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灤從家裏的鋪子被母親派人急急地召回,問跟著的小廝什麽也不說,隻是神情緊張,胡灤頓時心一慌,家裏出了什麽事了。


    坐上馬車,催促著車夫趕緊回去。胡灤見小廝也深以為然,更是覺得出大事了。


    胡灤沒有去迎接榮華,他雖然知道這件事,但是由於是大房的主意,他也生不起什麽心思了,就和他的大伯,也就是胡璉打了聲招呼,就去料理鋪子了。本著不用等著忙活受罪的安逸念頭,也是有見了大仗勢不願摻和去爭的念頭在裏麵,反正又爭不過大房,隻要有那位在誰敢動大房。


    “母親,發生什麽事了?您那麽急急忙忙地召兒子回來。”


    胡灤一進二房的協芳苑就看到自家娘親在踱來踱去,時不時張望著。胡灤心下一疙瘩,出大事了?他連忙喊了一聲跑過去。


    二房大奶奶見了胡灤臉上露出笑容,“灤兒,你回來了!”


    胡灤抓住二房大奶奶的手,上下看了又看,二房大奶奶有些疑惑,剛想和他說話。胡灤就問:“娘,您還好嗎?到底出什麽大事?”


    聽了這個,二房大奶奶一拍掌,大叫著:“灤兒大事啊!你虧了啊!”


    胡灤更急了,“娘,您快說到底是怎麽了?”


    “你知道來的是誰嗎?”


    “什麽?”什麽來的是誰?胡灤不知道出了那麽大的事,娘她還有心思在這裏賣關子。


    “誒呀,你這孩子!這麽那麽沒記性!你大伯這一兩個月不是忙出忙外的說有什麽上京來的客人要來看公主嗎。你知道來的是誰嗎?是十一公主!”


    胡灤一驚,十一公主?不是說來的是尤家的人嗎?胡灤忽然看到二房大奶奶發亮的眼,心裏躥個念頭。


    “娘……”


    二房大奶奶了然地笑著說:“我兒如此聰慧應該猜到娘想說什麽了吧。你說這大房為什麽能夠死死地壓著我們不就是因為尚了公主。要是灤兒也尚了公主,那還能他大房如此囂張跋扈。”


    “可是娘那是十一公主。”


    胡灤極為猶豫,但二房大奶奶生的胡灤,養的他,哪能不知道他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絕便是也有了這心思。


    “他胡韞勾搭得上公主,我兒怎麽做不到?灤兒你長得比胡韞俊,學問又好,也沒有什麽女人,性子又好,哪怕是天上的仙女也是配得上的。”


    “可是人家是長房嫡子。”


    二房大奶奶不高興了,“你不願意,四房的湘哥兒可是念著的,到時候你就悔著去吧!”


    可那是皇女啊!不是菜市場的大白菜任你挑啊!


    此時的榮華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還不止一個。


    這守安苑建了座亭子,就在新挖的湖麵上,綴上輕紗,水麵碧波漣漣,坐在其中從外看去頗有仙境之味。


    “駙馬那邊怎麽說?”


    許章跪在地上,眼睛盯著地麵,仿佛有金子可以撿。


    “瀾庭駙馬說了瀾庭殿下定會出席,也吩咐下官轉達,說是多謝殿下派了張禦醫過來。”


    榮華聽了,鼻尖一聳,沒有說什麽,而是問了另一件事,“三皇兄還在白縣?”


    “是。”


    榮華眼終於從湖麵移到許章身上,一坐一跪,尊卑分明,皇命勝天。


    “許大人可知道父皇為何讓本宮同下江南?”


    許章不敢答,恭敬地跪著。


    “你是否覺得本宮就是跟著來玩戲的?”


    “臣,不敢。”


    榮華往後一靠,靠在亭子的柱子上,一手搭在朱紅欄杆上,湛藍朱紅相襯。


    “不敢?”榮華鳳眼如潭。


    “臣失言,望殿下降罪。”


    榮華扯了扯臉皮,“本宮怎敢,許大人是父皇的下臣,父皇是君,本宮是子,亦是臣,君命臣遵。你說,本宮怎麽敢降罪於父皇的臣?”


    “殿下與臣而言亦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榮華似是愉悅地抬手撐住臉腮,“可是也有君命有所不可遵也。”


    許章猛地抬頭,眼神如炬。


    “殿下欲要如何?”


    他不想跟這位十一殿下玩文字遊戲了,反正也玩不過這位深宮中生活了十多年的主。什麽君,什麽臣,他一個武將真的說不出什麽君臣論。


    榮華眼瞼半垂。


    許章為人強硬正直,是保皇派,哪怕身為武將在朝中受到文官排擠也不曾生出不忠的心思,對她的父皇忠心耿耿。


    對此,榮華曾不屑,忠心得像條狗。


    可是榮華無法否認的是這些忠心得像條狗的武將是她走上那條路上的攔路虎。


    榮華哪怕走上那條路,再苦再累,也舍不去滿身驕傲,她要走上去而不是像條喪家之犬那般爬上去。要是爬上去,哪怕最後她盤踞在那,也會不甘心。


    “本宮不想怎樣,就想問許大人本宮乃是父皇親自任命的,難道你們不把父皇放在眼裏了嗎?”


    榮華多麽想一腳踹到許章的胸口,囂張地說本宮要你死。但是榮華還是忍了,不急不急,待她坐上皇位可能還要用得上這些人呢,就是不尊她,她也有法子不聲不息地弄死他們。


    “殿下所言令臣惶恐,還請殿下明說。”


    許章不卑不亢的,雖那頭顱已經再次低下。


    “臣下膽大!竟敢枉測君心!”


    榮華指尖一指許章,“父皇下旨命本宮協助皇兄南巡一事,爾等私自隱瞞不曾將奏折呈過本宮手裏!難道不是違背父皇旨意?”


    許章大驚,不知道榮華竟要插手有關官員業績地方情況的奏折。


    他不由得地反駁:


    “殿下,後宮不可幹政。”


    “放肆!”


    榮華抬手拿起茶盞狠狠地砸在許章腳邊。


    許章下意識一避。


    他看著碎開的瓷片,滿地的茶水,沾在地麵的茶葉,心上不爭氣地猛地跳動,他瞪大了眼看向榮華。榮華黝黑冰涼的眼讓許章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守著的來風自然也聽到了砸茶盞的聲音,但離得遠除卻那聲她什麽也沒聽到,隻能盡職盡責地守著,不讓任何人過去。


    “汙蔑當朝公主罪加一等!”


    榮華的突然發難讓許章有些慌神,但不虧也是在朝堂混過的人,許章立即跪倒在地,狠狠地磕頭,“臣駑鈍不堪,還請殿下寬恕。”


    榮華忽然一笑,“許大人怎麽如此不長記性,本宮先前不是說了嗎,許大人是父皇的臣子。”


    榮華笑容一斂,“本宮隻是要遵循聖旨罷了,還望幾位大人莫要為難本宮。”


    “是。”


    許章還是應下了,一鬧一笑的,他實在招架不住。


    “下去吧。”


    既然話已經達到了,她也不必再說什麽,她也提不起心思。


    “臣告退。”


    許章出去了,來風掀起輕紗進來了,“奴婢參見殿下。”


    “嗯,你來了也好,讓人打掃幹淨。”


    榮華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間,眼忽然在亭子墜下的輕紗掠過,厭惡之情幾乎要漫出鳳眼,“把這些輕紗全給撤了。”


    “是。”


    來風上前貼心地伸手揉在榮華太陽穴上,柔聲說:“殿下,宴席快要開始了。”


    榮華輕輕地拂開來風的手,站起身來,“走吧。”


    胡家沒有足夠寬敞的內室來舉辦宴席,隻得在露天舉辦。


    宴席擺在芙水園,幾匹輕紗拉起隔開了男席女席,小桌上仙露玉瓊,玉瓶金碗,銀箸銀勺,點心小食樣樣齊全。鹹的,甜的,澀的,酸的,辣的,五味俱全。


    嬌俏的女兒家傾著身子說笑,說的最多的還是那位十一公主。


    “五妹妹覺得公主殿下怎麽樣?”


    “我倒覺得和瀾庭嫂嫂那樣好。”


    “誒呀,你們這些丫頭,公主也是我們能妄議的!”


    “嘻嘻,三姐姐就是裝老成,自己也是小丫頭!還好意思說我們!”


    “死丫頭!找打是不?”


    上座的夫人看著這些鬧騰的丫頭都露出欣慰開懷的笑容,“姐兒們感情真好,這是在我們胡家。”


    “說的也是,別家不知算計成什麽樣。”


    “好了,這些亂七八糟也是你們可以說的。”


    胡家老夫人忽然開口了,坐得近的夫人們麵麵相覷,卻是不敢再說話,“娘親(祖母),媳婦(孫媳)知道了。”


    胡家老夫人看著那些鬧騰的小姐們,臉色頓時難看了,“讓姐兒們安靜點,吵吵鬧鬧的,哪裏像個大家閨秀了!”


    “是,媳婦這就去。”


    還是大房大奶奶先站出來,吩咐婆子去胡家小姐那處了。


    胡家小姐們聽了婆子的傳話,抬頭看到胡家老夫人的臉色,還有自家母親的眼神都一個個安靜下來了。


    “瀾庭公主呢?”


    “回娘的話,公主快來了。”


    有些不知道的夫人心下一動,互相對視。那些知道的了也不說,一副勝券在握。胡家老夫人一眼過去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她宅裏幾十年什麽看不透,這些小打小鬧隻要不過分她都不理會,但是今天不同。


    “你們給老身記住了,待會伶俐點,不要搞什麽幺蛾子,否則老身第一個不放過你!”


    “是。”


    榮華來到的時候宴席安安靜靜的,她倒是心裏滿意,依著胡家老夫人的話在主座上坐了下來。


    “妾身參見殿下。”


    榮華看著老的小的跪在那裏,隔壁的男席聽到了聲響也傳來跪安的聲音。


    “都坐好,既然是開宴席無需拘泥於俗禮。”


    胡家老夫人領著她們坐下。


    榮華瞧見那些小姑娘好奇的眼神,指尖在酒杯邊沿劃過,隨口一讚:“老夫人教導有方,姐兒們都乖巧懂事得討人喜歡。”


    “殿下謬讚。”


    一句客套話後,榮華沒有廢話,直接問大房大奶奶,“夫人,皇姐怎麽還不來?”


    “回殿下的話,瀾庭她……”


    一個聲音打斷了大房大奶奶的話。


    “都說皇妹急著見我,皇姐還不信,這一聽,皇妹真真念著皇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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