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鳥兒還著實有趣兒。”


    令桓宇逗著鳥兒,時不時的朝它投著點兒食。


    “皇兄,這是臣弟養了不少時日的雀兒了,整日學人說話,衝人點頭,我瞧著有些靈性,便送來給您逗逗樂兒。”


    “嗯,逸安哪,你向來是我請不動的角兒,怎麽一連兩日都來我這昭陽殿了,是看上我這兒的哪個宮女了?還是被哪兒的美景給吸引了啊?”


    今日公公通報令逸安來的時候,他眯著眼睛猶豫了一會兒,俗話說的好,無事不登三寶殿,如果無事上奏的話,胞弟此舉未免太過奇怪。


    “皇兄果然機敏,”令逸安說著,走到了大殿正中,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回皇兄的話,臣弟昨兒在一小茶館裏,逮到了幾個北疆的侍衛,其中怕是有詐,還請皇兄明察。”


    “哦?怎麽說?北疆與天朗乃是多年邦交,互通有無,你不行待客之禮也就罷了,怎麽還說人家有詐呢?”


    兩個人對視著,一個心裏是火急火燎的想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另一個則輕飄飄的,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皇兄,北疆此舉,恐是意在偷偷植入其勢力,他們以迎公主之名,要在天朗大規模的種植穗夜,臣弟以為此舉不妥,或許他們另有陰謀。”


    令逸安見皇上這一臉的平和,絲毫沒有緊張的意思,自個兒那焦躁的程度就又多了幾分,怎麽生生的覺得,這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呢?可是自己身子完好,又不是個太監。


    腹誹了一陣後,令逸安還想再說些什麽,給皇上敲個警鍾,但是卻被皇上的一句話給噎住了。


    “你如此為國憂心,是好事,”令桓宇說著,蹲了下來,用和胞弟平齊的目光看著他,“可此事是朕允了的,否則你以為,穗夜能那麽輕鬆的種在天朗的國土上嗎?”


    什麽?!


    竟是皇上允了北疆的嗎?!


    “皇上,臣弟以為此舉甚為不妥,穗夜是北疆的糧食,且不說種不種的活,就是要讓農民把地都給挪出來,他們也定是一萬個不願意啊,就算璽王沒有陰謀詭計,此舉也怕是會引起人心惶惶啊!望皇上……”


    “不必說了,朕自有決斷,你且退下吧。”


    “皇上,臣弟……”


    “我讓你退下,你聾了不成?!”


    被這麽一凶,令逸安徹底閉了嘴,皇兄今日是怎麽了……


    “是……臣告退。”


    走在出宮的路上,令逸安忽然有些恍惚,昨夜一場難得的大雨,似是要把天給下出個洞,今日便又如同以往豔陽高照了。君王的心情就如同這天色,永遠的那麽變幻莫測。


    “王爺,留著的那幾個人呢?皇上怎麽說?”


    蔣濟跟在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幾個人?


    自然是要放了,本就是皇上默許的事兒,他一個小破王爺又怎麽敢節外生枝。


    “找個借口打發了,給個幾百兩,權當賠禮道歉了。”


    “啊?王爺,您不是要讓皇上親自審他們的嗎?怎麽就這麽給放了?”蔣濟問著,心裏疑惑不解,可是王爺似乎並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他這才意識到,許是自己多嘴了吧。


    ……


    “皇上,懿王來了。”


    令桓宇晃了晃手中的陶瓷茶杯,釉裏紅分外的美麗,他越看心情越好,“懿王來了,朕自然不敢怠慢,傳話下去,擺個家宴。”


    “是。”


    ……


    “叔公嚐嚐這個,這是今日新進的水果,這葡萄富態可愛,皮薄汁多,清甜的很。”


    令桓宇說著,便動起了筷子,傻裏傻氣的模樣,看著就讓人汗顏。


    “皇上,臣今日來,不是來過這嘴癮的,”令宸牧說著,直接摔了碗,臉黑的任誰看了都害怕,“皇上默許北疆之人在農田大興穗夜,已經造成了江北江南兩岸農民的不滿。今晨我接到消息,說是那些種植穗夜的北疆人,仗著有天子之威的震懾,在當地欺壓百姓,強搶民女,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皇上是不是該盡盡做皇帝的本分,伸手管管?”


    他今日前來,風塵仆仆,並不是來吃什麽家宴的,江中子民怨聲載道,攜妻帶子的連夜趕路,想要到懿王府上跪拜求情,可見事情已經到了何種程度,令桓宇這小子,竟還有心思在這裏擺什麽家宴,呸。


    “朕不是不想管,叔公,這天下人皆知,朕不過占個虛名,大權在誰手中,叔公還能不清楚嗎?若是要管,也應是叔公出手,怎的鬧到我這兒來了?”


    令逸安說話的聲音細細悠悠,聽起來很是舒服,隻是這話裏的內容,讓令宸牧作嘔。


    “嗬,皇上想必不知,您放進來的那些北疆人,說隻聽天子的話,不聽臣的話。臣也是無可奈何,才來攪擾皇上清淨的。”


    他說著,把攪擾二子拖了很長的音,聽的令逸安隻想笑,“叔公哪裏話,百姓定也是覺得,此事非你處理不可,否則怎麽會跑到你府上哭哭啼啼呢?自朕登基以來,叔公把天朗治理的那可是響當當啊,這事就按往例,交由叔公處理,朕相信叔公一定會處理好這個問題的。”


    站著說話不腰疼,令宸牧攥了攥拳頭,“此事總不宜鬧的過大,一來是為了百姓的安全,二來是為了兩國的邦交,既然挑事者明確的說了,要天子出麵才肯罷手,那還望皇上分得清輕重緩急,慎重決定。”


    “朕也想啊,那不是,有樣東西還在叔公手裏緊緊攥著的嘛,叔公不拿出來,朕怎敢輕舉妄動啊。”


    令逸安語氣諂媚,笑裏藏刀,看的人脊背發涼。


    “什麽東西?還請皇上明示。”


    “叔公又在說笑了,”令逸安用手沾了沾水,而後在桃木桌子上劃拉了幾筆,令宸牧眯起眼睛一看,是個“權”字。


    要權……


    “叔公,桓宇沒有那個膽子,也沒有那個心思,去跟您搶權,隻是現在危急時刻,叔公若不放權給桓宇,就莫要怪桓宇無情不幫了。”


    “你……”


    令宸牧被堵的說不出話來,自己這侄兒還當真不是個省心的東西……如今倒被他給設計進去了。若不放權,自己總有一天會因為此事種種磨滅掉城中百姓的耐心,到那時,他令宸牧苦心十幾年攢下的人心,定一下子全都散了。可若放權,他又怎麽甘心……


    “叔公放心,桓宇向來沒有治國之能,若叔公肯分桓宇一點兒權力,處理好此事,天朗日後必定會傳頌咱們叔侄二人的佳話,何樂不為呢?”


    “自然,若叔公不願,桓宇也不強求,”令桓宇打了個哈欠,“叔公大可以派一支精尖軍隊前去鎮壓,想來您那烈焰騎兵,也許久沒有活絡身子了吧?隻是此舉未免太過激,傷及無辜不說,可能還會觸怒璽王,施壓天朗。這其中利害,叔公又想過幾分呢?”


    確是如此。


    令宸牧輕笑了一聲,捏起了桌前的一顆葡萄,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放入了自己的口中,“皇上說笑了,天朗的疆土,本就是皇上的,臣不過是在旁輔佐罷了。權力之事,皇上想要,臣哪有不給的道理。”


    明麵兒上的話是這麽說著,其實令宸牧早就在心裏把這侄子給千刀萬剮了,原本隱忍多年,奪權篡位隻在一朝之間,想著是,等皇兄年老不能理事之事,逼他下道諭旨,名正言順的讓他繼位的。可誰曾想到,他那心思深重的皇兄忽然之間無辜暴斃,那時他還在邊疆打仗,班師回朝之時,眼前這小子已經穩穩的坐在皇位上了。


    多年來的忍耐,讓他積怨已深,所以他暗自留了烈焰騎兵的軍符,又仗著連連勝仗在軍中立下的軍心,將其收入自己的麾下,才漸漸有了能和朝廷抗衡的能力。


    如今自己離登帝稱王,隻有一步之遙,隻要許儒年和趙毅能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鏟除,那天朗還愁不能易主嗎?


    隻是他沒想到,原本那麽無能昏庸的令桓宇,竟然在這裏給自己下了個套兒,還是個死結。不得不說,小侄子還是很聰敏的,知道在天朗,他沒有威信,說不上話,便借來北疆的勢力,壓上自己一頭。如今之計,自己必先答應著,從長計議才好,不能因為這小小的變故,壞了自己數年來的大計。


    ……


    “陳中,新進貢的葡萄,去安排人全送到懿王府上。”


    嗬,皇叔還真當他這幾年被踩在腳下,不會反擊嗎?想來自己坐擁天朗已有數載,可攝於烈焰騎兵的軍威,少有人敢站在他這邊,如今朝中勢力漸漸傾向了令宸牧,若他再不有所動作,這屁股下還熱乎的皇位,怕是誰也保不住了。


    今日恒王的幾句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恒王向來無爭,今日竟和自己爭討起國事了,難不成,逸安真如世人所說,多年養精蓄銳,韜光養晦,待有朝一日弑君奪位嗎?


    皇叔如此,若逸安也如此,那豈不是成了代代相傳的惡習?


    看來今後,得對胞弟多加防範才是。


    令桓宇批著從懿王府篩了一遍才送到宮中的折子,連著坐了幾個時辰,覺得身子有些疲乏,“皇後有多久沒來了?”


    “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三日未來了。”


    “罷了,朕回頭再來批,先去看看皇後。”


    “是,”陳公公得了令,連忙拖著細長的聲音衝外頭喊著,“擺駕攏翠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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