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不對付呢,山上的主人還覺得他倒了血黴呢!


    "小賊,你罵誰呢?"


    花無涯的聲音破空傳來。


    元宸唬的一跳,四下張望,竟然連聲音的方向都確定不了,破罐破摔恨聲道,"誰應我就罵誰!"


    花無涯一身素白錦袍,翩然落在木屋門口,豎著眉毛進來,但是一看就同樣豎著眉毛的元宸,他立刻就不豎了,毫不客氣的大笑道,"哎呦,這是怎麽了?剛才不是還挺得意嘛?怎麽受傷了?小雪團,幹的漂亮!"


    嗚,嗚~小雪團蜷在籠中一角,縮的僅剩巴掌大小,被罵的淒慘臉都不敢露個囫圇,僅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在偷偷張望鞅。


    花無涯頗為驚奇,這哪有被他罵時,對著他呲牙舞爪的半分猙獰樣子!


    嘿,敢情是他對它太過溫柔?大拳頭才是硬道理?!(您真相了!)


    元宸見他一頭黑發就那麽隨意散著,外袍也不是出門該穿的,就這般臭美講究的人來說,他明顯是連奔帶跑的急匆匆過來看熱鬧,想及此,直氣的要死,"這回又是誰不請自來,不告自入啊?!"


    桃花眼一瞪,花無涯冷笑道,"非常之人,自是得非常對待!再說,我是來找我家雪團的!"


    說著,他徑自走到木床邊去,提過雪團的籠子!


    還涼涼的‘安慰‘雪團,道,"小雪團不怕哦,今天沒人能傷著餓著你,因為有好主人在!今天破回例,回去就給你吃肉!"


    雪團聞聲探出腦袋,下意識的又轉頭看元宸,見後者恨恨的瞪著他們,忙又把腦袋縮回去,鴕鳥似的覺得躲開元宸視線她就也看不見自己了!


    "唔,可憐的雪團團,被個惡賊嚇成什麽樣了,這樣,一個月吃一回肉!大爺特批的!"


    元宸磨牙,心裏頭大罵這一對惡主貂奴!


    "拿走拿走,你們趕緊走!",實不想再看見你們!


    花無涯本也是轉身要走的,聽到這話他反還不走了,衣袖一拂,矮身坐到床尾的藤墩上,"你讓我走我就走?大爺我還就不走了!"


    說罷,轉頭對一旁傻愣的三元吩咐道,"去泡壺新茶來!"


    大有坐下慢慢聊的意思!


    三元知他是山上客人,愣了愣,就要出去!


    元宸大喝,"不許去!"


    花無涯媚眼一瞪,"去,再不去,叫你一輩子都去不了!"


    元宸磨牙,三元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自知實力不如人,元宸恨恨的把視線轉向一邊,三元退出門外,正好和匆匆而來的容瑾迎麵遇上,心下略安。


    花無涯得意的哼曲!越看那想抓狂的小人越是得意,


    元宸鼻子喘著粗氣,從上到下打量著花無涯,直看的他都覺著有些怪異了,這才說道,"一個大老爺們整天拾掇的花裏胡哨的,招搖過市,可巧還姓花!不知道的定以為您大號花蝴蝶!"


    容瑾踏腳進來,差點栽了個趔趄。


    小祖宗,猶記得前幾年有個不長眼的這般說師叔,現在隻怕墳頭的綠草都與你一般高了!


    誰知道花無涯並沒有生氣,反還桃花眼一挑,拋了個媚眼道,"你個醜東西!自是嫉妒大爺我花容月貌!"


    嘔……


    元宸手扶胸口,作勢要嘔!


    "上天是給您了一副好皮囊,卻忘了給你顆完整的心肝!"


    缺心眼!


    "你那小心肝倒是有七竅!可惜流出來的盡是壞水!想來上天還是公平的,大爺不能太完美了!沒得也跟你一樣,陰溝角角裏長毒蘑菇!"


    花無涯方寸不讓!


    容瑾心底無語失笑,麵上卻沒顯,徑自上前查看元宸的傷處,傷在右腳腳踝,他握著元宸肉嘟嘟的小腳查看,換來花無涯一個白眼!


    還好隻是傷到皮肉,且血已經止住了。


    "皮外傷,等會清洗下傷口就可以包紮了,你有沒有覺得哪裏難受?"


    元宸臉色青白,原也隻是眼下烏青,唇色點重,現在再看,竟覺得原來粉瓷的地方也透著病態的蒼白。


    她額頭一層細汗,手扶著胸口,喘息很重,半真半假的衝著容瑾憂鬱道,"我渾身都難受!"


    容瑾臉色緊張,拉過她的小手就要把脈,元宸躲開他的手,怒指花無涯道,"你把他弄走我就不難受了!"


    頓了頓,又接到,"不然我一會真給他茶裏丟蟑螂!"


    容瑾哭笑不得。


    誰料花無涯突然出手如電,一枚銀針自他手中飛出,紮在了元宸心口。


    元宸一怔,呆呆的看他一眼,身體轟然倒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迅雷不及掩耳,連容瑾都沒有防備花無涯會突然出手。


    "死小鬼,還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啊!"


    "師叔?你……",容瑾揉額角,他很頭疼!


    花無涯


    白他一眼,起身將雪團籠子塞到他手上,"你什麽你,你沒看出來她在硬撐麽?!"


    容瑾訝異。


    花無涯走到床邊,嫌惡的眼神看了元宸一眼,突然自袖中抽出個帕子,蓋在元宸腕子上,這才俯身把脈。


    這一把之下連他都不禁皺了眉頭。


    半晌,把完脈,他撤回手,順帶拿走自己的帕子,容瑾上前正要問情況,突然,見花無涯盯著元宸的手腕,臉上明顯一愣。


    再顧不得許多,他徒手徑自抓過元宸的手腕查看,元宸的手腕上有一條黑線狀的東西,自手腕蜿蜒蛇形往上延伸。


    容瑾見他麵色凝重,不由出聲問道,"師叔,這是什麽?"


    花無涯沒有回答,探手將元宸抱起,突然他動作一怔,想起自己和這個小鬼不對付,又將人丟回床上,轉身自容瑾手中提過雪團籠子,道,"你去抱!"


    容瑾自是看見他動作,要不是現下情況不對,不然他得又是一番哭笑不得,直覺的師叔和床上的小人兒是冤家對頭終於遇上了。


    上前輕鬆抱過小人兒,容瑾追上花無涯腳步。


    門口,又和後來的傅通,還有真老實去泡茶且端回一應茶具的三元遇上。


    花無涯見了傅通徑自吩咐道,"去準備些東西,我要用。"


    傅通見後頭容瑾抱著元宸,顯見已是昏迷不醒,忙回應下,自又是一番勞駕感激,自此,這個誤會是解不開了!


    *****


    回到山上,屏退一眾人,屋中僅剩下花無涯叔侄兩,還有躺在榻上人事不知的元宸!


    花無涯重新一番細診,心中所思也漸得確證。


    容瑾上前,"師叔,她怎麽樣?"


    花無涯回頭看他一眼,竟然難得的歎了口氣,道,"這小鬼身體裏的精氣早已透支,完全是憑著一口氣死撐!"


    他堅決不承認這小鬼有什麽精神力強大到這鬼地步!


    "你昨就不該救她,讓她好好去死不是結了,多受這一日罪……",花無涯瞧容瑾麵色慘淡,漸漸熄聲。


    容瑾走到榻前,看著上頭一臉死氣的小人兒,怎麽可能,他怎麽也不相信,剛才還在和師叔鬥嘴的小人兒,這就要死了?!


    不,不會的!


    花無涯又低歎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瑾兒,你當知道生死無常這個道理,也該學著看淡些。"


    容瑾知道,他也明白,可是他就是難受,心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他也不是沒經曆過,曾經……也認識一些小夥伴,他們中也有病逝沉重不治者,他也難受,可是都不像這回……


    為什麽她不行……


    她就是不行!


    容瑾見花無涯往門口踱步而去,他回身一步上前,急拉住他衣袖,臉上全是惶惑,聲音微顫,"師叔,求你救救她!"


    花無涯蹙眉,頗有些奇怪的看著他,眼見他眼中急迫閃爍之色,從前哪裏見過,他心中微微一驚,"瑾兒……"


    "求師叔救她!",這一聲鏗鏘堅定,再沒遲疑。


    花無涯眉頭緊皺,拉過他的手腕走回榻邊,"來,你來看看……"


    他撩起元宸雙腕衣袖,指著元宸腕子上的蜿蜒黑線道,"本來不想叫你知道,但是現在不叫你知道也不行了,你看看這個!"


    容瑾疑惑,俯身端詳!


    花無涯歎氣道,"不是師叔見死不救,不對,救不救的活拳且兩說,你知道她中的什麽毒麽?!"


    容瑾端詳不出所以,疑惑看他。


    花無涯一臉嚴肅,低聲附在他耳邊道,"是綠絲藤!"


    容瑾眼中仍是疑惑,綠絲藤?綠絲藤,突然他臉色大變,眼露驚駭,難以置信,喃喃,"綠絲藤?"


    花無涯定定看著他,沒有言語。


    容瑾傻愣當地,半晌搖頭,否認道,"不會的,不可能啊,會不會弄錯了?或者有人想嫁禍?怎麽會是綠絲藤呢?!"


    花無涯沉默著,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心中卻滿是憐惜。


    不過片刻,容瑾骨子裏的冷靜自持就發揮了作用,他慢慢鎮定下來,卻仍是看著花無涯。


    花無涯摸摸少年的頭,"你該當知道,綠絲藤,哎,雖是見血封喉的烈性毒藥,但是除了毒性特殊卻沒什麽別的用,且生在那煙罩毒沼之地,難以取得,在這裏知道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嫁禍?從何說起,況且是毒殺一個無權無勢的質子,犯得著麽?"


    既然她的身份不值得下這麽大手筆,那就是旁的原因。


    容瑾臉色灰敗,她一個小娃娃歸根結底能有什麽?


    "難道當年托付師叔之人,也是,她麽……"


    花無涯歎息一聲,沒有否認。


    見容瑾臉色異常難看,他不由安慰道,"好了,別再想了,她毒入血脈肺腑,卻已是回天


    乏術了。"


    容瑾自怔惑回神,突然對著花無涯跪下道,"師叔,求你出手救她,我知道您有辦法的!"


    他方才出手紮暈那小人兒,不過是要護著她心中一口元氣,如果早知她沒救,師叔實沒必要這麽做。


    說她沒救,不過是發現她腕間異狀後,確認是綠絲藤才改的主意!


    花無涯眼神閃爍,臉色變換的難看,所以說他就是討厭心眼多的小鬼!看看,他的乖巧寶貝師侄才認識那死小鬼幾天就也跟著變得心眼多了!


    都是那個死小鬼!


    他一甩袖子,作怒狀,低聲道,"你既然已經知道是誰要殺她,為何還如此執拗?你可想明白,當年玄虛宗師以紫薇術數起占,得窺天道,確實占卜出有一異星入世,你要想清楚,這可是關乎天象國祚,異星降世,必犯紫桓帝星……"


    "不,她不會的!",容瑾斷聲否決。


    花無涯皺眉,"你怎麽知道她不會,你又不是她!"


    容瑾呢喃,"她隻是一個小孩子,她並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殺她?"


    "你捫心而問,她當真像個普通小孩嘛?小小年紀,一身殺伐之氣,她這樣要都算普通小孩子,哈,這天下早該亂套了!"


    花無涯深信異星之說,尤其見過醒後的元宸之後!


    容瑾也知道說她是正常小孩子沒有什麽說服力,但是,要怎麽跟師叔解釋呢!總不能告訴他那件事吧?


    "總之,她不會衝撞帝星的!"


    花無涯見容瑾竟難得的有幾分孩子氣的胡攪蠻纏,失笑,"你憑什麽,又拿什麽替她保證不會?"


    容瑾神色變換,眼神閃爍,一陣吞吞吐吐,最後看了一眼近在身旁榻上的小人兒,咬咬牙道,"師叔,她真不會的,她是個……是個女娃娃!"


    試問,一個女娃娃怎麽可能會位侵紫桓?!就算她肯,這男人主宰的天下當真會允許?!


    花無涯呆若木雞,半張著嘴,一臉受驚過度,呆呆問,"你?你說什麽?"


    容瑾無語,"她是個女娃娃!她怎麽可能會衝撞紫桓!"


    花無涯視線呆呆的轉到榻上!又轉回來,"你怎麽知道的?"


    女娃娃?難道她將來會長成禍國妖姬?身帶殺伐的禍國妖姬?就這醜模樣?


    容瑾臉上竟神奇的天上紅雨的現出兩片紅暈!


    花無涯恍然大悟,左右打量著他,"怪不得,我就說你當年遇到她才不過丁點大,怎會一記就記這麽些年,小瑾兒,你壞哦……"


    容瑾一臉漲紅,惱怒道,"師叔你胡說什麽!我起初……起初隻是覺得奇怪!"


    試問,一個女娃娃做世子,誰見了不會奇怪一下!


    更何況他那時候還小,隻是心裏存著疑,疑惑怎麽兩個人身體不一樣,後來漸漸大了才知道……


    花無涯眨眼,一臉無辜,"我有說什麽麽?是你自己心思……不純!淨往歪處想,哎,我的小瑾兒竟也不知不覺長大了,隻是,這小鬼是不是太小了?"


    容瑾漲紅著臉,不理會他的打趣,狠拽他衣袖道,"師叔你如今既知道了,就快救她吧!"


    花無涯桃花眼一瞪,半晌,先扶一直跪著的他起來,這才悠悠問道,"她既能這麽多年世子都泰然處之的過來了,在這男人的世界裏扮個假男人,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言下之意,自是又繞回之前的話題上。


    見容瑾臉上一瞬血色退盡,他終是不忍,胡亂揮手生氣道,"好了好了,師叔遇到你們兩個也算是遇上魔星了,我看我今天不救她你也是不會罷休了,總之我先救她這一回……"


    不等容瑾臉上笑意展開,他又嚴肅了臉道,"但是醜話說在前頭,有一點你得知道,綠絲藤,無藥可救!"


    "我初時沒有發現她腕間絲藤顯性,應該是她血脈凝滯遲緩了,這才不過幾天,青絲蜿蜒已經變成黑色,待那黑線爬至她肘間之時,就真的是她大限了!"


    容瑾轉臉去看,那細小的黑線如催命符般,已經在她細小的胳膊上爬過大半……


    小人兒要浸泡在藥浴中十二個時辰,因為‘不可告人‘的秘密,別說這山上沒有仆女,就是有,也不能用……


    容瑾在花無涯似笑非笑不陰不陽幸災樂禍一臉猥瑣的眼神中很不優雅清貴的狠狠關上了房門!


    十二個時辰,這一守就是一天一夜。


    夜裏


    元宸仍被泡在冒著嫋嫋熱氣的小小浴桶裏,不知是被花無涯猥瑣的眼神刺激,還是暗鬼疑心,容瑾並沒有給元宸退下中衣,所以元宸是穿著衣服泡在浴桶裏的!


    一旁矮榻,榻上放著張小幾,容瑾自坐一旁,幾上臥著被放出籠子的倒黴團兒!


    丟給它一塊燒肉,容瑾低聲嗔道,"你怎麽可以咬她呢!"


    嗚~


    倒黴團叼住燒肉,委屈的嗚嗚叫了一


    聲!


    "你餓也不能咬她呀!"


    嗚~嗚~


    它一整天沒吃東西,她一忽兒給它肉一忽兒又拿走不給它吃,它要不是餓極了,又見她要來搶肉,它也不會為護食而咬傷她!


    說到底,它就是隻倒黴團兒!


    容瑾哭笑不得,"她那是為了訓練你!不是騙你!"


    嗚嗚~吱吱~


    容瑾搖頭,"喂飽你還怎麽訓?你早跑的沒影兒了!"


    吱吱……


    "她又不知道你不會跑!"


    吱~嗚嗚~


    容瑾摸摸它身上的軟毛,"放心吧,她不會怪你的。"


    嗚~


    "她要餓你飯?嗬,她都要餓你飯了,你還願意親近她?"


    吱吱!


    容瑾雙眼彎成月牙狀,一抹溫柔婉轉流瀉,"你很喜歡她?"


    吱!小雪團吱叫一聲,還很給麵子的搖了下尾巴,又去叼他手中的燒肉。


    "那你還喜歡叫雪團?還是喜歡叫元寶?"


    吱吱……吱吱吱!


    "你也喜歡元寶啊?為什麽?你知道元寶是什麽麽?"


    在師叔看來,被叫元寶,無疑是被稱為阿堵之物!


    吱吱!


    容瑾失笑出聲,"人見人愛?她說你就信?"


    吱吱?吱吱吱……


    容瑾一愣,疑惑,"本家?她說你和她是一家?"


    吱?吱!


    本家?


    容瑾不解,下意識的看向仍泡在桶中的小人兒,本家?


    雪貂?和她是本家?


    不對!


    手上一動,容瑾低眼看,元寶腦袋往他手心裏竄著要吃肉,容瑾放手給它。


    微微一笑,小元寶!也不錯!


    元寶!元寶?


    等等,容瑾蹙眉,元寶?元寶?元?


    ……


    "那你叫什麽?"


    "我叫元……"


    ……


    猶記得自己當日問她姓名,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僵硬和後來回答‘虞安寧‘時的不自然……


    容瑾起身,慢慢踱步到浴桶旁,眼中神色變換,諱莫如深。


    ---題外話---“阿堵”,是六朝和唐時的常用語,相當於現代漢語的“這個”。阿堵物,即錢,也指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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