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煙塵滾滾。


    劉珩忠實執行楊崢的命令,凡是秋草茂盛之地,全都一把火燒了。


    草原最難捱的是冬天,每年秋天都會打秋草,儲備過冬的草料。


    這一把火從陰山之北燒到燕然山。


    劉珩是殺人放火的一把好手,凡是能燒的,不管是草還是樹木,全部付之一炬。


    彭護看的眼皮直跳,“這一把火下去,今年草原不知要餓死多少人畜。”


    “這幫賤骨頭餓死了才幹淨!”劉珩惡狠狠道。


    “我軍如此……作為,漠北諸部定會聯合起來,冒險一擊。”禿發樹機能幽幽道。


    這種斷子絕孫的搞法,別人不來拚命才是怪事。


    “此言當真?”劉珩兩眼放光。


    “草原秋高馬肥,正是他們戰力最強之事,此時不出兵,便撐不到明年。”龐青看了一眼禿發樹機能。


    此人在青營深造了兩年,卻異常低調,從不顯山露水,別的鮮卑匈奴羌胡都改用漢名,唯獨他一直用這個怪異名字。


    曾有人暗中點撥過他,隻要改用漢名,那麽他的前途將不可限量。


    但禿發樹機能推說不敢廢祖宗姓氏,便不了了之,一直我行我素,隻跟堂弟禿發務丸,以及幾個禿發部將親善。


    禿發樹機能和禿發務丸都在青營中深造過,尤其喜愛兵法,到了癡迷的地步,常常夜以繼日,不眠不休,但到了考試之時,二人都是下下等,字跡難看,方略下乘,一度在青營中成為笑柄。


    不過龐青見到禿發樹機能和禿發務丸之後,卻並不這麽想。


    兩人都是遠見卓識之人,是禿發鮮卑中的佼佼者。


    似乎刻意在藏拙,其背後的動機讓龐青大感興趣。


    “大善!”劉珩咧著嘴大笑,“上一次讓他們跑了,害我們在草原上迷了路,這一次定要斬草除根!”


    漠北已經開始轉寒,白天還不覺得,到了晚上寒風刺骨。


    第二日己時斥候陸續回歸。


    “稟將軍,鮮卑、蠕蠕、嚈噠集結三萬餘眾於龍勒水之北西浚稽山之南!”斥候稟報道。


    “才三萬人?”劉珩一臉失望之色。


    龐青卻道:“你是說龍勒水之北西浚稽山之南?”


    秦軍出現在姑衍山,敵軍卻在側後方集結。


    姑衍山在草原正中,曾是匈奴王庭所在,與狼居胥山一脈相連。


    草原不隻有草,還有山,還有湖,還有河流。


    “正是此地。”斥候再一次確認。


    “原來如此。”龐青目光掃過眾人。


    薑伐野關心道:“此地有何不妥?”


    禿發樹機能眼中精光一閃,又隱藏了下去。


    不過他的神色早就被龐青捕捉到,“禿發將軍,可有不妥?”


    眾人的目光又轉向他。


    彭護似乎也品出一絲異樣來,笑盈盈的盯著禿發樹機能。


    禿發樹機能搖了搖頭,“鮮卑、蠕蠕、嚈噠三部皆未開化的蠻族而已,末將以為不足為慮,兩位將軍也早有禦敵之策,以末將之愚鈍,實未看出任何不妥之處。”


    “哎呀,你二人在打什麽啞謎?某麾下兩萬鐵騎,還懼他三萬烏合之眾?”劉珩早就不耐煩了。


    龐青深深看了禿發樹機能一眼,“龍勒水之北西浚稽山之南,此地正好是漢將李陵在此遭遇匈奴主力,且戰且退,最終兵敗。”


    “那又如何?”劉珩瞪大眼睛。


    從兵力上看,敵人根本就構不成威脅,即便有埋伏,也不是這兩萬鐵騎的對手。


    劉珩一向有自信。


    “你不覺得有蹊蹺嗎?浚稽山離居延八百裏左右,敵人為何要在此處集結?為何不是更遠一些的燕然山、金山?”龐青反問道。


    八百裏看似很遠,但對輕騎而言,也就幾天功夫。


    劉珩不願意用腦,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薑伐野道:“莫非敵軍想由居延攻入涼州,掠我馬場?”


    龐青道:“我們燒他們的草原,他們就要去燒我們的馬場。”


    “好大的狗膽!那還等什麽?我等現在就去滅了這群殺才!”劉珩大怒。


    當年花費巨大精力數年之功興建涼州草場,現在若是被付之一炬,這個代價,劉珩承受不了,龐青也承受不起。


    大軍當即向西而行。


    劉珩本欲倍道而行,被龐青勸阻了。


    “敵軍以逸待勞,我軍原來疲憊,不可魯莽。”


    隨著年歲的增長,兩人就像兩個極端,劉珩肌肉發達,武力強橫,龐青在楊崢身邊耳濡目染,更像一個謀士。


    大軍未至,斥候卻穿梭往來。


    然而帶回的消息越來越少。


    漠北諸部派出大量遊騎,捕殺斥候,封堵斥候的哨探路線。


    “敵軍中亦有能人。”龐青提醒道。


    狼天生就會捕獵,蒼鷹天生就會飛。


    草原諸部殺來殺去,自然也就學會了征戰。


    有些鮮卑部落甚至出現了鐵甲。


    以代郡為核心的拓跋鮮卑部在吸收大量漢人之後,這幾年也送出了鐵騎。


    大軍行至東浚稽山。


    劉珩、龐青、彭護帶著幾百騎兵親自去觀察敵軍,留薑伐野鎮守大營,


    西浚稽山下,隻見營帳層層疊疊,牛羊漫山遍野,悠閑啃草,仿佛沒有任何防備,隻是來此遊牧而已。


    一些警戒的遊騎也懶懶散散。


    劉珩大喜,“敵人如此稀鬆,正可驅兵大進!”


    龐青卻心中疑惑,既然派出遊騎截殺斥候,為何還會如此大意?


    “山下牛羊隻怕有十萬多頭,戰馬兩三萬,敵人軍實皆在此地,即便有詐,若能掠其羊馬,敵軍不戰而潰,再過數日便是十月,嚴冬將至,風雪驟降,不利征戰!”彭護道。


    劉珩嚷嚷道:“你書讀多了,人卻生鏽了,兩軍交戰,靠的還是實力,漠北諸部,即便十萬人又能如何?再說他們能拿出十萬兵力來嗎?”


    戰前就從商賈、斥候手中收集過情報,漠北鮮卑加上蠕蠕、嚈噠一共也才六七萬的戰士。


    以秦軍現在的戰力,兩人麵對六七萬的草原聯軍完全不虛。


    草原當然不止這些人,但東麵是拓跋鮮卑的天下,拓跋部正在雁門鏖兵,抽不出手來管西邊的事。


    北麵有堅昆、丁零,但從來不管南麵之事,也沒有這個實力管。


    漠西鮮卑數月之前被馬循的西征軍狠狠教訓了一陣。


    劉珩畢竟是名義上的主將,他這麽說,其他將領紛紛請戰。


    漸漸淹沒了龐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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