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元旦節,宋雨歌在一節語文晚自習組織了一次對對聯的比賽。


    全班分為兩組,一組出一組對,對不上的就算輸,出上聯的人可指定對方某個人進行回答。


    恰巧,宋雨歌和胡響不在同一組。


    或是對胡響奪了她作文第一的反擊,又或是對胡響不久前吼喝她的報複,在輪到宋雨歌出聯時,她毫不猶豫的指定了胡響為對手。


    “竹子中空,諷刺其腹空空。胡響,你來對。”宋雨歌說話時目光落在了班級中那個沉默的男生身上,神采中隱含著幾分得意。


    似有人聽出了宋雨歌所出上聯的諷刺之意,在大笑時不忘起哄呼喊胡響的名字,揶瑜他不要丟了男人的肚子。


    可任憑四周呼聲震天,胡響依舊是穩如泰山,沒有絲毫理會宋雨歌的苗頭。幾分鍾後,原本起哄的人也逐漸意興闌珊,笑鬧聲漸漸變成了唏噓聲。


    “胡響,你。。。。。。。”被無視的宋雨歌瞪著胡響,臉色漲紅,氣的牙根癢癢。


    “口若懸河,諷刺其口涎涔涔。”正當宋雨歌準備坐下時,胡響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回蕩在班級中。


    幾秒鍾的沉寂,全班爆發出一陣陣的喝彩聲。


    目瞪口呆的回眸注視著胡響,察覺他所對之聯中的諷刺意味並不遜色於自己時,宋雨歌一張臉由紅變黑。


    “這個不算,我再出一個,要是你能對的出,我便認輸!”暗暗咬磨了兩下牙尖,宋雨歌輕咳了一聲,眼睛一轉,故作鎮定道:“獨覽梅花掃臘雪。”


    宋雨歌嘴角噙著幾分勝劵在握的笑意,看著胡響手中的筆無端一滯,內心陡然間就舒坦了幾分。


    “細睨山勢舞流溪。”宋雨歌一口氣卡在了喉嚨,險些命喪當場。


    胡響從一開始就是低著頭,宋雨歌頓時感覺,從一開始,他就是用戲耍的心態來對待她的。


    可是,這一次,她對他,竟難以再升起半點的恨意。


    胡響的名字開始在學校裏漸漸傳播起來,十七歲的他也開始有了自己的粉絲。


    但在別人眼中算的上少有所成的胡響,卻是終日掛著一張寫滿憂鬱的麵容。


    十七歲的年齡,本該活力四射的麵貌,他卻仿若一個看透世間滄桑的老者,不苟言笑。


    “胡響,你上輩子是塊石頭嗎?”有一次,宋雨歌在體育課上看著遠離集體,獨自躲在一棵老樹下用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的胡響,沒好氣的拉著他便朝人群中間走去。


    可是沒走兩步,胡響就掙脫了宋雨歌。


    他抿了抿嘴,手裏攥著他視如珍寶的小說本,對錯愕的宋雨歌搖了搖頭道:“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不能玩鬧的。”


    他望了一眼不遠處的熱鬧非凡的人群,眼中劃過一絲羨慕,然後就轉身回到了那棵老樹下,繼續皺眉勾寫著小說的大綱。


    宋雨歌理所當然的被氣到了,她不過是想讓他活潑一些,不再被別人稱作茅坑石而已,不曾想到她的好意他根本就不領情。


    帶著幾分無奈,宋雨歌決定要找個時間開導開導胡響。


    可還不等宋雨歌有所行動,胡響出現在學校的天數日益少了起來。


    他有時會缺課三五天,有時甚至大半個月。


    宋雨歌有次在送作業時聽到班主任和其他老師的談話,內容提及到了胡響。


    “胡老師,你們班那個小作家了不得啊,年紀輕輕就能出版小說了。”


    “哎,別提了,那孩子命挺苦的。如果不是。。。。。。算了,不說了,我還要備課呢。”


    在出辦公室的瞬間,宋雨歌身體猶如觸電般猛的一顫,心神有些不寧起來。


    再見胡響是在一個周末。路經一家醫院的宋雨歌看到胡響臉色蒼白的從醫院走了出來。


    那時的他活脫脫的就像一具屍體,步伐僵硬,左搖右晃,


    宋雨歌跟隨在胡響的身後,好幾次想上前打個招呼,可因為不知道怎麽開口,最終隻得作罷。


    尾隨胡響走到一個巷口時,站在巷口外的宋雨歌聽見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那是宋雨歌第一次聽到這麽淒涼的哭聲,如同海浪,一聲強過一聲。


    當震耳欲聾的哭聲變成嘶啞的嗚咽時,宋雨歌慌張的跑開了。


    跑了沒多久,宋雨歌扶著一麵牆,握緊了拳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一定很難過吧?回過神後,宋雨歌咬著嘴唇,還是決定回去看看胡響。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哭的那麽竭力,可她卻知道,此刻的他,一定是希望有人陪著的。


    可宋雨歌返回巷口後卻沒能找到胡響。看著空蕩蕩的小巷,她第一次感覺人生多了些悔恨。


    胡響回到學校時比以往更加憔悴了。高二下學期,夏日一點點逼近,穿著幾件襯衫的胡響看起來就像是一根近臨枯死的木枝,隨便一碰,便會夭折。


    這樣的胡響變得更加沉默,常常整天都是悶頭坐在位上,手不離筆,筆不離本。


    宋雨歌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拚命,隻是會不時聽到胡響小說中稿恩消息。


    他像是經曆過蚌磨礪後的砂礫,變成了一顆璀璨耀眼的珍珠。不過卻是因為有些蚌殼的遮掩,讓人越加難以接近。


    高三是一個兵荒馬亂卻又十分枯燥乏味的時段,所以,全省舉行的作文比賽就像一石激起千層浪,讓整個省的高三學生徹底沸騰了。


    不同以往,此次的作文比賽是特意為高三學生設立的。得獎者不僅可以獲得一筆不菲的獎金,更有高考加分的獎勵。


    這樣的比賽讓所有高三子弟怦然心動。可經過市級初選,宋雨歌群在的學校也不過隻有兩個人拔得頭籌。


    一個宋雨歌,一個胡響。


    學校本來是打算為兩個人舉行一場慶祝晚會的,可胡響卻硬生生的拒絕了。


    他當時麵對著身前的學校領導,也隻不過是抬了一下頭,麵帶幾分歉意的說道:“晚會啊,我沒時間去的。”


    而宋雨歌當時看著麵色略顯尷尬的班主任,匆忙中找了個借口,也將晚會給推掉了。


    主要人物不在,晚會開了也沒什麽意義。但為了鼓勵兩人,學校最終還是決定頒發給兩個人一筆獎學金。


    而接過獎學金的那一刻,是宋雨歌第一次看到胡響露出笑容。


    “你就這麽愛錢?”宋雨歌無語的打量著胡響,從外形看,他穿著十分樸素,怎麽看也不像一個愛財之人。


    胡響看著宋雨歌,臉上笑容消失不見,沉默了一會後,他聲音帶著幾分無力道:“你不懂我的。”


    然後胡響就轉身離開了。


    望著胡響單薄的背影,宋雨歌胸口咯噔一疼。


    她不懂他嗎?那是肯定的啊!畢竟他的世界從來都沒給她打開一扇通行的大門啊!


    宋雨歌和胡響兩個人最終不負眾望,一路披荊斬棘,殺進了決賽環節。


    胡響找到宋雨歌時,她正在專心地研究著曆年來作文比賽的獲獎名篇。


    察覺到身邊有人,宋雨歌放下書,看到是胡響,她明顯愣了一下。


    “有事嗎?”看著麵色略顯為難的胡響,宋雨歌胸口輕微的一抽搐。


    胡響目光閃爍了一下,張著嘴巴支支吾吾,就在宋雨歌急的快拍桌


    而起時,胡響呼出一口氣,衝著宋雨歌道“宋雨歌,你可不可以放棄這一次的作文比賽?


    他的聲音打著顫,語氣中透出幾分哀求。


    宋雨歌怔住了。呆呆地瞪著胡響,她鬆軟的手掌驟而緊攥在了一起。


    幾十秒的對峙,氣氛詭異的壓抑。


    看到宋雨歌默不做聲,胡響臉色逐漸黯然了下去。


    “我知道了,對不起。決賽我會全力以赴的。”他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但依舊有著一身的孤傲。


    高中的學生,一旦事關高考分數的活動,哪有會輕易放棄的?轉過身的胡響咬閉著牙關,藏在口袋中的五指搓的發疼。


    “我可以答應你。”


    宋雨歌看到胡響那麽落寞的背影時,胸口仿若有什麽一軟,還來不及思慮就大聲叫了出來。


    “但你要告訴我原因。”宋雨歌深呼了口氣,兩邊的臉浮上一層紅霞。


    需要原因嗎?其實也不太需要的。隻是不想放棄的這麽沒骨氣罷了。


    或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驚到了,好一會胡響才反應過來。


    “我需要那筆獎金。可那麽多人,我沒把握打敗的,隻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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