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信陵內或有疫情,儒將軍未央生撤營十裏,於城外十裏馬嵬坡落營紮寨。


    砍去營寨周圍阻礙視線的林木,並令隨行醫官在各營之中徹底清掃消毒。雖為將不久,未央生卻深諳瘟疫恐怖之處,若放肆在軍營中擴散開來,別說儒將帳下三萬兵卒,即便是十萬兵馬也不夠病魔吞噬的。


    這種前車之鑒曾發生在南瞻州與大燕帝國交界處。


    當時貿易往來及其熱鬧的邊城小鎮坐擁一城之規模,足足三十萬人口。然而一場毫無預警的瘟疫肆虐之後,不知人間疾苦的太陽在東升西落之間,便會有約莫三千人染上瘟疫被送往黃泉。整整十日過後,小鎮居民損失了十分之一!


    雖說瘟疫爆發病因病理傳播途徑與速度不盡相同,可以防萬一未雨綢繆些總歸不會是被動的……


    營帳掀起,卸下銀甲銀槍的未央生一身白袍端著醫官查探瘟疫症狀之後熬煮的湯藥走了進來。


    這是未央生命人於營寨之中單獨建造的一處營帳,用以隔離雪兒與營中軍士。


    為了便於日後營中行走,心思縝密的儒將未央生命人送了一身男子裝扮的學徒長衫。未央生進入營帳時,雪兒早已更換這看起來像極醫官新入門學徒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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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托盤放在桌案之上,未央生端著湯藥遞到了麵色稍顯蒼白卻仍舊在翻閱著醫書對症的雪兒麵前:“雪兒姑娘今日感覺如何?”


    一心隻想著醫治困在信陵的百姓,埋頭入醫書經海便雙耳不聞窗外事的雪兒聞聲而起,帶著一絲惶恐接過湯藥:“不敢勞煩將軍。”


    未央生笑道:“無妨。我自幼浸泡藥浴,早已煆就百病不侵的身體。”


    雪兒微感詫異。


    一雙靈動的眸子看了看那張臉孔,卻發現後者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雪兒羞赧地微微低下了頭。


    湯藥送至唇邊,靈眸閃爍的雪兒嗅了嗅,似是想起了醫治此瘟疫的某味關鍵藥材,忽然展顏而笑,提筆記錄之後便是轉過身仍舊女兒姿態優雅而靜美地飲下了湯藥。


    雪兒以身試病。


    這幾日以來對於瘟疫的各種症態以及所產生的病狀都清晰的記錄在冊。


    而儒將麾下隨行的醫官則是根據這些症狀對症下藥,每日一副,雪兒仍舊是以身試藥。根據藥材的獨特味道與效用,篩選而出真正能夠徹底根治並抑製瘟疫擴展的藥物。


    迄今為止,伴有瘟疫病症而長在手臂上的瘡痕已經散去無幾,這一碗湯藥入腹,雪兒憑著與莊院長學得的流字門醫道知識斷定,醫治瘟疫的最後一味藥材已被她尋到。


    單薄而消瘦的小身軀看起來柔柔弱弱。即便是著一身醫徒學童的男子衣衫,也掩蓋不住那俏臉兒上漸漸恢複光彩的粉嫩。


    小臉蛋兒上的雪膚吹彈可破。


    與生俱來的唇紅。


    可教柳葉低首的青青彎眉。


    清澈而又靈動的流眸裏帶著幾分喜悅,雪兒起身:“雪兒……想求將軍一事。”


    一時間竟被雪兒姿容著迷得有些失態,略帶歉意的未央生伸出了手:“姑娘但說無妨。”


    雪兒低首說道:“雪兒想見一見那位醫官。”


    未央生微感詫異:“莫非姑娘找出醫治瘟疫之法了?”


    雪兒如實說道:“正因為雪兒空有醫道學識,並無實診經驗,所以才不敢妄下斷論。”


    未央生輕笑:“既是如此,未央該當恭賀姑娘。隻不過……”


    雪兒悄然抬眸:“將軍可是有難處?”


    “也算不得難處!姑娘不知,我這位隨軍醫官性格著實古怪得緊,在這營寨裏唯一能降服住她的,怕是隻有我那位中郎將了。”


    想起當初奉命率軍出南瞻,路遇那位女醫官時的場景,未央生無奈苦笑。


    他確實想不通蘇小凡上輩子積了多少善緣,能讓一位陌生的翩翩少女死心塌地的跟隨,並且心甘情願在這舉目皆是兵甲的蕭索軍營裏安心做醫官。


    不知儒將何意的雪兒麵露些許疑惑。


    未央生言罷。


    恰巧一身盔甲的蘇小凡便掀簾而入。


    未央生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從軍之後增添了些許威武氣概的蘇小凡一臉莫名。


    遲疑了片刻才抱拳:“將軍。”


    未央生點了點頭:“小凡來的剛好。一會兒你帶著這位姑娘去見一見你那位紅顏知己女醫官。”


    紅顏知己!


    蘇小凡確實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四個字 。


    未央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離去。


    重遇故人的雪兒望著蘇小凡,微微笑道:“紅顏知己?”


    蘇小凡一臉無辜。


    “她叫瀟湘雨。”


    “她說她看上了我。”


    “可我並不認識她啊……”


    ……


    天機老人撫須盤坐天機閣頂,遙望著滿天星河默不作聲。


    星燈下那張曆經數千年滄桑看慣人世無常的臉龐顯得有些蒼白。


    腦海中不停回想著方才那最後一卦天機所指,遙望著星河的眼睛愈發變得渾濁。


    他知道魔頭白之秋未死。


    很早以前便知曉。


    直到數年前無相道宗被魔懲天重傷更加驗證了他的卦象。


    可他不明白為何方才的卦象之中會有兩顆魔星!


    難不成這世間竟有兩位魔頭?


    天機老人很迷惑。


    滿天星河裏有顆流星飛逝劃落。


    他看到那隕星散發著赤紅色的異芒,從天邊飛逝,飛過頭頂,留下一道奇光。


    他渾濁的目光順著隕星軌跡尋望去,隕星落處竟是……樓外樓!


    天機老人身體微顫。


    風拂過廣袖,他的身影赫然消失在天機閣頂。


    他出現在天機盤前,看著這一渾濁卦象。


    他一襲道袍。


    他負著雙手。


    他須發皆如雪。


    他眼中驚駭非常:“樓外樓,帝禦天!”


    這位窺探天機的老人失了神似的坐了下來。


    “錯了,全錯了……”


    一聲哀歎。


    傳蕩四間。


    夜空裏刹那星河熄滅。


    整個帝王都陷入一片黑暗。


    這一夜,天機老人離開天機閣。


    他要去尋找卦象顯示的那位昔日魔頭。


    那魔頭不是帝禦天苦心積慮學得魔懲天後喬扮的白之秋。


    而是真正的白之秋。


    昔日一身實力舉世無雙的魔門門主,在魔門覆滅那一役後居然活了下來。


    隱蔽天機存活至今!


    帝禦天倒行逆施,帝王盟劫相已顯。


    當他尋到白之秋下落之日,就是帝王盟應亂世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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