模樣,也破例與我碰了杯。


    d、電視劇《重返沂蒙山》送到首長家


    遲浩田首長對電視劇給予高度評價後,我的心裏有了底。當時我心想,現在的黨和國家領導人,都是從戰爭中走出來的,他們都在老區生活過、戰鬥過,對養育了中國革命的老區人民是有感情的,讓他們都看一看這部紀實性的電視劇《重返沂蒙山》,對今後幫助老區人民脫貧致富會非常有好處。電視劇在我國八十年代初期,還是剛剛興起的藝術產品,每年的產量還很少。播放大1/2帶子的錄像機,一般在高級領導家才有。“初生的牛犢不怕虎”。當時,剛剛26歲的我,有了這個想法後,於是,就複製了10多套帶子,通過各種關係多方聯係、多方打聽,先後將片子送到了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家、原國家主席楊尚昆家、原全國人大委員長萬裏家、原國防部長秦基偉上將家、原總政副主任周克玉上將家。片子送出後,我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甚至想到了為此可能犧牲自己的政治生命。因為,在這部電視劇裏展現的老區人民的生活狀況,是觸目驚心的;該片中,流露出的對黨和國家怨恨的不滿情緒,是從來沒有過的。


    請大家不要忘記,那時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人們的思想觀念遠遠沒有現在開放。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時的黨和國家領導人,都非常開明。不久,楊尚昆主席的趙秘書、萬裏委員長的蘇秘書,都給我打來電話,說楊尚昆主席和萬裏委員長看了這部電視劇後,稱讚該片是一部發人深省、催人奮進的好片子。國防部長秦基偉上將看完片子後,還接見了當時隻是中尉軍銜的我。


    有了這些“尚方寶劍”後,山東電視台率先播放了這部電視劇,引起了強烈反響。後又應觀眾要求重播了兩遍。1988年12月1日,中央電視台在播送新聞聯播時,下麵用字幕打出了今晚播放電視劇《重返沂蒙山》的預告。這在過去是不多見的。


    電視劇《重返沂蒙山》在中央電視台播放後,全國億萬人民在電視機前觀看了我的作品,引起了強烈反響。不久,新華社發文:連日來,黨和國家領導人楊尚昆、萬裏以及總參謀長遲浩田、國防部長秦基偉,以及全國億萬觀眾觀看了電視劇《重返沂蒙山》,稱讚是一部發人深省、催人奮進的好片子……


    隨後,《解放軍報》、《光明日報》、《北京日報》、《大眾日報》、《前衛報》等多家報刊,紛紛發表了對該劇的評論和對我的專訪。尤其是《解放軍報》以我的名字為題,將專訪發表在二版頭條上。專訪和對該劇的評論是這樣介紹的:


    梁祖國印象


    ——訪獲獎電視劇《重返沂蒙山》的編劇之一


    作者:馮新華


    第一次認識梁祖國是在《前衛報》“軍訓短波”專欄文章裏,盡管文章不足百字,但卻留下了較深的印象。老實說,他沾了名字的光。祖國!在中外詞匯的海洋裏,還有什麽詞比它更響亮呢?後來,這名字跳出了小專欄,跳上了頭條,並且出現的周期也不斷縮短。當時,我曾為這位同一戰壕的新戰友而暗暗叫過好。


    後來,因為工作的需要我們走進了一間辦公室,使我對梁祖國其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樂於進行演講式交談,和你談話時常從座位上站起在屋裏走動。並不時把右掌從頭頂處劈下去,像列寧在1918那樣。很顯然,讓這種人過四平八穩的太平日子是不可能的。每當文藝界有新人冒出,他便感慨無限,“瞧,人家!”遺憾的是,命運之神並不太友好,多次跟他開一些過於嚴肅的玩笑,高中僅念了三個月,就結束了學生生活;三次參加軍校統考,次次名落孫山。最後一次總算過關,不料想,體檢時又被刷下來。他一下絕望了。隻是後來在選擇自殺手段時產生了猶豫。從此他橫下一條心,非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他寫新聞、寫小說、寫劇本、寫專訪……再後來,他調入山東省軍區。


    士別三日,想不到他搞出了四集電視劇。電視劇反映的是老區扶貧的內容,盡管題材不那麽走俏,但內裏那沉甸甸的東西並不是所有的作品都可相比的。我預感到這將是一部能在人們心靈上引起強烈震撼的好片子。果不然,該劇一播出,立即引起社會各界的反響。有人稱它是一曲老區人民“發自肺腑的沉重的呐喊”。國家領導人楊尚昆、萬裏,國防部長秦基偉、總參謀長遲浩田及數十位影視專家先後觀看了此劇,稱讚這是一部發人深思、催人奮進的好片子。不少人流下了眼淚(編者按:此劇最近又榮獲第二屆全軍軍事題材電視劇唯一的連續劇獎)。


    祖國從北京回來,我為他洗塵祝賀,問他的這個“金娃娃”是怎樣孕育的?他笑著告訴我說:早在上小學時,我就唱熟了“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的小調。使我對革命老區沂蒙山有一種強烈的向往。後來的“誰不說俺家鄉好一個偶然的機會,我來到了日夜向往的沂蒙山。可是,我一下呆住了。青山綠水在哪裏?牛群羊群在哪兒?展現在眼前的是電影上才能看到的破草房,舊社會才能看到的黃麵孔,吃“憶苦飯”時才能嚐到的地瓜幹。這塊曾敞開胸懷養育過革命的土地,解放30多年了,仍生活在溫飽線以下,這怎不令人震顫、深思呢!


    說到這裏,祖國的心情顯得格外沉重。他接著告訴我,回來後,真實的沂蒙山使他徹夜難眠,幹什麽也無法集中精力。正在這時,報紙上刊登了優秀人武幹部熊子和不戀小家安逸生活,帶領老區人民脫貧致富的事跡。看著看著,一個大膽的念頭冒出來:以熊子和的事跡為基礎,寫一部電視劇,把老區人民的酸甜苦辣、曆史現實統統反映出來,給沉醉於個人安逸生活的人們來一段“詠歎調”。此後,省軍區領導極為重視,對他的行動給予了大力支持。為了提高他的藝術素質,專門出資送他到省藝術學院學習。後來又創造條件讓他四次奔赴沂蒙,與熊子和,與老區人民同吃同住,體驗生活,掌握素材。他寫出初稿後,又在省話劇團創作員王辱強的幫助下,三易其稿,終被王大安導演搬上屏幕。


    臨別,我重新打量眼前的祖國,沒有了先前的激動,沒有了“列寧式”手勢,但身上卻有了另一樣東西,似乎是深沉,是思索。但願三兩年之後,再出現一個新的梁祖國。


    (原載《解放軍報》1989年1月15日第二版頭條)


    ab型血:柔與剛的滲透


    ——我所認識的梁祖國


    作者:許向農


    梁祖國與人合作的電視劇《重返沂蒙山》在北京打“響”了,直到我接到他從北京打來的電話,才相信真的有這麽一回事。他一米七幾的個頭,頭發時常呈波浪形,長長的臉;見麵三分笑,說話時慢聲細語——好像這就是梁祖國了。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個子再沒長高,隻是鼻梁上架了副眼鏡,從此他便多了幾分斯文;額頭上開出了幾道溝,身材又苗條了些。


    我倆極有緣份,開始一塊在步兵師當兵,部隊精簡整編後又先後到了坦克師,後來一同考入軍區新聞幹部培訓班,畢業後一年多又差不多一起調到了濟南。我始終解釋不清我們之間這種奇怪的物理或生理現象。後來,他告訴我說,他看了一本有關血型的書,似乎才找到了謎底,我們同一血型,難怪我們性格差不多,連軍裝都是一個型號的。我們經常一起度過單身漢那無聊的時光,於是,有人善意地攻擊我們倆是“合穿一條褲子”。可人家悄悄地抽出身子玩命地幹去了,我還躺在被子裏呼呼大睡呐!


    我從來沒有發現祖國有什麽天才。總聽人家說,當作家的頭上都冒著靈氣。而祖國不行,隻有初中畢業的文化程度,鋼筆字也像是出自姑娘之手。好像是去年初的一天,原來在一個師搞報道的馮新華發表了中篇小說,都湧到梁祖國那兒赴“罐頭宴”。無意中,我從他抽屜中翻出了一個電視劇的初稿,叫《女兵交響曲》。是屬於看了題目就能知道劇情的那一類。在二十來歲的年齡上,第一篇習作恐怕都是寫女性的,這並不奇怪。當時我想,他這不過是在“寫餅充饑”罷了。那時,剛剛有位蠻漂亮的綠衣護士與他“拜拜”。


    誰想到,一年多之後,這家夥真幹出名堂來了。今年十月一日,總參謀長遲浩田上將利用午休時間一氣看完了四集電視劇《重返沂蒙山》,晚上讓秘書將祖國接到總參二所,總長夫婦陪他吃飯。總長告訴他:我幾次流淚才看完了這部片子,我以一個老兵的身份感謝你!從不喝酒的總長夫人,看到自製力很強的首長今天這般模樣,也破例與祖國碰了杯。後來,經過有關部門的推薦,楊尚昆主席、萬裏委員長都看了這部片子。秦基偉上將看完片子後,也接見了隻是中尉的祖國。


    消息傳開後,幾位熟人一起感歎,其中一人說:已經不是在某某軍時的祖國了。說老實話,也許是經常見麵的原因,我仍沒感覺到祖國的變化。入芝蘭之室,久聞不覺其香嘛。其實,他怎麽懷的“胎”,又是怎麽“分娩”的,我都一清二楚。去年九月的一天,他突然打電話告訴我說他要出發,叫我不要找他。後來才知道,他一直在家“孵小雞”,吃了兩個月的方便麵,


    《重返沂蒙山》的初稿也出來了。當時麵對著他瘦了一圈的臉,我沒往深處想,隻當他還在為那位護士小姐丟魂呢。書上介紹,ab型血的人是很重感情的,娘們心腸。等王大安導演看了劇本,又推薦給山東省話劇團創作員王厚強,幫著改了兩次後,準備拍攝了,祖國才告訴我真相。這時我知道他是真幹了。


    我這人時常還挺自得的,自以為混得不錯,祖國也時常找我照顧一段“本報訊”什麽的,總覺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我的條件比他好些,但兔子終歸沒賽過烏龜。原來我們師的新聞幹事曾說過:每人總有過機遇,但有人抓住了,有人卻放過了。現在當我既羨慕又嫉妒祖國時,他總是說,他因為有些好領導,否則就不會有這部電視劇。可是我的領導並不比他的差,我是毫不吝嗇地扔掉了一些難得的機遇。


    今年五月份,我出了一趟差回來,他不在家,門上留著條子:我隨劇組拍外景去了。半個月後他又寄來不足百字的一封信。三個月後,他回來了。一見麵,嚇了我一跳:他頭發蓬蓬鬆鬆,臉上又瘦又黑。在劇中演“光棍老大”的謝偉才告訴我,祖國住在臨朐嵩山水庫裏,既當演員又管劇務。這家夥,幹什麽都是那麽認認真真的。


    從沂蒙山回來,祖國話少了許多。麵對麵坐一個小時,他隻是低頭沉思,抽悶煙。他說他從小就愛聽《沂蒙山小調》這首歌,以為那裏肯定是個好地方。可拍片去了四次,越看越心酸:低矮的草房,不夠喝的山水,老大娘舉過頭頂待客的仍是地瓜糊糊。所以,一邊拍外景,他一邊與導演對劇本進行改動。讓“光棍排”的三十多個小夥子,一邊袖手曬太陽,一邊唱那《沂蒙山小調》;功臣老漢推著女兒為兒子換媳婦時,天空又飄來了動人的歌聲“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我幾次對祖國說:這首歌你用絕了!原中央戲劇學院副院長阮若珊也說:“我當初創作《沂蒙山小調》這首歌,決沒想到會用在這些地方!劇中這首歌出現三次我都流淚了,越唱我越心酸。”


    說祖國運氣好,倒也是。全國電視藝術委員會隻給巴金的《家春秋》開過研討會,而十一月十七日卻專門為《重返沂蒙山》開了,並且由主任阮若琳親自主持。《末代皇帝》的編劇王樹元、《河殤》的編導夏駿、著名作家王願堅,都對祖國一見如故。二十六歲的夏駿說:“我和梁祖國出生於同一年代,我們對老區人民所作的貢獻並沒有切身感受,隻是間接的了解,但我們的心願卻是一樣的,就是為老區人民呼籲呐喊,改變落後!”


    前幾天我見到祖國時,還咬牙切齒地照他排列得很清楚的肋骨上擂上一拳:你小子真是太狠毒了!簡直把我甩下一個世紀了,以後我在單位裏混不到飯吃,可要找你算帳的!


    他依舊淡淡地一笑,這就是ab型血的性格?


    (原載濟南軍區《前衛報》1988年12月23日四版)


    發自肺腑的呐喊


    ——電視連續劇《重返沂蒙山》觀後


    作者:殷習華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沂蒙山是中國革命史上的一塊裏程碑。無論是八路軍一一五師挺進山東敵後,還是解放軍痛殲國民黨精銳,七十四師,無論是震驚中外的淮海戰役,還是民工們從蒙山沂水把吱悠作響的小車推到了天涯海角。沂蒙人民的豐功偉績俯拾皆是。然而,到了和平建設時期,那兒成了被遺忘的角落。反映沂蒙山的作品更成了鳳毛麟角。幾十年來,還是“紅嫂乳汁救傷員”,還是“青山那個綠水哎多呀好看……”。


    由山東省軍區、山東電視台、山東電影電視劇製作中心聯合攝製的四集電視連續劇《重返沂蒙山》,真實生動地記錄了沂蒙人民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帶著千百年來傳統觀念的束縛,艱難地震顫著沉重的翅膀,在貧困、落後、封建,甚至是愚昧的漩渦中掙紮、奮飛的故事。把蒙山沂水的真實麵貌,袒露在沉醉於“真呀好看”的人們麵前,向曆史、向民族、向社會發出了發自肺腑的呐喊!這片奉獻的土地是貧瘠的、是貧困的、甚至是醜陋的,它需要陽光的沐浴,需要雨露的潤澤,是需要全社會的關心和幫助。


    編導者是有膽識的。劇中通過武裝部長郭海鬆,重返曾經打過仗、流過血、養過傷的沂蒙山區,耳目所及的一切,向我們展示了一副令人震驚的老區人民的窮困生活現象。曾經為掩護郭海鬆舍棄了自己親骨肉的田嫂,竟年複一年地靠紅薯幹、鹹菜度日;曾經南征北戰屢立戰功的複員老兵炳哥,竟然為了兒子能娶上媳婦,傳宗接代,把女兒用蒙汗藥麻醉後,換親給一位女兒所不愛的人;光棍老大弟兄五人,竟在八十年代的今天,在門上貼著“吃一升借一升升升不斷,還舊賬欠新賬賬賬不清”的對聯等等。這一切,也許有羅列生活現象之嫌,但是正如法國著名作家左拉所述:“作家的最高品格就是真實感。”可以說,編導者們是意識到這一切是充滿悲劇色彩的。無疑,他們更意識到悲劇的崇高性。那些粉飾現實的淺薄的樂觀主義、那些給人以廉價的希望、空洞的安慰和虛假的光明的作品,就像一劑催眠藥,隻能使人們更加沉溺於美好但又永遠無法實現的夢境之中。而一個嚴肅的藝術家是具有忠於生活的本質,敢於正視慘淡人生的精神的。他們敢於砸碎人們幾十年來的夢寐,把我們從夢幻中震醒,這無疑是需要一點膽識的。


    編導者是有思想的。劇中,編導者通過老炳哥的口,酸楚地向郭海鬆喊道:“建國三十多年了,你們早幹什麽去了?沂蒙山的小米、煎餅把你們養大了,解放了,進城了,都忙著著當官去了,誰還管過我們?”無須諱言,


    沂蒙山區之所以貧困的主要原因,就是建國以來政策的失誤以及文化大革命的浩劫所致。然而,編導者們並沒有在這種淺顯的道理麵前駐足,而是以現代思想,從更高的層次,更新的角度挖掘了人的素質這樣一個新題目。由於政治上的禁錮,交通的閉塞,更由於文化素質的淺薄,地處孔孟之邦、齊魯之地的沂蒙人民,更深、更強、更沉重地承受著傳統觀念的束縛。正如美國詩人惠特曼所說:“人們在自己的周圍築起高牆,他們模模糊糊地覺得牆外有陽光、生氣、溫暖、自由、生命,但他們自己無法衝破鐵欄……”於是,他們隻好自我安慰,“現在好多了,盡管頓頓是地瓜幹,但是不用‘跑反’了,不再受日本鬼子、國民黨的氣了”。於是他們“天黑就睡,天亮就起,用不著點燈”。於是因說不上媳婦造成村裏的人口減少,也敢堂而皇之地把計劃生育獎狀掛在辦公室裏等等、推而廣之,這不正是我們民族的那種自得其樂,隨遇而安的心態嗎?郭海鬆帶領鄉親們戰勝自己本身的惰性,不正是我們國家改革的真諦所在嗎?


    劇中以郭海鬆幫助山區人民采石、修路、打井,走致富道路為主要線索,同時,以郭海鬆一家在城市裏的生活,特別是女兒倩倩、兒子鬆鬆和未婚兒媳霞霞的具有現代觀念的生活為副線,平行延伸、間隔遞進,甚至看不出兩條線內在的和外部的必然聯係。但是,正是這種隨意性給了編導者、演員及觀眾創造了充分想象,自由合理的條件。也充分顯示了編導者深厚的藝術功底和嫻熟的寫作技巧。兩條線造成了明顯的比較態勢和觀眾心理上的發差。這種相互比較的結構方式,既加深了作品的內涵,又拓展了作品外延的容量。


    遺憾的是,整個節奏稍顯施遝;然而瑕不掩瑜,《重返沂蒙山》確確實實值得一看。


    (原載濟南軍區《前衛報》1988年12月23日四版)


    電視連續劇《重返沂蒙山》在1988年全軍電視劇評選中榮獲優秀電視連續劇二等獎(一、三等獎空缺)。同時,榮獲全國電視劇“飛天”、“金鷹”提名獎和華東六省市優秀電視劇獎。


    由於在1988年我們省軍區拍攝的電視連續劇《重返沂蒙山》和軍區拍攝的電視劇《漢家女》(榮獲單本一等獎)分別榮獲單本劇和連續劇獎,為表彰濟南軍區在電視劇創作方麵的卓越成就,總政文化部特地在濟南軍區召開了全軍優秀電視劇頒獎大會。在司令員李九龍上將、政委宋清渭上將陪同下,總政文化部文藝局幹事馬維幹上尉(現為八一電影製片廠副廠長,大校軍銜)為我頒發了證書和獎金。


    因我創作的電視連續劇《重返沂蒙山》的熱播和多次獲獎,給我帶來了很多榮耀和光環。先是山東省軍區司令部黨委給我榮記三等功一次,職務提前半年由副連職晉升為正連職。後來,單位又推薦我報考全軍最高藝術學府——解放軍藝術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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