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侍衛居高臨下地盯著吉嬤嬤,“哪個宮裏的?”


    老嫗縮在角落裏,腳邊散落著幾張未燃盡的紙錢。


    夜風一吹,紙錢倏忽揚起,晃晃悠悠地打著轉,像幾隻枯萎的蝴蝶。


    吉嬤嬤蹲在那裏,低埋著頭,伸手將紙錢重新攏到身邊。


    “老婆子,你聾了嗎?”說著,另外一名侍衛一腳揣在她好不容易聚攏的紙錢堆上。


    紙錢上微弱的火苗徹底熄了,吉嬤嬤低呼一聲,摸索著掏出火折子。


    領頭的侍衛見狀大怒,狠狠推了她一把,“老賊婆!還敢接著燒紙不成?”


    吉嬤嬤年老體弱,身體重重地摔進了泥裏。


    但她好似不知疼痛那般,掙紮著要爬起身來,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什麽。


    那侍衛見她仍然不肯認罪,就要將她往慎刑司拖。


    “老骨頭倒還挺硬的,我倒要看看,那些吃慣了人的太監會不會把你這身骨頭拆了。”


    吉嬤嬤被他拽著胳膊往一邊拖,雙眼如魚珠般暴起,“放開我,放開!”


    她發瘋般地撕打著,那侍衛哪裏理會她,“哼!我看你還是多燒點給你自己吧。”


    說著,侍衛掀開吉嬤嬤,揚手就要打下去。


    “住手。”楚寧及時趕到,製止那名侍衛對吉嬤嬤動手。


    領頭的侍衛見是三公主,趕緊站直身子,朝她行禮,“卑職見過三公主。”


    楚寧示意身後的小太監去扶起吉嬤嬤。


    侍衛忙阻攔道:“殿下有所不知,這老婆子在宮中燒紙。”


    “哦?”楚寧微笑道,“她是我宮裏的人,本宮領她回去就是了。”


    “宮中不準燒紙,既然抓到有人犯了禁忌,我等必須將那人交給慎刑司處置。”


    楚寧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燼,“何處有人燒紙?地上不過有些灰,風一吹就散了。”


    那名侍衛聽出楚寧想讓他放人,但他知道三公主素來不得寵,而且前段時間還被嚇傻了。


    姚皇後治下嚴苛,若被她知道自己私放這老嫗,那他在宮中的前程堪憂。


    況且,這傻了的公主又能給他什麽好處?


    侍衛在心裏權衡了一下,“還請殿下莫要讓卑職為難。”


    楚寧的笑容一冷,“那為難的便是本宮了。”


    侍衛看出她執意要保吉嬤嬤,心下一橫,決定倒向姚皇後那邊。


    “那好,既然是合宜宮的人犯事,卑職去稟告皇後娘娘,請娘娘酌情處置就是了。”


    楚寧攔下了侍衛,“此事何必驚動皇後娘娘?本宮的下人,由本宮自行管束。”


    “三公主還是讓一讓吧,宮裏一切都由皇後娘娘做主。”


    幾名侍衛相互看了看,臉上都不約而同地露出幾分輕蔑。


    楚寧微微一笑,“你說了,本宮便知道了。但合宜宮的事,大抵還是本宮說了算。”


    侍衛絲毫不肯讓步,伸手就要去抓吉嬤嬤。


    “殿下請便,但這老婆子今遭必須跟我們走。”


    楚寧斂去笑容,“你若敢動她,便是對本宮不敬,大不敬的罪名你們誰承擔得起?”


    幾名侍衛見三公主不肯退讓,彼此推搡起來,嚷嚷著要帶她去見皇後娘娘。


    “三公主。”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


    幾名侍衛一驚,慌忙鬆開吉嬤嬤。


    夜色中,身穿藍袍的年輕男子踏月而來,身旁跟著一個童子,仿佛畫裏的仙人一般。


    他半披的銀發染了月光,閃爍著細碎的光澤。


    楚寧也朝他點頭微笑,“少國師。”


    柳亭川對眾人淡淡地說道:“本座勸諸位莫將此事鬧大,更不要以此擾了皇後娘娘清淨。”


    侍衛們曆來將少國師視若神明,聽他這樣一說,心裏不免都有幾分疑慮。


    “可是,這位嬤嬤觸犯宮規,按律當送到慎刑司……”


    那名侍衛的話還沒說完,柳亭川雙眸微眯,他慌忙將剩下的話都咽下了。


    柳亭川淡然道:“也罷,本就是皇後娘娘讓本座在宮中做一場隱秘的法事。”


    言下之意,便是幾人撞破了他的法事,間接觸了皇後娘娘的黴頭。


    “若是諸位不信,大可去向皇後娘娘當麵求證一番。”


    柳亭川這樣說了,誰還敢有所質疑?


    幾名侍衛隻得扔下吉嬤嬤,灰溜溜地走了。


    楚寧命人去扶吉嬤嬤,“從此以後,本宮的人皆由本宮來庇佑。”


    柳亭川若無其事地走開,仿佛和她從未有過交集。


    和她擦肩而過的刹那,楚寧聽到他壓得極低的聲音。


    “……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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