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粉頭綠頭的,我妹子以後可以要伺候大老爺的。”田大壯一臉正氣的糾正:“你們要是識相的就快滾,小心吃不了,也兜不走!”


    來找麻煩的漢子們互相瞅了瞅,剛才喝了酒,壯了膽跑來鬧事,本著能撒惡氣就撒惡氣,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能把田家小姑娘搶來的想法,跑了過來,沒想到田家小姑娘已經被她哥嫂給賣了。


    人牙子是揚州那邊來的,以前也到附近幾個村子來過,買容貌清秀的貧家女孩兒,用船運到揚州,再賣給本地的做這行的人,幾經轉手最後賣給當地的富戶人家,富戶精心培養之後,或賣或進獻官員。


    這些人牙子和幾個村子的族長鄉紳都有交際。


    事情到這裏,變得有點超乎他們預料了。


    這時到底的一個男人喊道:“騙誰呢,揚州那邊隻要七八歲的女童,你妹妹有十五歲了吧,年紀那麽大了,誰要啊。”


    麻杆漢子一聽,也吵嚷道:“瞎話都不會編。”


    “你懂什麽,我妹子皮子那叫一個白,人家就喜歡她這個,嬤嬤說了,有的是大老爺喜歡,去了揚州直接有人要。”早些年眼紅村裏別人家賣女兒做瘦馬賺錢,今年聽說人牙子又來村裏收人了,便推薦自家的妹子,人家原本嫌年紀大說不要,但架不住他把妹子誇的一朵花似的,人牙子勉強來家,見田寧兒果然姿色出眾,才把人定下來了。


    田寧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皮膚,確實白皙光滑。


    她哥哥和嫂子兩個人毫無羞恥感,正把這件事當做榮耀的事情,滿世界嚷嚷。


    終於,門口傳來一聲怒吼:“怎麽回事?誰在鬧事,不把我這把老骨頭放在眼裏嗎?”


    田寧兒看到一個長者先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一、二、三……八個男人,立即把田大壯的院子擠了個水泄不通。


    麵對壓倒性的力量,來搶人的一方氣焰滅了,陪著笑臉道:“原來老田家的女人改嫁到我們家,結果她跑了,我們沒別的意思,就是過來問問田兄弟,知不知道。”


    田大壯不管那麽多,直接戳破:“族長,他們來搶寧兒。”


    族長臉一拉,快人快語:“都給我打!”


    鄉下人就是耿直,說打就打,田寧兒就見來鬧事的幾個人被圍在院內,一陣拳打腳踢過後,人臉和地上都見了紅,幾個人攙扶著落荒而逃。


    估計沒想到田家村的人這麽團結,族長親自帶人參與鬥毆。


    有幾個人還要痛打落水狗,族長一抬手:“幾個臭光棍喝多了來鬧事,跑了就算了。”


    眾人聽到光棍兩個字,臉上閃過一絲憐憫,紛紛作罷。


    這時,族長問田大壯:“你妹子呢?”


    “您別提了,不聽話了,今早上剛跳了井,幸好發現得早,要不然我就沒法交代了。”


    族長皺眉:“不行,就把人捆起來吧,人大了主意多。”


    田寧兒愕然,企圖求救於開明族長的想法破滅,合著販賣人口是擺在明麵上的買賣。


    她嫂子一拍腿,從地上爬起來:“剛才鬧這麽大動靜,那丫頭說不定醒了,可別再作興著尋短見,我去瞅瞅。”


    田寧兒趕緊爬回床板上躺好,很快,聽到了她嫂子的腳步聲。


    她嫂子叫了她幾聲,不見她應,便轉身走了。


    她有點矛盾,在這個封閉的村子裏,不是被賣掉就是被光棍搶走做老婆,被賣了,倒是能進城,可是前途仍舊堪憂,被賣給人做妾,也是被看管起來奴役的命。


    愁人。


    這麽想著,暈暈乎乎的睡著了。傍晚時候,田虎子過來叫她起來吃飯,田寧兒摸了摸衣裳,竟然幹的差不多,一想到是自己用體溫烘幹的,她便分外珍惜這件衣裳。


    桌上粗茶淡飯,她一邊嫌棄這些飯菜穿越前的乞丐都不稀罕,一邊吃的津津有味,不禁喟然長歎,跳井沒換衣裳也沒生病,粗茶淡飯也吃得香,這具身體倒是不嬌貴。


    哥嫂見她不哭不鬧,默默吃飯,反倒擔心起來。


    “寧兒,你尋思什麽呢?不是又打什麽鬼主意,尋死覓活的吧。”


    田寧兒看都不看這對夫妻,族長都說了,她要是不老實就捆起來,反正逃不出去也沒法逃,何必找罪受:“死都沒用,我已經想開了,聽你們安排。”


    夫妻倆相視一笑,人牙子給的三貫銅錢到手了。


    田虎子放下筷子,用稚童特有的殘忍問:“姑姑,你以後伺候了大老爺,是不是會出錢給我娶媳婦?”


    田寧兒笑:“嗬嗬。”


    田大壯滿臉欣喜:“你姑姑答應你了。”


    田寧兒繼續笑:“嗬嗬。”


    於是,桌上一時其樂融融。


    結果,縱然她表現的乖順,吃晚飯,她哥還是找了條繩子把她捆上了。


    —


    到田大壯家來領人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他們稱她為劉嬤嬤,厚厚的粉底把臉上的皺紋溝壑填平了,於是不能笑,隻能板著臉,表情嚴肅。


    不管什麽年月,專門有一幫子婦女專門幹坑害婦女的營生。


    田寧兒上下打量劉嬤嬤,劉嬤嬤也上下打量她:“和上次來的時候似乎不大一樣了,看見也我不哭不鬧了。”


    田寧兒低頭揉昨晚手上的勒痕。


    她嫂子打圓場:“一回生二回熟麽,我就說過我這妹子性子容易相處,您看怎麽樣,這麽快就想開了。”


    劉嬤嬤讚許的點頭,起身站了起來,她嫂子心領神會,兩人一起往裏屋去了。過了一會,她嫂子喜滋滋的送劉嬤嬤出來:“寧兒,快跟嬤嬤走吧。”


    田寧兒踏出門的瞬間,聽到她哥低聲猴急的問:“給了多少?三貫還是四貫?”


    沒聽到她嫂子的回答,但兩人一起嘿嘿的笑了起來。


    看來他們對銀子很滿意,但是田寧兒不滿意,十分不滿意。


    她琢磨如何逃走,但是她人生地不熟,又能逃到哪裏去?沒有路引,走不了幾裏路就得被官府抓起來充作奴婢。


    出了田家大門,看到門口站著兩個壯漢,一看便是劉嬤嬤領來的打手。


    田寧兒長歎一聲,得了,甭想跑了。


    走到村口,換了馬車,和五六個小姑娘擠在車廂裏,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年紀都在七八歲之間,還不懂發生了什麽,有的哭,有的笑。


    走到傍晚,車廂門打開,田寧兒下車一看,驚住了。


    已經站在碼頭了,麵前是一艘船舫。


    嗚嗚的夜風聲中,她打了個哆嗦。


    被驅趕著進了船艙,才發現剛才的嗚嗚聲不是風,而是船艙內的女孩們在哭。每次看到有人進來,船艙內的小姑娘就要抬眼瞅瞅,然後繼續哭,也不知道是哭自己,還是哭同病相憐的人。


    田寧兒挑了個安靜的角落,抱腿坐下,靠著船壁閉目養神。


    這時候有個男人進來,拎著一筐餅,每人發了一個。田寧兒吃的依舊香,活像沒心沒肺的人,其他人沒她這麽淡定,有的邊吃邊哭,有的幹脆一口不動。


    又過了一會,劉嬤嬤和一個滿臉堆肉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她掃了圈屋內,道:“都知道自個多大吧,八歲以下的留下,八歲以上的去那邊的艙子睡。”


    哭鼻子的基本上都是八歲以下的,於是不哭鼻子的相繼起身往那邊的船艙走去。


    進了新的船艙,有個小媳婦模樣的女子,笑意融融的對她們說:“好了,大家將就一下,今晚上就睡在這裏吧。一個挨著一個,側身睡,也好清點人頭。地上鋪了毯子,不會涼著你們的。若是覺得冷,彼此之間可以靠的近一些。”


    大家早就累壞了,相繼脫了鞋,爬到毯子上,側身睡了。田寧兒早已疲倦,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進入了夢鄉,身體是現在唯一的本錢了,得養好,不能虧本。


    等人睡熟了,劉嬤嬤走了進來,對那小媳婦說:“李興家的,人都睡了?還是這邊好,雖然大了,不值錢,但好照管。小的,太不省心。”貨分兩批,歲數大的,進了揚州就地賣到各家各院各勾欄去,年歲小的,交給專門做瘦馬這行的,再由他們細分來轉賣。


    所以,劉嬤嬤要把好產品檢驗的第一關。


    “嬤嬤,她們都睡了,您看看她們的睡相怎麽樣?”


    原來,這行也有個標準,得看這幫女孩子晚上的睡相,睡相好的,便認定為品性老實。以後伺候達官貴人,晚上陪伴,不會發生睡相太差,把老爺踹下床的情況。


    八歲以下的還能糾正過來,這邊年歲稍大,如果睡相不好,糾正困難,今晚上觀察一宿,若不行,明天便送回家裏去。


    “嗯……”劉嬤嬤見一排女孩子,安安靜靜的睡著,滿意的微笑。


    忽然,她注意到一個女孩兒,雙臂枕在頭下,微微翹著二郎腿,仰麵熟睡。


    這姿勢,十分悠閑,仿佛躺在山坡上曬太陽一般的閑適。


    是姓田的女孩。劉嬤嬤認出了對方,微微皺眉,上次見還要死要活的,現在竟如此淡定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劉嬤嬤悄悄走了過去,低頭仔細觀察田寧兒的睡相,不放過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


    兩人離的極近,幾乎鼻尖挨著鼻尖。


    睡夢中的田寧兒隻覺得臉上癢癢的,噴來一陣陣熱氣,她抓了抓鼻尖,睜開眼睛,就見一張濃妝豔抹的妖婆臉出現自己麵前,在閃爍明滅的燭光中,甚是嚇人。


    猛地想起黑山老妖吸人精氣的情景。


    她驚駭,騰地一下子,本能的坐了起來。


    接著,就聽對方嗷的一聲慘叫。


    田寧兒磕了一腦門血,血卻不是她的。


    她捂著腦門,倒吸冷氣。


    劉嬤嬤捂著鼻子,呲牙咧嘴,指著她:“你、你個小……哎呦,我的鼻子。”


    田寧兒無語凝噎,你說你這麽大歲數的人了,為什麽大半夜不好好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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