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被子,在回憶裏掙紮了幾個小時,才算在天蒙蒙亮的時候睡著了。


    結果剛睡著,就感覺自己的手指有些溫熱,努力睜開眼,雪碧就在床邊搖著尾巴,叼著她的手指,一雙眼睛晶亮亮。


    她被嚇了一跳,和狗對視了十幾秒,終於漸漸清醒過來。


    動了下腿,可樂還睡得沉,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雪碧同學,想要什麽?”她問。


    雪碧繼續搖尾巴,搖尾巴……


    拿起手機看了眼,才七點,這狗不是要餓了吧?狗糧昨晚就倒出來了啊,還有水也備好了。要噓噓?粑粑?程晨說過這隻狗自己會上廁所的,且蹲式馬桶毫無障礙……


    最後她在困頓中,終於投降,給程晨撥了個電話。


    很舒緩的音樂聲中,他一直沒接電話,司念把手機放在臉側,閉眼等著,沒過幾秒鍾就開始做起了美夢,直到那邊忽然喂了聲。


    她閉著眼,啞聲問:“你家狗叼著我的手指,不讓我睡覺,請問它想幹什麽?”


    程晨的聲音很清醒,似乎已經開工了。有人在問著導演如何如何的話,他先解答了那邊的問題,才對電話說:“估計是想出去轉轉,每天我早上都會帶他出去。”


    ……


    司念忍耐著打哈欠的衝動:“如果不出去,它會怎麽樣?”


    當初她養貓不養狗,就是怕天天遛狗很麻煩……


    他沉默了片刻,坦然說:“不知道,以前沒試過。”


    司念抱著僥幸心理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翻身繼續睡,結果自然不言而喻,被雪碧從頭到腳咬了個遍。於是,她隻能抱著還沒睡醒的貓,牽著雪碧下了樓……


    到十點回到家,剛才想倒頭睡覺,沈蔚玨又來了電話:“起床沒?”


    她困的快哭了:“沒,剛給我初戀情人遛完狗,準備睡了。”


    電話那邊沉默三秒,一陣雞飛狗跳:“不是吧,昨天我剛做了婚姻法節目,正對愛情絕望呢,你這裏就有奸情發生?鐵樹開花了?司念戀愛了?”


    “……聽好,是初戀情人,已在n年前分手了。”


    雖然沒有說過‘分手’兩個字。


    “喔~”沈蔚玨立刻音調陡轉,態度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心存幻想。前幾天我同事做了一個案件追蹤,就是這樣的背景。男人喜歡懷念初戀,結婚後還勾勾搭搭的,竟始終和初戀一直說自己多年單身什麽的,其實他老婆在國外……”


    沈蔚玨很是賣力講解案情,司念聽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卻仿佛被她一語點醒。


    很多年過去了。


    當年他是高三,自己初三,都還是未看清這個世界的孩子。自分開後各自走了多少路,見了多少人,過著怎樣的生活?絕非僅是娛樂新聞那隻言片語可以了解的。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窗上,可樂翻了個身,仰麵繼續睡了過去。


    沈蔚玨再說什麽,她已經不大聽得進去。電話掛斷後也學著可樂,被子一蒙,補覺。


    雷打不動的作息,因為雪碧而一改再改。


    到過了一個星期,她和可樂都被折騰的抑鬱了。


    周五公司沒有什麽事,她就頂著兩個嚇人的黑眼圈去了劉夏公司。之前的書印刷出來,預約了千本簽名版,她一想起自己那‘漂亮’的手寫體就慚愧,始終拖著沒有簽,於是終於把劉夏逼急了,直接到家去抓了人。


    “你家那個狗,”劉夏坐在司念對麵,很是心有餘悸,“太可怕了,我說,你不是為了防火防盜防劉夏,特地買的吧?”


    司念握著筆,拚命在白紙上練字預熱:“瞧你說的,我家可樂不是很喜歡你嗎?那牧羊犬是幫人養的,周末就送走了。”


    她看著滿會議室的書,開始自覺盤算可樂和雪碧吃飯的時間……於是在劉夏絮絮叨叨說著昨天雪碧是如何虎虎生風,嚇得她這輩子不敢再接近狗的話中,終於在逼近午夜十分,搞定了所有東西。


    “自作孽……”她簽好最後一個,長出口氣,“不可活,還是寫劇本好,寫完什麽也不用管。你們製作方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與我何幹?”


    劉夏替她收好書,嘿嘿一笑:“訪談一放出來,問得最多的就是……”


    司念撇嘴:“原型是誰對吧?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你就是封殺我,也威脅不了我。”


    “你就這麽點兒出息?不想做本暢銷書?”


    “那就看運氣了,”司念扣上筆帽,“我寫這書,隻是一個好朋友說過,寫甜文和看甜文的人,生活都會越來越甜,所以寫了印了,就夠了。你知道人是有暗示心理的,每天看些甜蜜的東西,都會把事情向好的地方看,生活想不好都難,”她看了眼劉夏,也嘿嘿一笑,“就像我,不斷暗示自己要瘦,這麽多年就沒胖過。”


    劉夏開始還聽得暗自思考,到最後一句愣了下,立刻怒了:“不要歧視胖子!”


    “誒,我沒騙你,美國一個健身明星就這麽說的,他隻要每天心理暗示自己要瘦,真的就瘦了……關鍵是要想‘我要瘦’,而不是‘我瘦不了’……”


    一本書直接丟過來,跟著一句怒吼:“摔壞了你賠,明天再簽500本!”


    眼看著就要過十二點了,她不敢招惹劉夏,拎著包就出了門。


    到家的時候,雪碧已經餓得發虛了,趴在地上打盹,可樂直接躺在他的背上,徹底昏睡過去。她輕手輕腳走進廚房,才拿出奶粉盒,一貓一狗就已經尾隨了進去。


    自從上次飲水機事故,她一個星期沒敢用飲水機,每天都是拿著電熱水壺燒水。


    反正隻有兩個用處:自己泡咖啡,貓狗泡奶粉。


    雪碧個頭太大,前幾天洗澡也隻能送去寵物店,沒想到回來就感冒了。她看著他喝完奶,用板藍根泡了水,拌著了些水果給它吃,沒想到哄了很久還是不肯吃一口。


    好大的一隻狗,無精打采趴在那裏,更顯得可憐兮兮。


    真是好話都說盡了,它眼皮也不抬一下,隻是不停小聲咳嗽著……


    程晨明天就回來了,幫他照顧一個星期都好好的,卻在最後一天感冒了,真不知怎麽交待。


    她想了很久,沒辦法,還是撥了他的電話。


    “這麽晚?”程晨很快接起來,聲音略能聽出些疲憊,“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你的狗……”司念歎口氣,“感冒了,我覺得要先和你說一聲,它以前感冒過嗎?我給它吃藥,它根本不理我。”


    他沉默了一下:“什麽症狀?”


    “鼻子發幹,去看醫生說是感冒,”司念回憶下午醫生的話,“說不是很嚴重,隻要喂些板藍根就行,最好拌著水果吃。晚上回來,開始咳嗽,”她頓了下,還是覺得要老實交待病情,“而且咳嗽的很厲害。”


    他笑了聲:“家裏有沒有念慈庵的琵琶膏?”


    念慈庵……不用這麽巧吧?


    “有。”


    “你等下,”一聲撞門後,他接著道,“一比三的比例,對溫水給它喝。”


    司念喔了聲。


    “我在開車,一會兒給你打回去。”


    他很快掛了電話,司念這才認真看了眼時間,半夜一點了……自己這電話打的是有點兒晚。照著程晨的方法,她把裝水的盤子放到雪碧麵前,它果真嗅了兩下後,就開始一下下舔起盤子。


    雪碧喝完了,她才拿著盤子去廚房洗,剛擰開水龍頭,電話又了響起來。


    還真打回來了?


    司念按了接聽,把手機夾在脖子旁:“其實你不用打回來,已經沒事了。”


    他語氣淡淡的,問了句:“喝完了嗎?”


    “喝完了。”


    盤子衝幹淨,用白毛巾擦了水漬,放在一旁自然風幹。


    “收拾好了開下門,我到了。”


    “啊?”


    司念把這幾個字回味了一遍。不是吧?在門外?


    待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掛了。她忙把毛巾扔到台子上,飛快跑過走廊,卻在門口有了些猶豫。


    身上還穿著運動服,要不要換件衣服?


    可大半夜的,穿的一本正經的,是不是顯得太假了?


    淡定。


    司念,淡定。


    隻是普通朋友,雖然這個時間……有點詭異。


    她深吸口氣,剛開了條門縫,身後就有個白影先躥了出去。


    門口的人影遮住了走廊大半燈光,他隨手拍了拍雪碧,低頭看她:“我剛到,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疲倦從聲音裏透出來,有些低,卻依舊清晰。


    她啞然看著他。


    墨綠的登山褲,同色的鞋,還跨著很大的一隻旅行袋。的確是風塵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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