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難敵在九難讓其起身之後,整理了一下衣冠(就是一個禮節上的動作,並不是真正的整理衣冠,跟鄭克爽那次不同),然後再次一個頭磕在地上,口稱:“大明遺民馮難敵,拜見九公主殿下!”


    “這怎麽回事?!”又是這種驚呼,並且還以這種驚呼為主。


    九難又一次讓馮難敵免禮起身。


    馮難敵提氣朗聲說道:“諸位,咱們今日在此相聚,首先應該明確的,是咱們的身份。那就是,咱們都是大明的遺民。大家說,是不是啊?”


    眾人回應,隻是聲音不怎麽整齊:“說得沒錯!”“是啊!”“那是當然。”“那還用說嘛!”


    待回應稍歇,馮難敵一指九難,續道:“這位,乃我大明崇禎皇帝次女朱媺(měi,同‘美’)娖(chuo,整齊,音‘綽’),長平公主!皇帝陛下昵稱阿九,所以又稱九公主。


    “咱們這些大明遺民,整天都在反清複明。可是,大明皇室血脈在哪兒呢?今天,邀天之幸,讓咱們見到了九公主殿下,大家還猶豫什麽呢?”略停三秒,又補充,“參拜呀!”


    頓時,滿山遍野都在磕頭,都在參拜,都是“大明遺民某某某,拜見九公主殿下”的聲音。


    ——


    鄭克爽被父親鄭經派來主持殺龜大會,並且這信息最初來自於陳近南的天地會,也就是說,這機會原本是長子鄭克臧的,最後被自己爭取到了,所以非常高興。


    但是,由於鄭克爽的內功不夠精深,說話的聲音不能讓在場所有人聽清,就改成馮難敵主持了。


    內功不夠精深,是無可奈何的事。不過,鄭克爽相信,馮難敵一定會給自己麵子,稍晚一點,肯定會讓自己成為大會的中心。


    不料,心儀的陳姑娘楊丹,突然就竄出去了,這不是搗亂嗎?


    鄭克爽正想招呼楊丹回來,就聽到楊丹問話的聲音。聲音中透露出來的內功,讓鄭克爽記起當日楊丹殺喇嘛的場景,立即就慫了。


    沒過多久,九難也出去了,怎麽還沒輪到自己?


    咦,九難還是馮難敵的師姑?


    噢賣糕的,九難居然是大明公主!


    自己身份再高,也隻是臣子呀。見了公主,也是要嗑頭的。並且,所有人都磕頭了,不磕頭的話說不定會被人懷疑是清庭的奸細。所以鄭克爽也磕頭了。


    一邊磕頭一邊想,如果自己真把楊丹追到手,豈不是就跟大明公主扯上了關係?那延平王的爵位還跑得了嗎?


    不對,明朝皇室的血脈,好像就剩下眼前這個大明公主了,因而她實際上就跟明朝皇帝一樣了。誰是延平王,還不就是她一言而決的事?


    仔細思考之後鄭克爽決定:討好九難第一,討好楊丹第二。


    ——


    接下來殺龜大會的議程跟原劇情差不多,還是沒有比武。


    其間,馮難敵向九難多次請示。


    最初,九難把問題轉拋楊丹(九難見過那天楊丹介紹鄭克爽和韋小寶相識的情景,以為楊丹對殺龜大會的事情感興趣),結果楊丹並不發表意見。


    後來,九難直接就叫馮難敵不要再請示了。


    最後,一切問題仍由馮難敵等原班人馬說了算。


    鋤奸盟各省盟主人選,兩位總軍師人選等事項,說給九難知道,九難沒反對,就相當於蓋上玉璽,顯得更加合法、更加正式了些。


    ——


    殺龜大會結束。


    回城的路上,韋小寶追了上來,向九難辭行。辭行的理由是天地會有事。天地會是反清複明的,所以韋小寶的離去,九難就沒有阻擋。


    然後韋小寶再向楊丹辭行。九難都同意了,莫非你楊丹還能反對?韋小寶終於成功實現了一次“挾九難以令楊丹”。


    其實,楊丹本來就不會阻擋。


    南行以來,韋小寶對楊丹的態度一直在逐漸的變化。在九難眼中,自然恍若未覺。但在密切關注著的楊丹心裏,卻是了若指掌。


    ——


    總的說來,韋小寶就是一頭強驢,牽著不走打著倒退,越挫越勇。


    原劇情中,陳珂一直是明確拒絕的態度,但陳珂的拒絕沒有什麽力度。放在現代社會,或麵對知情知趣的人,倒也有可能拒絕成功。放在清朝,麵對的又是韋小寶,自然就不行了。


    楊丹剛來的時候,武功不咋樣。打得過韋小寶並不算,打了,韋小寶隨便拉幾個高手,就能形成反撲。所以楊丹一開始就沒敢擺出拒絕的態度。


    楊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欣喜若狂的接受,而是端著架子慢慢來。拽文加抄經,拉長了兩人湊在一起的進度。少林寺分別的時候,韋小寶和楊丹的關係可以算是親近。也正因為親近,讓楊丹得到了和平的離開。


    ——


    清涼寺重逢時,楊丹的武功已經初成,態度就要強硬多了。雖然跟在少林寺一樣,對韋小寶和顏悅色,但卻把時間都投入到別的事情。兩人關係不升反降,由親近,退回到泛泛之交。


    那段時間,韋小寶每次想起楊丹,都有一種失戀的感覺。時常感歎,楊丹來了還不如沒來。


    那種狀態的韋小寶其實是很危險的,不過,清涼寺的環境卻又限製了這種危險。


    一般的流氓手段,在清涼寺根本就耍不出來。更好的辦法,韋小寶還沒想到呢,楊丹又笑吟吟的出現了,又讓韋小寶再次看到希望,繼而打消了采用流氓手段的念頭。


    楊丹在清涼寺的時間,將近一月。到韋小寶那兒,得按天算,因為幾乎每一天都是煎熬。


    煎熬了近三十天之後,韋小寶對楊丹的綺念被消磨了大半。


    韋小寶也有些疲了,心裏頗有被接受泛泛之交的無奈。


    ——


    緊接著,九難行刺,楊丹抓走了韋小寶。


    跟九難一起的時間,有個參照點,就是南行出發之前和之後。


    南行出發之前,因為韋小寶雙重身份、站位不明,九難對韋小寶相當忌諱。韋小寶的日子很不好過。


    那段時間,韋小寶就是出錢的木偶,而楊丹,反而是護著韋小寶的保護神。


    如果說,之前,韋小寶對於跟楊丹隻有泛泛之交還有些不能接受的話,這段時間,韋小寶就完全接受了。


    其實,泛泛之交原本就有兩種。一是由陌生,上升為泛泛之交;二是由親近,下降為泛泛之交。如果是前者,韋小寶心中定有綺念。但現實是後者,故韋小寶幾乎沒有綺念。原劇情的瘋言瘋語(帶顏色的話),一句都沒對楊丹說過。


    ——


    南行出發之後,九難對韋小寶逐漸熟悉,不再忌諱,讓他舒了口長氣。


    但韋小寶就是這樣,一感覺到安全,就會去注意還有沒有不安全的危險。


    危險,還真是存在的,就在於九難和楊丹的武功。


    少林三十六僧外加無數禦林軍高手,楊丹說走就走還能抓了自己;九難更是來去自如並且還刺傷了康熙!


    所以,這段時間,韋小寶關注的不再是兒女情長了。


    看到楊丹時,韋小寶心裏並沒有美色的享受,有的卻是疑惑:這她奶奶的到底是敵是友?


    也可以說,南行出發之後,韋小寶就開始沒把楊丹當成“可以成為自己女人”的女人了。


    ——


    再後,又出現了一個轉折。那就是,楊丹為青木堂眾人複仇,殺了六個喇嘛。


    從那天開始,韋小寶的態度就一直沒好過,包括麵對楊丹時的態度。


    韋小寶對楊丹有敵意了麽?並不。


    ——


    韋小寶雖然武功不行,但對武功的眼力還行。


    韋小寶知道,徐天川、風際中、玄貞道人等人的武功非常之高,並不輸於澄字輩少林老僧。


    同時,韋小寶也知道楊丹的武功,跟澄字輩老僧差不多。換言之,楊丹的武功,也跟徐天川、風際中、玄貞道人差不多。


    而韋小寶得知的情況是:包括徐天川、風際中、玄貞道人在內的青木堂兄弟已經敗了,並且還被打死了好幾個人。


    向誰求助,誰又有能力援助?隻有九難。


    但九難是高人,高人必定難請。韋小寶自問,根本就不夠分量請得動九難。


    怎麽辦呢?


    於是韋小寶就心生一計:先向楊丹求助。


    向楊丹求助,其實也是讓楊丹赴死。


    韋小寶預料,楊丹死後,九難必怒。怒了之後,九難就會為徒報仇,順便也就把青木堂的仇一並報了。


    ——


    當時,韋小寶敲楊丹房間求助,隻說了天地會青木堂的慘況。


    如果楊丹猶豫的話,韋小寶還準備了很多說辭,重點是,說青木堂這邊並沒有高手,因而那六個喇嘛也就並不厲害。


    結果那些說辭完全沒用上,楊丹直接就一個人去了。


    見楊丹如此幹脆,那一刻,韋小寶心中發誓——如果楊丹有幸不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我韋某定把楊丹當成兄弟!


    是的,為兄弟赴死,是應該的。但青木堂的兄弟是韋小寶的而不是楊丹的,楊丹為什麽要去赴死?


    既然楊丹願意赴死,那麽,就把楊丹也算進兄弟中,給她一個為兄弟赴死的合理名份。


    ——


    結果,楊丹一個人就殺了那六個喇嘛。怎麽殺的,韋小寶不關心;韋小寶關心的是:誓言居然要兌現!


    於是乎,看到楊丹,韋小寶就像看到債權人一樣,渾身都不舒服。


    渾身不舒服,態度也就不怎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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