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但在權衡合二為一時,一股沛然莫能禦的氣息直透星空,霍然降臨在蠻荒島嶼上,惹得虛空一片震顫。


    氣息浩瀚,似乎觸動了冥冥中的法理,天空盡頭交織出一片又一片玄奧的紋理,有形如火焰的紅色光輝,也有宛如波光的藍色紋路,亦有如風隨意的青色流痕,更有如斧如刀的金色鋒芒,色彩各異,如瀾如濤,相互交織,將天空渲染得異常絢麗。


    繼而,卻見絢麗天光陡然一暗,一方晝夜同輝世界驟然跳躍而出,用力一掙,但將天空掙得破裂,絢光飛退,白空黑夜當空照落,卻是,頂替了這片天空。


    或者說,是頂替了天道!


    天空猛地被掙裂,寂靜無聲,卻有猙獰裂痕橫貫天際,宛若一道道傷痕,天地之傷,當有大恐怖。


    然而,在如斯恐怖之中,卻有仙音淺淺低吟,如歌如誦,仿若傳唱美好,又有無量光明映照,映照出一片光輝完美的世界,能叫眾生生出向往之情。


    眾生所向往的,是生命的進化,生命的升華,無關陣營,無關交淺與否,源於,生命的本能。


    “武學大宗啊?”小老頭謂然而歎,流露著既忌憚又羨慕的神色,靜默了下來。


    一句武學大宗卻道盡了他的心情,苦楚、無奈,欲要掙紮,卻越縛越緊。


    魯達默默無言,因為,他根本不知如何接這個口。


    讓一個這個連半步大宗師都不曾達到,需要借用外力的人來評價,實在,有些為難人了。


    世人隻道武學大宗無限輝煌,卻不知深困其中的人,又有多少的無奈。


    至少,武學大宗之下,依然還有路,有著能作為目標的存在。


    但武學大宗之上呢?


    路,盡了!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多少天縱奇才都坐困在武學大宗這個牢籠之中,苦苦追尋,卻尋覓不得,眼見前路斷絕,最終,隻能在絕望中沉寂。


    小老頭亦是如此。


    不甘,無奈,卻不得不屈從於這個事實,即使他努力完善著萬象之道,卻也不知道,能否有見證道路通達的時候。


    此時,小老頭見證到了,即使,他所看見的,是別人的道路,卻也能叫他心氣為之一振。


    至少,這能證明,前路,從未斷絕過,隻要努力尋找,終究,還是能找到路的。


    “如何,小和尚是否要我這個糟老頭子幫忙啊?”


    小老頭畢竟是武學大宗,境界高遠,隻是轉念,便拋卻了雜念,忽然伸手一拍,但將虛空凝固,正往下掉落的魯達就這般被停在了半空,手腳揮舞半空,衣擺貼在胸口,全身僵住,身形狼狽,唯一能動彈的,隻有他的麵容。


    魯達眼角抽了抽,麵上忽然多了幾分尷尬。


    看得出來,小老頭這番動作,是故意的,而他的心情,料想是不錯的,否則,豈會開起魯達的玩笑?


    雖然無法動彈,但魯達亦努力擺正神色,恭敬道:“有勞前輩!”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卻在強行控製自己的欣喜。


    魯達貌粗心細,雖然才初識到小老頭,卻也揣摩出幾分味道,如小老頭這樣的人,他若想出手,便不會在乎你是否願意,同樣,他若不願出手,你便是磕破了頭,也是無濟於事。


    “嗯!”


    小老頭輕輕點了點頭,別有深意地看了魯達一眼,卻未立即動手,因為,就在天邊,忽然飛來了一道刀光。


    刀光如流,便似一曲流觴,默默地流過,帶起淡淡的悲傷,悲傷並不強烈,卻能淹沒榮華,掩卻富貴,唯剩歲月永恒,清清淡淡,即如時光。


    這一刀,是觸動了時光的一刀。


    李探花……


    ……


    古襄陽廢址之上,拋出擊殺玉樞的飛刀後,李探花並沒有如以往一般轉過身去,而是循著刀光,將目光探向了天淵裂穀。


    刀光雖是穿入星門,但同樣也穿入了兩界的時空裂縫,對於李探花這等人物來說,隻是一把刀,同時穿擊不同的方向,並不是一件很特別的事,勿需說明。


    “哦,原來我們也有人突破了?”


    刀光流逝,時空皆被停頓,魯達、宋公明、煉獄冥火、諸多好漢皆被定在了半空,無思無念,隻有小老頭依然能轉動自己的腦筋,想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


    之所以能讓人摸不著頭腦,是因為,沒人知道,他所謂的我們,到底是指那一邊?


    就像,他那似敵似友的古怪態度。


    卻見小老頭他雙目神輝湛湛,猶若兩顆大燈泡,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刀光,似乎,想將它印入自己大腦中。


    而他,亦是如此做的。


    想要完滿萬象之道,便需收集世間諸相諸道,完滿圓融。


    自然,小老頭是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試想,又有什麽能比見證武學大宗之上的存在,更能令他振奮?


    今天,無疑是小老頭的幸運日,因為,他將親眼見證兩位武學大宗之上存在的對決。在他的手中,握著一個能震動時光的器物——一顆清清淡淡的光球。


    光球的顏色,卻與李探花飛擲而來的刀光,十分的相似,它的光芒,在漸漸暗淡。


    ……


    “兩隻小臭蟲,也敢與日月爭輝?”


    星空世界之中,權衡合二為一,目光平淡而霸氣,靜立虛空,未有任何動作,卻有凜然氣息散溢,周身上下,充滿了異樣的矛盾感,既如當落乾坤的青天,又似籠罩十方的夜色,煌煌,偏偏,又有著奇詭的寧靜感。


    便似,無法圓融一般。


    “他的境界,還未圓滿!”蘇妄等人共同閃過這樣的念頭,也在同時,衝將而起。


    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權衡境界還有瑕垢,還不是真正的入聖之境。


    蘇妄他們一直忽視了,權衡以雙子之身示人,並非因為世界體量有限,為壓製境界,故意為之,實在因為,他的境界從未圓滿過,不得不為。


    想來,權衡的入聖境,根本無法持久。


    “吒!”


    兩聲應喝先行響起,形如太極,默默旋轉的藍紅大星上有微光漸漸凸起,宛若太極中的陰陽眼,咻而間,兩道身形穿破陰陽眼而出,舞風弄雲,攪動水火之力而來。


    是仲少與陵少。


    卻見仲少赤發飛揚,紅眸金晶,耳穿火蛇,腳踩火蛟,周身並有紅鱗若隱若現,浮於體表,威風煞煞,卷弄火海而來,紅光映天,威勢無量;陵少藍發汪汪,冰眸沉靜,周身浮蕩滔滔水光,如弄清光,將他襯托著如同冰晶之體,他駕馭汪洋而來,將半麵星空都遮掩著一片汪盈。


    兩人氣勢雄厚,周身五行之力澎湃,麵色凜然,俱做不善之色。


    他們在生氣,因為權衡一句臭蟲生氣……


    少年人的意氣終究太過奮發,實力突然暴漲,兩人怎能忍耐地住不炫耀?


    錦衣夜行可不是他們的性子……


    再被權衡相輕,忍不住,就要試一試手段,縱是平日裏沉穩非常的陵少,也失去了冷靜。


    “快回來!”


    但他們的行為,可惹急了兩位大宗師,卻聽西狂與北俠同時暴喝一聲,推出了手掌。


    西狂獨臂拍打,若水袖抽擊,自下而上揮起,不見光輝,卻又隆隆之音陪伴,宛若海嘯天崩,打得虛空震隆,雖然比二少出手慢了一拍,卻後發先至,瞬間穿過水火之力,抵達了權衡近前。


    這一掌,輕重並舉,圓轉如意,拍打之間,有浩然之勢,卻未觸及水火,當得精妙萬分,沒辜負了西狂大宗師的名號。


    淡淡的黯然神傷神之意乍然彌散,散在了星空,星空之中似有悲鳴唱響,轟然的水濤聲亦如悲泣,默默侵染著人心。


    似乎,是在西狂揮掌之前,又似乎,在他揮掌之後。


    這一掌,名黯然銷魂!


    北俠咻而拍出雙掌,掌壓虛空,飛影如綽,若有金鱗驀然浮現,霍然之間,有龍鳴聲起,似若萬龍奔騰,星空盡是巨龍咆哮,聲勢駭然,竟壓過了星空的震動。


    掌才起,北俠便已奪盡了聲勢,在這方世界,他的掌法,竟有特殊加成。


    昂!


    終於,無數咆哮化作一聲震天動地的長鳴,星宇劇震,在袖裏乾坤之下巍巍顫顫的群星血鑽陡然一震,若有神助,一時竟抵住了乾坤之力的吸噬。


    一隻萬丈巨龍驟然穿過虛無,甩蕩龐大身軀,從天而降,龍鱗錚錚,鐵爪如刀,森寒的獠牙對準了權衡,咆哮著,要將他撕成碎片。


    掌名降龍,北俠賴以橫行江湖的成名絕技。


    兩人可不敢坐看二少被權衡挾持,他二人的存亡可關係著他們的布局。


    然而,麵對各人的攻擊,權衡卻笑了,笑得微不足道,笑得輕微蔑視,便如,笑話一群泥做的士兵衝鋒而來,但要一瓢清水,便能將他們打回原形。


    權衡也是這樣做的,雖然不是清水,卻也差不多。


    他隻是輕輕地揮了揮袖子,而洶湧而來的水火,那拍打來的掌力,那咆哮的巨龍,盡皆化作了粉糜。


    入聖之境,竟如斯無敵!


    兩位大宗師的麵色,也白了下來。


    但在這時,卻見一抹刀光忽然穿透世界壁壘,飛射而來,瞬息之間,似乎劃過了權衡,又似乎沒有。


    刀光黯然而消,一抹殷紅卻飛灑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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