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知道什麽?”男子畢竟久經生死,氣勢雖然餒了,心中雖然害怕,卻不至於太過慌亂。


    女子先前聽著有異早已穿起了衣服,這時又聽梁榭這麽說生怕落後,忙道:“大俠請問。”


    梁榭收了刀一腳將男子踢進了屋,宜豐跟著進屋,反手將門關上,點亮了燈。


    梁榭不怕男子有什麽異動,憑剛才反應來看,這男子的武功一般,他就算想反抗在梁榭和宜豐手下也全然沒有機會。


    “你們口中的幫主是誰?”梁榭問道。兩人想也不想,同時搶著道:“是兵綦印兵幫主。”


    梁榭又問道:“丁先生是誰,‘兵甲幫’發生了什麽事?”


    “丁參。”女子搶著說了兩個字出來,見占了先機,接著道:“昨夜丁先生帶著他的四個徒弟接管了‘兵甲幫’,兵幫主和甲夫人被趕了出來。”


    梁榭雖知昨‘兵甲幫’夜定有變數萬萬沒想到竟是這麽大的變數,他將信將疑,一邊在心中盤算這件事的可能性,一邊問道:“堂堂‘兵甲幫’怎麽會輕易被人接管,總舵裏沒有幫眾在麽,怎麽不聯手反抗?”


    “丁先生有‘內督府’的命令,幫裏多數弟兄都倒戈了,剩下的為了護幫主逃走已被盡數斬殺。”這回卻是男子嘴快。


    梁榭更是不解,問道:“你們‘兵甲幫’原來不就是武經國的人麽,他們怎麽還會派人對付你們?”


    男子生怕自己方才回答的慢了對方要了自己的命,趕忙又搶著道:“幫主請府督派人處死邪尊,府督沒答應,幫主於是自己動手,不知從何處弄來‘九蠽噬功散’下在邪尊飯菜裏,要不是邪尊是不死之身換做別人早就功力散盡被吃成一具白骨了。”


    “兵綦印對‘不死邪尊’下手,這又是怎麽回事?”梁榭更是不解,幾天前‘兵甲幫’才和‘不死邪尊’聯手重創了‘揚刀盟’,這才多長時間怎麽就反目成仇了。


    女子道:“好像是邪尊動了夫人,幫主才跟邪尊翻了臉。”


    梁榭恍然,有道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都是不共戴天之仇,兵綦印身為一幫之主平素裏威風八麵結果被自己人來了這麽一手鬧得全幫上下皆知也難怪他翻臉。


    宜豐一直沒說話這時忽然問道:“‘不死邪尊’心胸狹窄,你們幫主對他下毒他怎麽會放過你們幫主?以兵綦印的武功怎能在‘不死邪尊’手下活下來?”


    女子道:“邪尊是要殺幫主,結果被一個穿紅衣服的人擋住了,邪尊跟他(她)動了手,他(她)受了重傷,邪尊身中奇毒功力好像出了問題鐵甲也被他(她)用傘打裂了受了重傷,後來天城的厲九陵也來了,邪尊就帶著徒弟跑了,邪尊走了那個紅衣服的也走了,再後來府督派人來安撫了幫主幾句,幫主正在氣頭上,鬧得不歡而散。昨天府督又派了人來和左幫主、霍幫主、還有‘元戎幫’新任幫主劉......劉還謹來議事也被幫主拒之門外,夜裏那個劉還謹和丁先生師徒就來了。”


    宜豐又問道:“你們口中的丁先生是不是六十多歲斷了一雙腿的老者,外號叫做‘摘星聖手’?”


    女子道:“是。”


    “你認識這個丁先生?”梁榭插嘴道。


    宜豐道:“這丁參掌法出眾更精通各種兵器,以前也是京城裏的風雲人物,仗著第二大幫‘四罡正氣會’首席堂主的身份做起事來囂張跋扈,動輒斷人手腳殺人全家,四師叔便被他拗斷過手臂。幾年前他聽書的時候與說書攤兒上的一個不會武功的胖子起了口角,本來是無關緊要的事,他卻踩斷了那個胖子的一條腿。”


    梁榭皺了皺眉道:“一把年紀卻這般德行,後來是尊師將他趕出了京城?”


    宜豐搖頭道:“不是,那天丁參踩斷胖子腿的時候說書攤兒上有個年輕人譏諷了他兩句,他不認得那人一怒之下動了手,結果對方出奇的厲害丁參反被踩斷了一條腿,第二天他帶人尋仇的時候才知道那年輕人是酆無常,結果丁參好話說盡也沒管用又被酆無常踩斷了另一條腿,扔出了京城,後來‘四罡正氣會’的幫主敗於不知名的高手手中重傷而死,兩位副幫主和幾大堂主皆被歐陽中露所殺,幫眾逃的逃死的死堂堂的京城第二大幫曾經的京城第一幫徹底瓦解。可憐當初‘北罡真人’又是收徒傳功又是教化幫眾又是接濟窮苦百姓嘔心瀝血才創立了幫派,結果‘北罡真人’羽化後傳不到五代幫派作風便與當初創立時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一大幫派存活了一百年不到就此煙消雲散。”


    梁榭道:“這也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吧,他誰不好惹去惹酆無常?”


    宜豐歎了口氣,似是在緬懷那日京城一戰死在酆無常手下的弟兄,隔了片刻方道:“以丁參師徒的一貫作風成了事功勞是他們的,出了事拍拍屁股走人,這回接手了‘兵甲幫’行事必然會更加肆無忌憚,現在比起他們來孤立無援的兵甲二人殺與不殺尚在其次。”


    梁榭道:“你想救兵綦印夫妻?”


    宜豐道:“先去看看也無妨,救與不救視情況而定,隻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男子忙道:“來得及,大部分人都去搜查幫主的下落去了,我先前去稟報的時候丁先生的四個弟子中隻有‘繁刀聖手’孫府毅一個在幫裏,他調集人手也需要時間,我們現在趕去正好來得及。”


    宜豐一笑,以他的聰明自然知道這男子是想借丁先生師徒對付他和梁榭,不過這也說明現在趕去或許真的能來得及,他看了一眼梁榭道:“執事,去與不去還要你拿主意。”


    “好,去看看再說。”梁榭轉頭又向男子命令道:“帶我們去你家,不過這事我們不希望被第五個人知道.....”‘啊’,梁榭話未說完便被一聲慘叫打斷,隻見女子胸口上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梁榭沒動,宜豐沒動自然是男子下的手,那女子捂著胸口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那男子擦了匕首上的血,滿臉堆笑,向梁榭和宜豐道:“二位放心,我這人最能保密,這裏的事保準不會說出去半句。”


    梁榭對他極度厭惡,強忍著一刀砍死他的衝動,推開窗戶,率先躍出,男子會意隨後躍出,他前腳落地剛想要逃跑,一隻手便搭在了他的肩上。梁榭掌指用力,‘哢’地一聲將其右臂摘脫了臼,男子猝不及防悶哼一聲,梁榭手臂移動接著又將其左臂摘脫。


    “帶路。”


    男子武功本就不高,又被摘脫臼了雙臂縱有些手段哪裏還能反抗?隻好強忍著疼痛乖乖在前帶路,他心中將梁榭、宜豐二人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偏偏臉上不敢表現出半點,梁榭也不管他心中如何咒罵隻是和宜豐緊跟在他身後。


    九月二十九。


    ‘秋池山’上。


    邵鳴謙將飛鴿傳來的紙條遞給衡無算,雷鈞二人,二人看了一眼又遞了回去。


    雷鈞道:“想不到‘內督府’的人這麽狠,竟會叫丁參接手‘兵甲幫’。”


    衡無算道:“這倒不失為一手妙招,既收買了丁參師徒,‘兵甲幫’的錢財和幫眾又都能為‘內督府’所用,可謂一舉兩得,對‘內督府’來說‘兵甲幫’幫主的反叛對他們並無損失,虧隻虧了兵綦印夫妻二人。”


    邵鳴謙道:“確是好招,隻可惜書良和宜豐的暗殺隻會替那幫人做了好事,這倒有些始料未及。”


    衡無算道:“莫要小看了你的師弟,很可能他們此刻已在‘丹禾府’打聽到了消息,至於會不會讓丁參等人漁翁得利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判斷,我們操心也已不及。”


    邵鳴謙道:“嗯。知道丁參師徒的武功如何?”


    衡無算道:“對於他們兩來說頗為棘手,加上劉還謹的話,正麵對敵書良必敗無疑,逐個擊破至少有五成以上勝算。”


    邵鳴謙點了點頭道:“‘丹禾府’一帶咱們的人隻有一隻鴿子了,希望下一個消息能夠更加重要。”


    雷鈞道:“盟主若是擔憂,我去接應他們一趟就是。”


    邵鳴謙道:“不行,此刻接應已經來不及了。而且幫裏至少還有一個神通廣大的內奸,書良一走已然引起他的警覺,你若再去說不準左七指等人已布好了埋伏,徒然多添一份危險。”


    更深夜靜,商戶打烊居民入睡,街道上一片漆黑,三人手中沒有燈火男子隻能勉強分清道路,梁榭、宜豐刻意運起內力,眼力自比男子強上數倍。


    三人腳下不慢,穿街過巷一路向西走去,約莫走了一刻多鍾遙遙望見遠處有火光閃動,再行百步隱隱有殺喊聲傳來。男子駐足一望,回頭向梁榭道:“大......大俠,那亮光就是從我家的方向傳來,丁先生的人應該和幫主他們交上了手,兩位現在趕去正好來得及。”


    “想讓我們放了你就快些帶路,去的晚了別怪我手下無情。”眼前這男子武功不高,心眼卻是不少,雖說已看到了火光,聽到了打鬥聲梁榭也不敢大意。


    “我的胳膊......”男子正待借口讓梁榭將他脫臼的胳膊接上一把刀已悄無聲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嚇得他慌忙住嘴。


    三人朝著西南方的火光趕去,男子以己度人害怕梁榭真對他下手忍著痛足下加快,梁榭和宜豐在後跟隨。


    隨著三人逐漸走近,火光越來越亮,打鬥聲越來越響,一座不大的院子之內傳出陣陣金鐵交鳴之聲。


    “二位大俠到了,就是前邊這個院子。”男子回頭道。


    梁榭不言掃視院牆外圍,但見個院子東牆、北牆外各有數人把守,正房、西側廂房的屋頂上分別站著兩個人,想來也是為了防止兵甲二人逃跑的。


    院子不大,裏麵沒有蓋南房亦沒有蓋東廂房,想來這男子在‘兵甲幫’中地位一般,沒有多少油水可撈所以住的地方也不甚講究。


    梁榭與宜豐對望一眼,二人心下了然,院北是正房,屋頂上有人,院外把守的人較少,隻有三個,而東牆外則有七八個,西牆、南牆外雖然不知想必也有數人把守,想要看清院中情況藏身於正房屋脊後是最佳選擇。


    院中燈火通明若在牆邊探頭探腦則更易被院子裏的人發覺,何況失去黑暗的掩護想要幹掉七八個人不被院內的人發現其難度自比收拾三個人難得多。


    梁榭和宜豐不敢輕易走入火光範圍,小心翼翼避開那三個把守之人的目光慢慢從陰暗處靠近,雙方相距漸近,宜豐身影一閃陡然發難,那三人隻覺眼前一花,兩個人頸側各自被斬了一掌緩緩倒了下去,另一人正要呼喊,頸側一痛眼前發黑也倒了下去,宜豐在三人倒地之前伸手接住,緩緩放倒在地,未發出半點聲響。


    梁榭見他一擊得手,這才押著男子從暗處轉出走了過來,走到牆根底下梁榭足尖點地縱身躍起堪堪探到屋簷時梁榭左掌一按人如一張毯子般緩緩‘鋪’了上去。廂房上有人把守,梁榭若是直挺挺跳上屋頂哪怕他輕功再好就算不被正房頂上的兩人發覺也會被廂房上那兩人看到,所以這一躍斷然不能高過屋脊,好在梁榭曾從事暗殺的時間不短,借助屋脊掩藏身形是其常用的手段算是輕車熟路。


    屋頂上那兩人似是有所察覺,以為是一隻貓跳了上來,一人回身一望,卻見一枚鐵錐正指在他的小腹處,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同時一把鋼刀抵在了另一人的後腰處。


    “不要出聲,你兩靠近一些。”梁榭傳音道。


    二人不敢不從,慢慢靠近,宜豐在底下看得清楚,待兩人靠近架起男子躍上屋頂,有前邊兩人擋著,無論從正麵還是西廂房的位置看都決計不會被人發現。


    仗著屋脊的掩護,梁榭三人伏於兩人身後探頭向院內看去。


    院內酣戰未休,十幾條拿著刀,拿著槍的大漢正在圍攻一名隻餘左臂的中年人,地下橫七豎八倒著二十多具屍體,其中竟有一具頗為壯碩的女子屍體,刀槍弩箭散落了一地,此外尚有十來具身著鎧甲的屍體,想來方才打鬥頗為激烈,那中年人能夠先行殺死拿著弓弩的敵人防止戰鬥之中被暗箭所傷也是行家。


    那中年人長袍染血,神態凜然,左手持一杆長槍使得頗為別扭,然而威力卻是不小,一槍橫掃便震斷了一名敵人的槍杆,槍挑處又刺在另外一名敵人的胸口,那人慘呼一聲,這一槍差了一點便能刺中心髒立斃敵人,可惜仍是差了一點。


    中年人身後不遠處一人艱難應敵,因背對著梁榭等人看不著麵貌,觀身材應是婦人,那婦人身上亦染了不少血汙,看她出招艱澀勉強自保的樣子似是受傷極重。中年人對麵十餘步外站著一條精壯漢子,那漢子以刀拄地呼呼直喘,右肩上一個血窟窿猶在淌血,院中除了死人之外隻有他一個人不曾參戰。


    “誰取下兵綦印的首級我賞他五百兩銀子,給他一個分堂堂主去做。”拄刀漢子口出懸賞,戰況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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