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九梁城’的一間客棧之內一位老者已住了好些天,他有些躊躇,這次的事讓他頭疼,倒不是有多麽危險多麽困難,而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怎麽說這個話。


    ‘天地君親師,師徒如父子。’,一般來講天地沒空搭理你,君也沒空搭理你,這世間除了親人,關係最親密的基本上可以算是師徒了,可世間並非所有徒弟都會感恩圖報,當然也不是所有做師父的都會護徒如子的,他正是這種師父。當年的事他並未後悔,也並不想去麵對,這件事知道詳情的人不多,至少元老並不知道,否則元老不會派他來,他也未曾與元老提起過,畢竟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與元老比起來,他這個做師父的太太太不稱職了。


    “呼!”他長籲了一口氣,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推開了門。


    ‘秋池山’的武場上,眾人正在練武,衡無算一臉肅然,時不時指點幾句,或與人對拆幾招。邵鳴謙從眾人身邊走過,微笑著點了點頭。


    “盟主!”一名‘玄衣衛’快步走上前來,向邵鳴謙一抱拳道:“有人求見。”


    “什麽人?”


    “一位老者,他不肯通報姓名,屬下要不要轟他走?”‘玄衣衛’道。


    “不用,請他到後山‘夔崖’見我。”


    “是。”‘玄衣衛’


    “書良,隨我走一趟。”


    “做什麽?”梁榭一愣,有人求見師兄他帶我做什麽。


    “見一個人。”邵鳴謙沒有多做解釋,梁榭也不好繼續追問,當即收了刀跟在邵鳴謙身後,兩人離開了武場,去往後山。


    夔,《山海經.大荒經》中記載的怪物,狀如牛,一足,其聲如雷,‘夔崖’不是長得像夔的懸崖,而是因周邊山峰排列特殊一到大風天該處風聲呼嘯,宛若雷聲故而得名。


    邵鳴謙、梁榭兩人站立崖邊,過不多時,那名‘玄衣衛’帶著一名老者走了過來。


    “盟主!”‘玄衣衛’躬身抱拳。


    “嗯。”


    ‘玄衣衛’抱著拳又躬了躬身子,轉身退去。


    ‘玄衣衛’退開,露出了那麵老者的麵容,梁榭一見之下腦袋‘嗡’地一聲。


    ‘師......師父?’他做夢也沒想到來人竟會是他的師父。


    孫銘幹笑了笑,道:“書良也在啊。”


    梁榭鐵青著臉,他不知道師父來做什麽,當年的事已經讓他對這個師父失望透頂,在經國府中眼見自己身處險境孫銘莫說求情連一個字也未曾與他說過,更讓他寒透了心。


    見梁榭不說話,孫銘也不以為忤,幹笑了笑,把目光轉向邵鳴謙。


    “選在這個地方談話,師父滿意麽?”邵鳴謙波瀾不驚,既沒有表現出對這位師父如何想念尊敬,又沒有像梁榭一樣對他不理不睬,而是平淡地說道。


    “人少,安靜,挺好的。”


    “師父這次來是來看徒弟的還是來當說客的?”


    “這......,多年不見,來看看你,順便有些事跟你商量商量。”孫銘想不到邵鳴謙如此開門見山。


    邵鳴謙笑了笑道:“‘揚刀盟’不是我一個人的,師父要商量的事請恕徒弟不能答應。”


    孫銘臉色微變,道:“你已經知道了?”


    邵鳴謙道:“先派官兵圍山施壓,然後再派人來遊說,即便不能招攬‘揚刀盟’也必會使我們騰不出手來插手其他事,時間久了你們在朝中有武經國謊報軍情騙取朝廷的軍餉,而‘揚刀盟’失了經濟來源不被你們拖垮,也會搞到人心渙散,不得不放手一戰,真要開戰武經國又正好有借口調兵平亂。老實說,若不是先皇駕崩,這一招是有可能讓你們得逞的。”


    孫銘道:“李師爺是謀略高手,更是借力高手,很少有人能算計他。”


    “高手?”邵鳴謙微微一笑道:“武經國未得勢之前迫於對手的威脅為了生存上下齊心他李師爺奇謀跌出確是高手,如今得勢,武經國實力上遠勝從前,朝野中更無威脅他的人,這群以利益集結起來的人也會因利益互相猜忌,畢竟古往今來沒聽說哪個人能將利益分配到每個人都滿意,所以隻要對手未強大到能夠威脅他們的性命,武經國的子孫們永遠都會先考慮自身的得失,李師爺同樣如此。對手若強他們尚有取勝的機會,對手若是不夠強,武經國必滅。”


    孫銘點了點頭道:“鳴謙,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還是聽師父一句勸,你們‘揚刀盟’根基尚淺,鬥不過他們的,師父保證隻要你肯投靠府督,府督不會動書良一根頭發,你想當武林共主府督可以支持,你想報國殺敵府督也能提拔你當一名武將。”


    “保證?”梁榭不由得冷笑出聲,以他在武經國跟前的地位保證得了什麽?


    邵鳴謙道:“師父,你知道我不習慣把未來交給別人。”


    孫銘笑道:“你的脾氣還是這麽倔,可你想過沒有,以府督今時今日的權勢什麽樣的高手請不來?不瞞你說,六大高手中的影、闇、盜都答應為府督效力,除此之外尚有金閣之主司寇老哥,‘龍禁衛’‘金衣衛’的高手,‘內督府’的四大高手,你的‘揚刀盟’怎麽對抗他們?”


    邵鳴謙笑道:“師父,從前你看不上我,現在你依然認為我會敗,您的眼光做徒弟的不敢恭維。”


    孫銘微笑了一下眼中卻滿是殺意,他隻感覺心中好不容易壓下的妒意又在騰升而起。


    邵鳴謙又道:“真正的實力不是表麵看起來那般簡單,師父以為天下無敵的武經國在某些高手看來不過是隨時可以攆死的臭蟲罷了。”


    孫銘臉色一變,冷哼了一聲道:“你說的某些高手莫非就是你?要真是那樣為師臉上有光。”


    邵鳴謙道:“不敢,徒弟最多隻能算半個。”


    孫銘道:“隻是半個麽?”


    邵鳴謙道:“隻是半個,不過幸好再找半個也不算難事。”


    孫銘微微一笑道:“你是練武的人,要知道速度慢了一半,力量小了一半,招式差了一半可不僅僅是一半那麽簡單,有時候兩個半個甚至十個半個都拚不成一個。”


    邵鳴謙道:“當然,勇者無懼,霸者無悔,不過真正無敵的並非表麵的強者,而恰恰是表麵弱小內心的強大之人,師父可還記得大師伯一生大戰數十場,每一次都是以弱勝強的事跡麽?徒兒不才,不及師伯,不過以弱勝強的仗也打過幾回。”


    孫銘道:“偶爾一次怎能回回如此?以弱勝強終究僥幸。”


    邵鳴謙道:“師父難道未聞漢高祖劉邦與霸王項羽之爭,曹操與袁紹之爭,曹操與孫劉之爭的事跡麽?師父以為這些以弱勝強不過僥幸,徒弟倒覺得在出手前勝負已分。”


    孫銘笑道:“我的好徒兒,多年不見你倒變得伶牙俐齒起來了。”


    邵鳴謙道:“沒有口才隻有苟延殘喘的‘揚刀會’,絕不會有四大幫派之一的‘揚刀盟’。”


    孫銘笑道:“好好好,為師倒想知道麵對府督你憑何取勝?”


    邵鳴謙道:“憑兩個字足矣!”


    “哪兩個字?”


    “自私!”


    “人誰不自私?府督之所以與‘古榆’一黨相爭大獲全勝便是利用了自私二字才招攬了這麽多人才,也正因手下人自私所以才有今日權傾朝野的他。”


    “沒錯,所有人都會自私,但自私有自私的方法和限度,一旦過了成功固然極快,失敗將會更快,當大敵盡去內耗是其永遠避之不開的禍患,不死......不休!”


    孫銘點了點頭,似笑非笑道:“這麽說你是不會聽師父的勸了?”


    邵鳴謙道:“不敢,隻是‘揚刀盟’做任何選擇都要好過這一個。”


    孫銘點頭道:“也罷,既然如此,那師父再給你一個忠告,保持中立,不要與府督作對,為師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子下場淒慘,你將‘譚門’和‘半步堂’之人的首級交給為師,為師回去也有底氣替書良求情。”


    聽到這時梁榭再也忍不住,冷笑一聲道:“好仗義的師父啊,當年你能害死三師兄、六師弟,害的師兄弟們差點盡數喪命,現在怎地如此好心了?”


    孫銘慘然一笑道:“當年的事你還記得?”


    梁榭道:“我隻知道從前的師父是行俠仗義是講道義的人,雖然武功不是很高,但人人敬重,哪曾想突然有一天我們敬愛的師父居然會背後一刀捅在自己徒弟身上。”


    孫銘臉上的肌肉扭了幾扭,嘴唇哆嗦著,欲言又止,隔了半晌終於長歎一口氣道:“當年為師也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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