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伐’無奈一歎,道:“施主殺孽太重,不能自醒,待老僧助你一臂之力。”‘不伐’說罷,寬大的僧袍一甩,緩緩踏上一步,如一堵城牆將楚中卿一行擋在身後。


    深厚博大的氣息流轉,悲憫而精深的佛法擴散,禪宗之主的氣場瞬間顯露,不同於不留的威猛強悍,不同於衡無算的內斂幽深,禪宗之主的氣場強大而浩瀚,周遭祥和之氣遍布。


    紅影動,慘白的手幻化無方,快、快的的看不見變化;僧衣展,寬大的僧袖揮掃相迎,遮,遮的不留半點縫隙。


    紅影退,千招一瞬,攻者未占得半分便宜;僧衣收,以簡馭繁,守者不曾露一絲破綻。


    一番試探,卻是旗鼓相當。


    靜。


    對峙。


    他(她)無言,森森陰寒之氣彌漫;他不動,朗朗祥瑞之意擴散。一者如夜中之鬼,一者似燈下之佛。


    氣與氣的對抗,勢與勢的較量。


    驀地,眾人心頭一跳,‘咚’這一下心跳的異常劇烈,接著又是兩下‘咚咚’這一次心跳至喉間,幾乎要脫口而出,眾人眼前一黑,腦仁破裂般地劇痛,心跳的聲響清晰可聞。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跳聲在荒野之中響起,在眾人之間回蕩,隻眨眼的功夫,眾人心如機簧,手足顫抖,眼不可視物耳中所聞除卻自己的心跳別無其他,楚中卿功夫較高,尚可一抗,水家大娘與‘玄衣衛’兩眼翻白,天旋地轉,頃刻間已識不得人我。


    “‘嗡、嘛、呢、叭、咪、吽’。”禪宗之主手結‘蓮花印’口中‘六字大明咒’飽含‘獅子吼’內勁一字一字發出,振聾發聵,驅散鬼氛,驚醒夢中人。眾人心頭壓力一去,周身上下如同汗洗。


    紅影再動,慘白的手掌翻轉連擊,招招陰沉;僧袖重出,泛金的拳臂直擊硬掃,式式陽剛。


    紅影退,靜立遠處。僧袖收,巋然不動。


    他(她)以掌換拳,中了三拳,那是‘金剛降魔杵’的神通;他以拳換掌,中了五掌,那是不知何名的掌法。


    他(她)嘴角溢血,他未曾受傷。


    楚中卿一喜,這就是‘佛燈長明之軀’,傳說隻有大徹大悟的高僧才能練成,練成之後無論心境還是肉體都堅不可摧,難怪‘不伐’不會受到他(她)諸般手段的影響,卻原來這幾年‘不伐’大師的修為已脫胎換骨精進若斯。


    他(她)以袖拭去嘴角血跡,很淡然很淡定亦很美,妖媚的美,似狐中仙子,驚怵的美,更是夜間鬼魅。


    烏雲遮月,大地重新被黑暗籠罩,天地寂靜無聲。


    暗夜之中一襲紅衣一頂紅傘發出淡淡的幽光,妖異而邪魅。


    他(她)一手打傘,一手緩緩抬起至胸前而止,五指張開遙對禪宗之主,紅色光芒自他(她)掌間彌漫了開來,如霧、如煙、如霜、如冰、如鐵、如山,一瞬間他(她)之氣息攀升數倍,竟是出了全力。赤霞染天,紅光遍地,那柄傘傘頂通紅,透亮幽寒,那幽亮的光芒散發著駭人靈魂的壓製與束縛,眾人神魂驚怖,手足俱軟,動彈不得。


    禪宗之主閉上雙目,兩手緩緩合十,心靜氣沉不染外物,一點靈光內守照耀前方。


    紅光異動,漫天赤霞遍地紅土無窮無盡,沉重若山一般翻滾著席卷而去,刹那間已將禪宗之主包圍在內。


    ‘光耀十方’


    禪宗之主沉聲低喝,佛光乍起,頭頂足下四正四隅遍生佛燈,金光照耀十方,力擋妖異。


    顫抖的大地,翻滾的紅土,與金光一觸,寸寸崩塌,紅光化作血海揮之不去,粘連湧動,十方金光一黯,血海再度席卷而來。


    ‘迷途劃界’


    禪宗之主再喝一聲,功運十二成,雙手一翻在身前一抹,足下一劃佛燈燃處頓時辟出一條路來,將那血海徹底隔離開來,血海觸之則過仿佛與眼前佛燈點亮的路不在同一世界毫無交集一般。


    紅影一瞬,佛路再生妖物,一隻白皙到毫無血色的手掌輕飄飄打來,禪宗之主抬手相接,微退一步,他(她)跟身進步手腕一翻變掌為拳,小指、無名指、中指、食指、拇指流水介次第而出,在禪宗之主‘上腕’、‘巨闕’、‘鳩尾’、‘中庭’、‘膻中’五處穴道各點了一下,止勢、阻息、亂神、逆脈、破氣一氣嗬成,禪宗之主氣息一滯,經脈阻行,他(她)手掌再翻變拳為掌,一掌擊在禪宗之主胸口,以六換一,‘降魔杵’同時也打在他(她)心口。


    ‘噗~~~~~’。


    一個聲響,兩人重創,紅影退後,僧袍飛跌,一口鮮血噴灑而出,禪宗之主翻身再起,身子一晃一口鮮血連同血沫再度噴出,一時間其口鼻眼耳七竅之中流血不止。饒是他‘佛燈長明之軀’了得也經不起破氣後的一擊,禪宗之主晃了一晃,‘撲通’一聲,再度栽倒。


    “帶大師走。”出人意料的一擊,一瞬間的逆轉,楚中卿趁著他(她)氣息減弱之際,揚刀起手。


    “‘東陽’”。


    ‘東陽’之招九虛一實,虛者封死敵人退路,實者殺敵,迅捷而不失威猛。李婉近身出刀,使‘東陽’之招虛招中更添變化,水家大娘身子下伏‘分水峨眉刺’刺其雙腿,一名‘玄衣衛’躍起出刀,砍他(她)首級,防他(她)縱躍閃避。


    他(她)手中傘一擋擋去七成攻勢,步子虛化,迅速退走。


    “‘楚風’”,楚中卿一刀砍空,刀勢順勢一轉,‘楚風’之招及遠而輕快,趁間隙,尋破綻,無孔不入,李婉一扭,身若布條,刀如帶,封鎖抹殺,水家大娘‘分水峨眉刺’在手中跳轉變化,伏身追擊又刺他(她)大腿,‘玄衣衛’人在半空掌中‘玄光針’連番打出。


    他(她)一傘遮擋,足下連閃在間不容發間回避攻勢,躲過了李婉的刀,躲過了大娘的刺,擋去了‘玄光’的針,人已在三十步開外,卻不防仍然中了楚中卿‘楚風’兩刀。


    傘,重新打起。傷,尚不致命。一瞬間的喘息於他(她)已足。


    紅影動,楚中卿首當其衝,反擊一掌快而詭,楚中卿退,掌中刀棄威力而取速度招出半分,虛招如雨點般灑下,正是一招‘楚淚’,此招為防守之招本難傷人,他(她)若再進則中,對上他(她)楚中卿難以正常招式應對。


    他(她)足下一轉,反取‘玄衣衛’,一掌重傷之。身影動,水家大娘危殆,楚中卿長刀生焰,一刀砍出,一招未盡,再轉‘楚歌’之招,紅影退而再進,五招,水家大娘死,再三招李婉傷,再兩招李婉香消玉殞。


    “‘楚殤’。”楚中卿一招搏命......


    秋夜的風拂過,是涼爽還是寒冷,帶著幾許蒼涼,帶著幾許惆悵。地上的人或在垂死掙紮,或永遠沒有了呼吸,再也站不起。


    他(她)靜靜地站著,良久,良久。既沒有去追背著‘不伐’逃跑的那名‘玄衣衛’,也沒有追擊‘揚刀盟’逃跑了的那些人,更沒有回‘百瑞城’,或許是他(她)受的傷不輕,或許是他(她)覺得殺那些人沒有價值,又或許是他(她)殺了太多人,已受製於反噬之力,總之他(她)沒有動。


    楚中卿看了他(她)最後一眼,終於閉上了眼睛。


    腳步聲,火把,人影,是‘兵甲幫’的人。


    劉還謹看著地下躺著的人,拿長槍挨個通了一槍這才過去割下楚中卿、李婉、‘玄衣衛’的頭顱用布袋子包好,自己留了楚中卿的,其他的頭顱則交予‘兵甲幫’的幫眾。


    “我知道他們要逃去什麽地方,跟我去追。”劉還謹麵有得色,與趙擎領了五百名‘兵甲幫’幫眾追了出去、


    他(她)不言,轉身即走,兵綦印、甲方箬帶著剩餘幫眾跟上。


    ‘百瑞城’中,‘玄衣衛’盡數罹難,衡無算撐無可撐。


    ‘玄默刀’拚盡最後一點力氣斬出一刀,那是他畢生功力所聚的純粹一刀,‘不死邪尊’揮拳以對,竟被震退半步,然而衡無算這拚命的一刀依舊未損‘不死邪尊’毫發。


    衡無算的力氣已經耗盡,他連手中的刀也幾乎拿不動了,‘不死邪尊’走上兩步,鐵拳舉起,‘破金門’一拳砸出。


    忽然一塊黑布擋在衡無算身前,那塊黑布被一人在兩端扯住繃緊,那人渾身黑的發亮神態悍勇異常,‘不死邪尊’一拳直直砸在黑布之上,黑布難以承受一拳之威被砸了個大洞,餘力未衰又砸在了那人胸膛之上,那人噴出一口鮮血飛跌出去,被另一人一掌接住,卸去力道放下。


    一條長棍如天柱傾倒砸向‘不死邪尊’,‘不死邪尊’鐵臂迎擊,‘傾天柱’對碰長棍,長棍接口處斷裂,斷了的半截棍子飛得無影無蹤,鬱棲柏一招失手立刻撤退,一條黑影爆射而至,掌中‘黑焰’一吐擊在‘不死邪尊’胸口,‘不死邪尊’巋然不動黑影反被震退數步,精鋼鐵甲光亮如故沒有一絲一毫破損。


    ‘錚’一聲清響一名老者於十步外抱琴而立,他身邊正是被其救下的衡無算。


    “妄想破本尊鐵甲,可笑,本尊身上就算穿的是紙你們也打不破。”‘不死邪尊’不屑道。


    這是何苦來著,死一個不夠,還要賠上幾十個弟兄,衡無算心中溫暖卻是無奈,別說向鐵衣帶來的‘玄衣衛’不足五十人,就算人數夠他也無法主持大陣了,便算能主持,也不過多撐一段時間而已,麵對‘不死邪尊’的功體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


    “宜豐,一會打起來先帶統領走,若敢失敗,我代十二那小子與你斷絕師徒關係。”宗老頭也不回道。


    宜豐道:“太師叔的輕功好過徒孫,您帶統領走出去的機會更高。”


    宗老道:“你......還年輕。”


    ‘不死邪尊’沉聲道:“本尊手下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麽?”


    向鐵衣邁上一步道:“‘玄衣衛’何在?”


    ‘玄衣衛’齊聲道:“誓死護衛統領周全。”衡無算苦笑一聲,知道此刻叫他們逃走他們也是決計不會的了,索性也不做那惺惺之態。


    “小子,你功夫有些門道,不過憑你們就想對付本尊未免將本尊看得太輕了。”‘不死邪尊’道,在場任何一人被他砸上一拳恐怕都不可能再站起來,唯有向鐵衣似乎沒有受太重的傷,雖說他並沒有出全力,而且是擊破玄衣後的餘勁,可那也是‘不死邪尊’的拳,非血肉之軀能夠抵擋,沒想到叫這個在他看來的無名後輩扛住了,令他意外之餘對此類功法更是頗感興趣,‘雙息不死功’加上精鋼鐵甲再加上這種刀槍不入的功夫,天下有誰能傷?


    向鐵衣道:“能拖得一時半刻便好。”


    ‘不死邪尊’道:“本尊今日必殺衡無算,阻擋者死。”


    向鐵衣道:“‘玄衣衛’就在這兒,任憑你殺,待邪尊天地之力製衡,反噬之力累積後不知你還有多少把握活著離開中原?”


    ‘不死邪尊’一陣狂笑,向鐵衣隻感覺頭皮發麻,呼吸不暢。


    “本尊神力自生,無需吸納借用,製衡反噬微乎其微,斬殺區區幾十人對本尊造不成絲毫影響。”


    向鐵衣硬著頭皮道:“‘揚刀盟’有八千多兄弟等著,在下倒要看看邪尊能殺多少?”


    ‘不死邪尊’道:“好氣魄,那就讓本尊看一看‘揚刀盟’到底有多少不怕死的。”


    “‘揚刀盟’沒有不怕死的人......”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想起。“卻很少有逃避責任的人。”


    ‘不死邪尊’順著聲音望去隻見一條濃眉大眼的中年漢子從東北方向緩步走來,他一步步踏出不疾不徐走的很穩。他每一步踏出,堅定無比,好似絕不會回頭,絕不會後退;他每一步踏出,好似前方便是有千山萬水千難萬阻也可如履平地絕不在話下;他每一步踏出,步步為營,牢不可破,他身後的土地似乎已全然屬於了他,聽他使喚。


    “邵鳴謙?”


    世界上有一種人,麵對的事情越是棘手他越是沉著,越是危殆他越是穩重,越是分秒必爭的生死之刻越是頭腦冷靜不急不躁,‘不死邪尊’聽過這樣的人,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邵鳴謙,那個資質不佳成就不凡的人。


    連夜從京城趕回來的人,沒有絲毫疲倦,麵臨滅門滅族的大事,尚能控製情緒,沒有亂了方寸,看來此人果然有些不簡單。若是他全力施展輕功趕回來此刻狀態絕不會這麽好,擊敗他也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看來他也是明白了這一點。


    邵鳴謙穩步走來,向‘不死邪尊’問道:“邪尊是打算放我們走還是要繼續一戰?”


    ‘不死邪尊’道:“多你一個不過多撐片刻而已,絕對實力麵前你的小伎倆沒什麽用。”


    邵鳴謙道:“邪尊所言極是,我的目的也隻不過是想多拖延片刻而已。”


    “哦?”這個回答令‘不死邪尊’頗感意外,難道‘揚刀盟’中還有比邵鳴謙更加厲害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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