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感覺好些了嗎?”


    雲煙迷迷糊糊的從趙涵之的臥榻上坐了起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懊惱著怎的自己比娘娘醒的還要晚。


    鍾毓宮裏的大小事情都少不了她來打點……做奴才做了這麽多年,還從未犯過如此錯誤……實是荒謬至極。


    “本宮好多了,昨夜累著你了,今日給你放一天假,出宮玩兒去吧?”


    趙涵之說著,伸了個懶腰起了身,不由得雲煙再說半句話,便又開口堵著了她的嘴,“這些年你跟著我,我從未讓你歇過一天。今日本宮心情好,你也就不要推辭了,入夜之前回來便是。不過,先為本宮梳妝打扮。”


    “是……”


    她想要拒絕的,宮裏沒有她,那些小宮女毛手毛腳的,什麽都幹不好。可轉念一想,自己也不能辜負了娘娘的一片好心……娘娘身子將將有了好轉,她可不應該再給娘娘心裏添堵才是。


    罷了,自幼在隴南太湖邊長大,她也是好久沒有回去過了。如今告個假回去瞅瞅也好……總不至老死了都記不得那片山水是什麽樣子了。


    “給本宮梳個明豔些的妝,不要讓旁人看出什麽端倪,知道嗎?”


    ……


    “你們是不知道啊,那曲嬪怕是活不長了。”


    “還有這種事情?這未免也太求子心切了吧?這要是讓皇上知道,後宮嬪妃為了皇子不擇手段,豈不是要氣的吹胡子瞪眼?”


    “要我說呀,還是咱們這做太醫的好,沒有那麽多女人,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孩子都活的長命些。你看柳太醫,年屆六十已經子孫繞膝,多好。”


    雲遊一進門就聽見幾個人嘰嘰喳喳的在議論著些什麽。


    “咳咳。”


    他故意咳嗽了一聲,那幾位太醫瞧見他,立馬換了副麵孔,一個一個齊齊的說著,“拜見雲大人。”


    “我當是,隻有後宮裏的奴才們才敢嚼娘娘們的舌根,想不到前朝亦有之。看來幾位是不怕被皇上請去昭陽殿談話啊。都覺著自己命長了是嗎?”


    雲遊說著,順手坐在了桌邊,“咱們是天朗的奴才,自然應當是想著天朗的好不是。娘娘也是為了天朗後繼有人,不至讓皇上這般年紀了還沒有皇子。竟然被你們幾個曲解成這番意思……唉,此事若是真的傳揚出去了,妄議後宮,詆毀娘娘。可要小心你們的腦袋哦。”


    那幾人聽了慌亂下跪,“雲大人,奴才不過無心之失。求雲大人網開一麵……奴才家裏還有妻兒老小……就指望這太醫院的一口飯吃呢……求大人饒了奴才幾個吧!”


    哼,也知道說自己有妻兒老小,還在這裏嚼舌根,真是不嫌羞。


    他沉沉起身,衝著身後揮了揮手,“罷了,今日此事我就當沒聽過。可一旦傳揚出去了。那就是你們的錯了。屆時皇上若問起來,我是不會包庇的。”


    後頭幾個人畢恭畢敬的應了下來,雲遊不禁又覺著有些好笑。皇上那小子賜給自己的一品大員的名頭還真是好使……又參加了皇後的壽宴在眾人麵前露了臉麵。不過短短幾日的功夫,朝中上下新臣舊臣竟一股腦兒的都去他隴南的府邸拜訪,每日都要大設家宴款待貴賓,雖是吵鬧,可每日都有美食,清婉倒也沒有什麽怨言。


    隻要恒王的婚期一過,令逸安的王妃板上釘釘的進了恒王府,他就可以放心的著手將丫頭給送進天朗皇宮了。


    隻是登雲閣仙氣繚繞,上回丫頭不過自登雲閣旁邊走過,那體內的妖力就壓製不住要衝了出來,甚至連異瞳都顯現了出來……他是真的害怕,丫頭會經受不住。


    坐上了回府的馬車,雲遊心裏不禁想著,看來,是時候得找位高人,盡快將丫頭體內的妖力給壓製下去才是。自己這半吊子的功夫,已經管不住那越發沉穩的丫頭了。


    “等等。”


    馬車夫走著走著,剛過隴南太湖,就被自家老爺一聲說著,慌的將車給停了下來。


    “老爺,怎麽了?”


    馬車夫有些不解,平日裏老爺都是趕著回家去見小姐的。怎麽今日好不好的讓自個兒在太湖這兒停下了。


    雲遊沒有理會他,二話不說翻身下了馬車,帶著些試探性的語氣問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姑娘,“淺……淺樂?”


    他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經溢出了些清淚,若自己沒有瞧錯……


    她回頭了。


    竟然是她?


    雲遊看著她略帶疑惑的目光,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腦子裏一片混亂。他也真是“長進”了,竟會將人與仙都分不清楚了……


    “雲大人,您?”


    她問著,雖是疑惑的,可也有些抑製不住的雀躍。娘娘難得給自己告了個假,自己也不過是會隴南這邊來看一看,竟就遇上了雲大人。這還不是緣分嗎?


    “哦……我剛從宮裏出來。見你在這兒,頗似我的一位故人。一時間認錯了,還請雲煙姑娘莫要怪罪。”


    噗嗤。


    瞧他現在那憨憨的模樣,與昨夜的沉穩靈敏的他簡直判若兩人,“大人說的是哪裏說,奴婢怎會怪罪。您肯施手救我家娘娘,雲煙感激還來不及呢。”


    他們聊的倒是開心的緊。馬車夫一麵啐著口水,一麵在心裏咋罵著,若是要敘話就趕緊著敘……這天入秋以來都冷成了這樣,他兩竟還能在這裏說客套話。唉,什麽時候老爺才肯走啊,他還等著抓緊回去吃婆娘做的飯呢。


    “你的手……”


    幾句話下來,雲遊眼睛一瞟,瞧見了雲煙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被凍得通紅。


    “無妨,粗活做慣了就這樣,沒什麽大礙的。”


    她說著,不由得將雙手向身後一掩,一雙眸子也不知道該往哪裏看好,慌慌張張的,一點兒都沒有了剛出宮時心情的那份自在。倒是眉目可及的羞澀占了上風了。


    “好好的姑娘家家,怎麽會做這麽多粗活……你今日出宮,是來探親?”


    他問著,心裏忽而有些心疼了起來。


    “不是的,奴婢自幼無親,進宮為婢也是無奈之舉。今日娘娘放奴婢出來,奴婢不知何處去,想著是在太湖旁長大的,便回來看看了。”


    哦?自幼無親?在太湖旁長大?


    她越說著,雲遊越覺著她和淺樂越相像。若不是的話,又怎麽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


    心情忽的有些慌亂。


    這事情若是放在以前,他許是會覺著雲煙是有心接近自己,一定是有目的的。可就憑著這張臉蛋兒,雲遊是無論如何也對她生不起什麽疑慮來……


    明明不是同一回事,不是同一個人。可雲遊卻忍不住把雲煙往淺樂的身上靠啊。是你嗎?淺樂?


    “雲大人?您怎麽了?”


    見他有些慌神,雲煙如此叫喊著。


    “哦……無事……你隨我回我府上,我給你調幾副護手的藥。十指連心,你這紅腫總是這樣吊著也是不好的。”


    他說著,不由雲煙辯解,就直直的將她給推上了馬車。


    喲嗬,總算是上來了。


    馬車夫倒吸了口冷氣,將衣服往自己懷裏掖了掖,又覺著自家老爺是真的厲害,三兩句話的功夫竟就將一個白淨淨的黃花大姑娘給說上了車。


    “二位坐好了,咱們走咯!”


    車不停的駛著,雲遊的眉頭也不停的皺著。


    他不知道自己此番行為是否正確。畢竟淺樂是淺樂,雲煙是雲煙……他這般將對淺樂的思念之情移到雲煙身上,真的好嗎……


    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淺樂。還是說你姑姑對你下手太狠,你在瑰蕊逢玉,回不來了嗎?


    疲憊的閉上雙眼,雲煙看著,無奈的也跟著抿了抿嘴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會不會,雲大人隻是將自己當做個替代品。


    畢竟他那一聲“淺樂”叫著,是著實將她的心給叫涼了半截。若不是恍惚中的無意,又怎會將自己與她人認錯。


    想到這兒,雲煙低下了眉頭,心境一時間低落的很。她自幼無父無母,在宮裏也是摸爬滾打了數年才做到了大宮女的位置,為何好容易遇上個心儀的男子,也要將自己錯當成她人……他還更是個高不可攀的一品大員,怎麽可能願意娶個婢女為妻。


    真真是自己想多了。


    雲煙嘲諷般的輕笑了一聲兒,還望雲大人日後能少在後宮裏晃悠,免得瞧見了他,自己心裏又直癢癢。


    “老爺,姑娘,這就到了。”


    馬車夫哆哆嗦嗦的說著,回去一定要鑽進婆娘給自己捂好的被窩兒,這這這,外頭也忒冷了些。


    “阿雲!”


    蘇清婉一早便盼著雲遊回來了,等老爺回來才能動筷不是?若是他再晚回來個半個時辰,那桌上的湯羹可都要冷了。


    “你怎麽穿的這麽少?這幾日入秋,都給我多穿些。不然還要費力給你瞧病。”


    雲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將身上的外衣披在了蘇清婉的肩上,“可不許貪涼了,聽見沒有?”


    哦。


    蘇清婉草草應了一聲,就蹦躂著到了雲遊身後,“這位姐姐是誰,怎麽也不抬頭,也不說話?”


    雲煙聽了,稍稍抬了抬下巴,一雙眸子對上蘇清婉的。


    “淺樂姐姐!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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