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遊,你是來請脈的嗎?怎麽也不提前派人知會一聲兒?”


    令桓宇懶懶的說道,這午後著實讓人生困,他本是想來看一眼楚凝便回去歇著的,誰知道這小道士竟又巴巴的跑來了。


    “回皇上的話,”雲遊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沒有抬眼看他,隻自顧自的說道,“蠱融於骨血,尚需些時日,想必公主這幾日來身上也不好過……奴才今日是尋得了一個新法子,可借著今夜的月食之日的寒氣,催化公主體內的蠱蟲。”


    楚凝聽了這話,看著雲遊,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


    上次他來時,在自己身上種的蠱,實在是太疼了。再說這都過了多少日了,自己的臉還是沒有一點兒好轉。


    這樣下去,她當真懷疑這個道士是來幫自己,還是來救自己的。


    “皇上……楚凝不想再折騰了……”


    她這張臉,已經這般陪伴了她數十載了。若是治不好,也便認了……可……現在這境況……難不成是給了她希望還要讓她失望嗎?


    蠱蟲入身之痛,尋常人本就難以忍受,何況她是北疆的公主,錦衣玉食慣了,又何曾受過這樣的苦……


    “乖,”令桓宇深情的看著楚凝,握住了她的手,“雲道長醫術高明,說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再者,他方才不是說了嗎?來給你減輕苦楚的……你且忍上一忍……若這張俏麗的臉當真能恢複如初,你不高興嗎?”


    當然高興。


    可是楚凝本就出嫁在外,生死不定……比起容貌來說,她更希望自己能多活上幾日……


    “公主請放心,奴才這趟來,保管您這身子再無不適。”


    “當真?”


    楚凝的眼裏已經泛了些晶瑩的淚光,她這一輩子,活到現在,從未害過人,也沒有做過什麽壞事……可偏是這樣善良的人,遭小人嫉妒……


    年少時的她因是先皇後嫡女,容貌與先皇後一般無二,而備受父皇寵愛……去哪兒都要捎著……不曾想一次狩獵中,林中忽的冒出來了屍人,用滿是屍毒的手衝著她的臉劃了一道口子……自那以後,楚凝公主的美貌不再,北疆那位盛寵非常的公主,也就此消逝了……


    當時林中為何會冒出偏遠之地才有的屍人……屍人又為何盯準了楚凝的臉上去就是一爪……父皇雖遣人徹底調查,可最後給楚凝的回複卻是,事態體大,不宜深究。


    這十幾年來,她從未少過父皇的疼愛,也從未少過旁人嘲諷的雙眼。看到平日裏那些姿色平平的姐妹,越長越大後,一個個出落的都與牡丹一般嬌豔漂亮,找到了好歸宿,她便愈發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公主,奴才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沒有把握的事情在您身上試啊,奴才還能不要命了嗎?您就信奴才這一回,今夜之後,保您明兒起身,神清氣爽,再無不快。”


    雲遊舌燦蓮花,說的楚凝腦子是天花亂墜,迷迷糊糊的就給應著了。


    “你,既無二話,那便讓道長今夜為你施法吧……呃……此事不要聲張,陳中啊,給道長收拾個寢殿出來,請他歇著。”


    令桓宇話音落了半晌,也沒有人應著。


    “陳中?”


    這狗東西,令桓宇見自己竟無人理睬,尷尬的起了身,可回頭一看,哦,是了,自個兒剛把人給趕出去了,難怪喊不著呢……


    “呃……皇上放心,陳公公想必已將一切打點妥當,奴才先行告退,待入夜時分,再來給公主治病。”


    令桓宇點了點頭,“如此,便有勞道長費心了。今夜朕就不來了,公主交給你了,可千萬不能有個三長兩短啊。”


    “奴才遵旨。”


    ……


    “你還是來了。”


    雲遊剛被陳公公引著到了寢殿,放下手頭上的東西。小酌了一杯茶,便察覺到身後有股熟悉的仙氣,不必多想也知道那是誰了。


    “我……”


    “丫頭你托給誰了?”


    上來就問清婉的去處。


    “放心吧!”


    淺樂一個搖身幻成了人形,坐到了雲遊的對麵,“我思來想去,將她一個人丟著總歸是不妥,已經送到恒王府上了。”


    又是恒王……


    “她那日才從令逸安那裏跑出來,你怎麽又將她給塞回去了?”雲遊眉頭皺著,本想著自己偷偷跑出來,應當無人知曉,現在看來,怕是趙叔沒有聽他的話,將他這趟進宮一五一十的說與她們兩個姑娘聽了。


    淺樂沒有理會雲遊的話,“雲遊,你莫要與我裝聾作傻,引毒之術你切不可使,否則斷的是你自己的仙途。”


    “我做何事,與你無幹。”


    雲遊斂精閉眸,一副超脫世俗不顧生死的樣子,看的淺樂是氣憤非常,“你既然知道如何修煉引毒術,就該清楚它的功力有多麽狠毒,今夜,你可能就會命喪皇宮。”


    一字一句的,她說的十分痛心,“為了丫頭,你想想你到底值不值得?她嫁與恒王,又有什麽不好,一輩子不愁吃穿,比起尋常百姓家來說,已經好很多了!雲遊,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要拚了命的救那個北疆公主?你到底想幹什麽?”


    如果隻是單純的不想讓丫頭嫁到恒王府上去,完全可以按照當初的計劃,用蓮藕人作假,不過是費了她一些仙力罷了。又何必要做到如此?


    “你不懂,也不必懂。”


    雲遊不打算告訴她,這是他自己的決定。隻有設計將楚凝和清婉在大婚那日掉個包,生米煮成熟飯了,才能永絕後患。否則日後,丫頭要在這宮裏的登雲閣修身的話,碰上了令逸安,又免不了是一場腥風血雨。


    雖說自己此舉凶險異常,可是為了丫頭,他又何來不願一說呢?


    “好,好啊,”淺樂說著,站起了身,“我對你如此憂心,你卻從未在意。好,不想告訴我,我便不問了。今夜之事,其中利害你自己決斷吧。多說無益,告辭……”


    告辭?


    “我……”


    雲遊知道她要走了,忽的心下一緊,不知怎的有些不舍。抬眼想要去追時,淺樂已經化成了一縷風隨著窗戶縫兒飄走了。


    這,這算是,吵了一架嗎……


    雲遊咽了咽口水,強迫著自己鎮定下來,不管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將楚凝身上的毒給逼出來,否則他如何在宮中立足……又該如何將丫頭想辦法給弄到登雲閣裏呢……


    淺樂出了宮,氣的喘不過氣兒來,對著眼前的一塊石頭就是一通亂踢。什麽臭道士,一點兒都不明白自己的苦心……非要自己給折騰沒命了才安心是吧……好好的一個修仙之人……怎麽就淪落至此了呢……


    哼……白費了自己的一番苦心……還費力跑到宮中來……真的是自作多情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去找清婉玩兒呢!


    ……


    “淺樂姐姐!”


    蘇清婉在院子裏百無聊賴的吃著令逸安給自己準備的吃食,看著他在樹下舞劍,好生無趣……可忽的門外冒出了一個綠色衣裳,她一眼便認了出來,是淺樂回來了。


    “淺樂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她趕忙迎了上去,“我在這兒快憋死了,月心那丫頭說什麽尊卑有別,就是不肯跟我玩兒……還是你好,我們回去吧?”


    瞧著她那期待的眼神兒,淺樂不知怎的忽然有了些,想法……


    若是讓丫頭心甘情願的嫁給令逸安呢?雲遊還會如此這樣,百般阻止嗎?


    “清婉……你在恒王殿下府上待的不順心嗎?”


    蘇清婉噘著嘴,“不是不順心……是太過無趣了……以往阿雲帶我四處遊曆,我習慣了,如今忽的將我給圈在這破屋子裏,我實在是……對了!我師父呢?他沒和你一起嗎!?”


    她說著說著,話還沒有說完,猛然想起雲遊的影子自己還未瞧見呢……這都快日落了,他不會是在宮裏歇下了吧……


    “你別急,瞧你那樣,”淺樂用手點了點她的頭,“你師父要務纏身,不放心你,所以叫我回來看看,等會還差我回去幫他呢……他讓我跟你說,恒王殿下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你啊,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嫁給了什麽普通人家,吃飽穿暖尚且難說,還遊山玩水呢,想得美。”


    撒謊了。


    淺樂說這話時,心跳的比以往要快了許多,可還是保持著一副坦然的樣子,叫人看不出自個兒的心虛。


    師父當真這麽說嗎?


    蘇清婉麵露愁容,阿雲原先不是不想讓自己嫁人的嗎?怎麽這會兒又改變主意了?可是這話是他托淺樂姐姐來說的,自己又有什麽好不相信的呢?


    “我知道了……大不了,日後與他好好相處便是了……”


    “傻丫頭,你師父總歸是你師父,不可能讓你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陪著他一輩子的,既然要嫁,眼前就有一個好人家,為什麽不嫁?何況,清婉你自己也知道,這事兒是皇上諭旨賜下來的,婚期都定好了,若是反悔,那可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你一魯莽了,搞不好是要連累一群人殺頭的……”


    殺頭……


    蘇清婉聽了,忍不住下手去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子,“許是之前和阿雲自在慣了……你這麽一說,似乎恒王府也沒有什麽不好……我是不該再如此任性了……淺樂姐姐,清婉心裏有數了,你快去師父那裏吧……不是說他還在等著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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