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榭道:“貪戀一本武功秘籍也叫迫不得已?”


    孫銘不答反問道:“你若是有一天也被一個人用腳踩著腦袋罵作廢物,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路上,而你救的那個人為了活命竟然毫不猶豫往你嘴裏撒尿侮辱的話,你會怎麽做?難道你不想變強麽?”孫銘苦笑著,緊緊攥住的雙手微微顫抖著,蒼老的臉上閃過無比痛苦的神色,卻是不等梁榭回答,又說道:“那天我光著身子在大路旁趴了兩個時辰才有力氣動彈,兩個時辰有四十一輛馬車經過,有七十五撥行人走過,有的人看了一眼就走開了,有的人圍成一圈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在兩個時辰內沒有一個人給我披上一件衣衫,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遞一口水給我。我恨、我憤怒、在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以前所做的根本一文不值,道義在這個世上狗屁都不如。那之後我躲了半個月,不敢見人,我怕,怕被人認出來,更怕被別人嘲笑,我沒有回師門,我怕被你們發現我身上的傷,我更不敢向任何人求助,那次之後我才知道,這世界是強者的天下,我要變強,我要把侮辱我的人統統殺掉!”孫銘越說越狠,眼睛裏隱隱透出殺氣。


    “就算那樣,你也不用叫我們當替死鬼吧。”梁榭本來以為師父十惡不赦,想不到還有這麽一出,一時間心下軟了幾分,語氣也柔和了幾分。


    “那是為了躲避你大師伯的仇家,我武功未成,仇家便找了上來,不得已之下隻好詐死避敵,我死了他自然會找上你們的兩位師叔,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們的師叔下手會那麽狠。”孫銘神色逐漸轉和,苦笑道。


    梁榭望向邵鳴謙,邵鳴謙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當年橫行一時的白城據說被神秘人挑斷了手腳筋,割去了舌頭,扒光了衣服丟在了官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個神秘人想必就是師父吧?”


    “沒斷去他四肢,挖掉他雙目為師已經算是很客氣了。”孫銘頓了頓,道:“不管怎樣我到底還是你們的師父,貪生怕死有過卻沒想過真的害你們,如今也是一樣。聽為師一句勸,把人交出來,府督麵前為師也好替你們求求情。”


    邵鳴謙道:“師父可願聽弟子一句勸?”


    孫銘蒼老的臉頰上肌肉跳了跳,沉聲道:“你說。”


    “我這大弟子在師父的眼裏可真不受待見。”邵鳴謙看在眼裏,笑了笑道。“不講正邪,隻講利益,如今局勢丕變,武經國那裏詭譎難測,內鬥在所難免,避之則吉,弟子希望師父趁此次外出的機會及早抽身。”


    孫銘冷笑道:“翅膀硬了,反倒教訓起我來了,也罷,冠冕堂皇的話省起來吧,既然是武林中人便以武林中的規矩解決,讓老朽看看大名鼎鼎邵盟主究竟幾斤幾兩,是你們兩個一起上還是叫你們‘揚刀盟’的人拿下老朽?”


    梁榭眉頭一皺,師父對大師兄一直頗為看不上眼,如今大師兄有所成就想不到師父仍然不喜,聯想到當年邵鳴謙刀法有所領悟要與孫銘商談改進刀法步法的時候,孫銘那副極不耐煩的模樣,梁榭頓有所悟——原來師父一直在嫉妒大師兄,大師兄越有本事就證明他眼光越差,他便越不高興。


    言念及此,梁榭正要出言勸解二人,邵鳴謙向他搖了搖頭,梁榭就此打住,邵鳴謙轉向孫銘淡淡一笑道:“師父要考教武功弟子不敢不從,師父取勝自然是要弟子將宗老、譚掌門等人交出,師父若是戰敗了又如何?”


    孫銘冷哼道:“你‘揚刀盟’人多勢眾,老朽豈有勝理?”


    邵鳴謙道:“師父無需將我的軍,弟子保證除你我二人之外絕無第三人的插手。”


    孫銘又是冷笑一聲,道:“單打獨鬥我若戰敗,隨你處置。”


    邵鳴謙笑道:“處置不敢,到時候師父隻需在弟子的‘揚刀盟’住上幾年便成,順便大師伯的刀師父還是不要用了,我怕師伯死不瞑目。”


    “好哇~,隻要你有這個本事。”孫銘盛怒。


    邵鳴謙手一擺道:“師父請。”


    ‘嗆啷’一聲孫銘‘吸血狂刀’出鞘,烈日下泛起耀眼的寒光,孫銘眼一閉,全身氣息陡然大漲,再睜眼時,周身上下繚繞著一股驚人的殺氣,那柄刀上寒光流轉,漸漸變作赤紅顏色,孫銘長刀回轉在自己左臂上拉了一道口子,一道鮮血頓時湧出,流落刀身,眨眼之間盡數滲入刀中,那刀霎時間血氣翻騰,變得益發赤紅了起來,一股磅礴之氣自刀中湧現而出,孫銘的氣勢在刹那間再度暴漲。


    十大名鋒之‘吸血狂刀’果然名不虛傳。


    邵鳴謙解下刀來,橫刀於胸前,拔刀出鞘,正是那招‘氣在胸懷心無憂’。


    “‘四虞刀’?哼!”孫銘冷‘哼’一聲。


    ‘勢無倫’。


    一聲斷喝,孫銘的身軀似乎陡然間拔高數丈,一股磅礴的氣勢向邵鳴謙威壓了過去,氣勢湧出,孫銘身軀電閃,一刀自上而斜下向邵鳴謙劈去。


    如此氣勢之下,邵鳴謙宛如巨人腳下的螻蟻一般不堪一擊。似是不堪威壓,邵鳴謙右足後退一步,左足抬起,身子向斜側裏倒下,同時長刀反挑,指向孫銘肋下,卻是一招‘夜盡身返上闕樓’的招式,隻是與先前頗有不同。


    孫銘最為強大的氣息盡數擊在邵鳴謙身前半尺之處,孫銘氣勢一空,那一刀斜劈而下的同時邵鳴謙並不如何威猛的一挑卻也到了他的肋下。孫銘熟知‘四虞刀’法要訣,當即長刀一轉,氣息由外放改為內收,霎時變招。


    ‘震刀訣’!


    手臂一屈‘吸血狂刀’在孫銘身前頓時生成一道赤紅色的屏障,邵鳴謙回刀撤步,扭身便走,孫銘‘震刀訣’運使一半,手一鬆,長刀脫手向邵鳴謙後心疾射而去。


    ‘離刀訣!’。


    借著‘震刀訣’的餘力,這一刀去的甚疾,梁榭於‘恨刀十二訣’會使一些,可做夢也沒想到師父這招‘震刀訣’隻使了半招,接著便轉為了‘離刀訣’,這當中的內息收放何等自如,感歎同時他更為大師兄暗捏了一把汗。


    ‘吸血狂刀’出手,孫銘的身形也竄了出去,那一動竟然比刀更要快上幾分。


    邵鳴謙揮刀向後斬去,卻是一招似是而非的‘斬卻後顧身無虞’,孫銘熟知四虞刀的步法刀法,知曉邵鳴謙若不閃身避開便會如此揮刀後斬。


    ‘當啷’一聲,雙刀相交,孫銘的手已抓在了‘吸血狂刀’的刀柄之上。


    ‘恨無時!’


    孫銘反持‘吸血狂刀’,身子向前一搶,近身貼著邵鳴謙的脖子便是一帶,這一刀幾乎是再也躲不開了。


    梁榭心中一緊,這一招若是孫銘收手不住,邵鳴謙恐怕要命喪當場,本來邵鳴謙的武功在孫銘之上,隻因後者熟知前者刀招、步法,知道前者招式的變化,提前出手,再加上‘吸血狂刀’的便宜,前者實難應付。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就在梁榭以為勝敗已分之時,陡然間隻見邵鳴謙的手臂一屈,‘希望之刀’刀做劍使如毒蛇般斜挑孫銘咽喉,卻又是一招‘四虞刀法’中身無虞的‘道險路阻才可屈’之招,隻是依舊與練習時的角度和出刀手法不甚相同。


    ‘嗯!’。孫銘一聲悶哼,哪顧得上傷敵,雙足一止,猛地向前一蹬身形向後暴射而去,邵鳴謙足下一動,乘勝追擊,孫銘身形淩空之際‘吸血狂刀’舞過頭頂,一招‘霸刀訣’力劈而下,邵鳴謙右手揮刀隔開,左手刀鞘前指,卻是拔刀式中的後半招。


    身形落下,兩人對麵而立,孫銘一張老臉上肌肉跳動,握著‘吸血狂刀’的手不由得有些顫抖,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刀鞘指在他的咽喉一寸之處。


    “‘四虞刀法’中什麽時候有過雙手刀?而且你的刀法使得不對。”孫銘盯著邵鳴謙道


    “師父一生都在尋找別人的神功秘籍,何曾在自家刀法上下過功夫?”


    “‘四虞刀法’為師練了何止千遍萬遍,並未發現有何高明之處。”孫銘一臉不甘。


    “一萬遍麽,弟子一月所練也遠不止這個數。”


    孫銘淒然一笑道:“為師一番算計到頭來全然無用,也罷,你贏了,想關我幾年便關幾年吧。”


    邵鳴謙道:“得罪了。”


    孫銘搖了搖頭,更不答話。


    三人從後山‘夔崖’下來,轉到總舵,邵鳴謙命人備了酒菜宴請孫銘,孫銘鐵青著臉,吃了幾口便不再吃,這頓飯師徒三人吃的索然無味。之後邵鳴謙叫‘玄衣衛’安排了房子供孫銘住下,或許是邵鳴謙有意為之,孫銘的房子離衡無算的房子距離頗近,便是他有其他心思想逃過衡無算的監視也並非容易的事。


    孫銘自此便住在了‘揚刀盟’,或許是敗在徒弟手下心有不甘,又或許是不想見到宗老譚興德等人,他把自己關在屋裏,除了去茅房之外終日不出門,便是飯菜也由‘揚刀盟’的人送去,這情況倒與先前皇甫殘燭有些相像。


    一連三日,梁榭見師父未曾耍手段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結果不是最好的,卻也沒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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