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碧空萬裏,清風陣陣,天氣一好,人的心情也跟著暢快起來。


    鈺揚在王府的校場內策馬奔騰,開弓一箭正中把心。


    這時聽侍從說沈公子來了,便吩咐下人領了他進來。


    沈子山見到馬和箭矢就眼暈,不敢靠前,直到瑞王下馬往校場邊來了,才迎上去。


    “府上有什麽消息嗎?”鈺揚把弓矢丟給一旁的侍從,與沈子山緩步前行。


    “今天長公主請了大理寺寺正羅英然進府,竟然領到後院去和我姐姐見了一麵。”沈子山道:“看樣子,長公主有意撮合。”


    “羅英然?他有幾個膽子敢答應?”鈺揚冷笑:“他大哥可是太子冼馬,就是他肯,他大哥也不肯。”


    “殿下明察秋毫。”


    “羅英然不用在乎他,關鍵是寧筠怎麽個表現?”他裝作不在意的問,目光淡淡的看向一旁,連沈子山的眼睛也不敢看。


    “不知道羅英然和我姐姐聊了什麽。但是長公主安排他們見麵,如果姐姐真的想拒絕,她回到閨房不出來就是了。可她聽從長公主的吩咐,坐在花園裏等羅英然,看來……咳……”您別瞪我行麽。


    “看來她心裏還是願意會會外男的,對麽?”鈺揚壓製怒氣。


    沈子山摸了下鼻子,沒說話。


    “但是羅英然不願意,她們也不能綁著他拜堂。”鈺揚哼道:“就寧筠這個身份,知情的人的不願意娶,不知情的娶了,還得擔心日後被發現,在夫家受冷落。讓長公主去找吧,我看他能找到什麽合適的人選。”


    話雖這麽說,寧筠對長公主安排的見麵毫不拒絕,頻頻見麵也太過分了吧。


    沈子山道:“長公主說,她心裏有個合適的人選,是哪個國公家的小兒子,好像死了未婚妻,說是個好人選。”


    “哪個國公家的?”鈺揚平靜的問。但心裏則把記憶裏的各個國公府家的小兒子在眼前過了一遍。


    “沒聽清……不敢靠太近……”沈子山苦著臉:“若是被長公主發現我鬼鬼祟祟的,一狀告給父親大人,我就得被扒皮。”


    聽他這麽說,鈺揚有氣說不出,他在長公主府難得有個眼線,若是沈子山真的被發現了,連個能傳話的人都沒了,得不償失:“這不怪你,你打探的已經很好了。”


    沈子山得寸進尺的勸道:“殿下,依我看,長公主似乎就是想盡快把婚事安排下來,讓您死心。”


    “她當然是這個打算。”


    “那要是真定下來可怎麽辦?”沈子山擔心的道:“長公主作為寧筠姐姐的母親,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您……掣肘太多……”名不正言不順,還有一堆從中作梗的人。他雖然站在瑞王這邊,但並不看好他們。


    鈺揚把手搭在沈子山肩膀上,使勁勒了下他的脖子,自信滿滿的道:“你放心,你姐姐隻能落在我手裏!”


    沈子山虛弱的笑了笑。


    鈺揚自滿的笑了笑。


    ——


    寧筠又進宮了,原因居然是嘉柔病了,嘉陽寂寞,想請寧筠入宮陪她。


    她心裏是拒絕的,但正好長公主要進宮麵見太後,便又把寧筠給帶進宮裏去了。


    她到的時候,嘉陽正和幾個宮女在玩摴蒱,嘉柔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觀看,不時笑一笑。


    見寧筠來了,嘉陽忙高興的道:“姐姐你可來了,嘉柔說,如果你來了,就一起玩呢。”


    怎麽著,吃準她不好意思拒絕病人的要求麽。寧筠決心戒賭了,嚴肅的道:“我不會玩摴蒱。”


    “可簡單了,輪流將五木放在杯搖晃擲出,按照晃出的木片上的圖案排列大小點,誰的點數大,誰就贏。”


    這比投壺更像賭博,寧筠義正言辭的道:“玩別的行,玩這個,我是不會加入的。”


    嘉陽見勾引不成,抿嘴偷笑:“是不是因為上次輸怕了?”


    “那也不是輸給公主您呀。”寧筠回笑:“不如今天重新玩投壺。”


    嘉陽噘嘴,把和宮女玩摴蒱的器具一推:“那玩點什麽,總不能這麽幹坐著吧。”


    瞧瞧這賭品,一言不合把牌局都推了,寧筠就是能玩也不和她玩。


    宮女們不敢怒也不敢言,默默的將棋盤的收拾了。


    這時,嘉陽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道:“去把袁燁容給本公主叫來。”


    嘉柔聽了,暗暗皺眉:“你就別折騰她了。她來了,你也不好好對人家。”


    嘉陽欺負不動寧筠,自然得從旁人那找回麵子:“陪公主玩,還委屈她了麽?去叫她,立即。”


    等待袁燁容時候,寧筠聽說嘉柔最近睡的不好,脖子僵硬,便“毛遂自薦”的給她揉肩。她以前練舞蹈的時候,遇到扭傷拉傷,很多時候都是自己推拿治療的,因此懂得些技巧,如今都用在了嘉柔身上。


    嘉柔奇道:“沒想到姐姐還會推拿之法,真是沒想到。謝謝姐姐,我真的覺得好多了。”


    “我沒其他的法子孝敬父母,也隻會揉揉捏捏了。”寧筠道:“我學藝不精,妹妹肯讓我試練,我還得謝謝你呢。”


    嘉柔道:“姐姐真是有心了,難怪姑姑喜歡你。”


    嘉陽見她們兩人有說有笑,自己插不上話,憋著悶氣。


    等了許久,久到寧筠給嘉柔已捏完了一個療程。去喚袁燁容的宮婢終於回來了,低著頭回道:“袁公子讓回奴婢回您的話,說他妹妹身子不舒服,不便移步。”


    嘉陽本來心情就不舒坦,嘉柔被寧筠給拐跑了,袁燁容也跟她作對,冷笑道:“她在哪裏?不便移步?”


    “在梨園……”


    “那本公主就去梨園會會她,看她究竟哪裏不舒服。”嘉陽這時挽住寧筠的胳膊:“好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吧。”不死心的又拉上嘉柔:“那邊最是清涼,比咱們宮裏舒服多了,你既然病了,就該多透透氣,悶也悶死了,去吧去吧。”


    嘉柔歎道:“去是去,但我們可不是幫你去欺負人的。”


    我們這個詞用的很好,不用寧筠再表態了。


    嘉陽哼道:“誰說是去欺負人的?!我幫你的時候,你怎麽不嫌我欺負人?!得了好處又賣乖。”


    寧筠主持公道:“好了,要去就抓緊。還有,以後不許翻舊賬,大家都是好姐妹,計較這些多傷感情。”


    嘉柔小聲嘀咕:“就是呀。”


    嘉陽撇撇嘴,卻也沒說什麽。


    寧筠的話,得到了嘉柔的認可,得到了嘉陽的默許。她暗喜,不知不覺她說的話,已經有些分量了。


    梨園這個地方沒給寧筠留下什麽好印象,但心理障礙總是要克服的,於是硬著頭皮跟著嘉陽一路到了這裏。


    梨園內既有馬球場、蹴鞠場又有樓台殿宇可供皇室宴飲,一步一景,上次寧筠“偶遇”太子和瑞王的地方,她已經不記得在哪處了。


    根據宮婢的指引,終於到了一處靶場。遠遠就看到一群衣衫鮮豔的華服子弟,但根據寧筠最近一段生活的經驗,這些人多數是隨從,真正的主子沒幾位。


    果然聽聞公主駕臨,仆人們一旁候立,顯露出真正的主人來,容貌俏麗的女子是袁燁容一眼便認得出。她身旁一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年輕男子,應該是她哥哥袁公子了。還有一人,寧筠化成灰都認得,因此眼前一黑,轉身欲走:“嘉陽,我突然腕子疼,我得回去看大夫。”


    嘉陽還以為寧筠是見到上次贏她的瑞王心生畏懼,正求之不得:“別走了啊,來都來了,手腕疼就更不能回去了,一會傳太醫給你問診如何。”


    這時就見瑞王似乎淡瞥了她一下,轉身繼續射靶子去了。


    寧筠忽然覺得自己幼稚了,他都不在乎,自己何必戲太多:“也是,那就不走了。”


    嘉陽先上去,笑道:“燁容,難怪叫你不來,原來有更好玩的遊戲了。”又噘嘴對瑞王道:“九哥偏心,我讓你教我射箭,你都不理我,怎麽就教上外人了?”


    鈺揚一愣,心說對啊,他還可以教袁燁容射箭。於是開了竅,對袁燁容笑道:“想不想學射箭,本王可以教你。”


    嘉陽不樂意了:“憑什麽呀,怎麽不教我?!”跺腳對袁燁容的哥哥袁敘瑾道:“你來教本公主。”


    袁敘瑾對瑞王的行為有幾分不滿,燁容還沒婚配,如此撩撥她,實在不合適。正欲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忽然嘉陽公主提出讓他教她,他便可不客氣了:“好啊。”


    寧筠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說嘖嘖嘖,你撩我妹,我就撩你妹?!你們啊。


    “兩腳拉開與肩同寬,全身的重量要落在雙腳上,左腳也可以稍微向內傾斜,你傾斜太多了。好,搭箭……左臂下沉,肘向內旋,開弓。不要抖,左肩推右肩拉,再拉一次,不要抖。”


    鈺揚耐心的教授袁燁容射箭的技巧,校準的時候,難免還會靠的近些,一瞬間袁燁容麵色旖旎,燦若牡丹。鈺揚卻似全不懂,繼續做他細心教學的好先生。


    “我發一箭,你看仔細了。”鈺揚做示範,搭弓拉弦。


    袁燁容在一旁用崇拜的眼神看她。


    寧筠噙著冷笑,看準他要發箭,突然對袁敘瑾道:“袁公子,你也教教我吧。”


    鈺揚一愣,箭頓時脫手,飛了出去。


    脫靶。


    自打他第一次拿起弓箭開始,這是唯一一次脫靶,他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著瞅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繼而瞪向寧筠:“你能不能閉上嘴巴,這裏就屬你最聒噪。”


    寧筠捂著嘴巴無辜的道:“害殿下脫靶,請殿下恕罪。”


    他哼了聲,轉而就和顏悅色的對袁燁容笑道:“不要緊,咱們重新來過。”


    寧筠逗過他一次覺得夠本了,便再不開口了,在一旁袖手看著。這時嘉柔拽了拽她的衣袖,小聲道:“你不是真的要學射箭吧,好無趣的,咱們去太液池泛舟吧。”


    聽起來的確比在這裏學射箭有吸引力,寧筠笑著小聲答應:“好呀。”便對嘉陽道:“我還是腕子疼,就不學了,和嘉柔去換件衣裳。”


    嘉陽正拉開一點弓弦,瞄準靶子,沒心思搭理寧筠她們,口中嗯嗯了兩聲。


    就在寧筠和嘉柔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一支箭從頭頂飛過,正插在她麵前,嚇的寧筠花容失色,恨恨的回眸尋找真凶。


    就見瑞王揚了揚弓箭:“既然答應了袁公子要學習,半路出逃算怎麽回事。哪有你這樣的學生?!”


    袁敘瑾都沒吭聲,管你何事?!寧筠便可憐兮兮的問袁敘瑾:“公子,我的手腕疼,今天學不了。”


    袁敘瑾見她嬌態可人,怎麽會生氣,反倒怪瑞王強人所難:“女子的臂力本就不適合拉弓射箭,殿下何必認真?!”


    寧筠附和:“就是呀,再說我手腕真的疼得厲害。”


    嘉柔也站在寧筠這邊,擔心的道:“這可不好,咱們還是回宮吧,好歹傳個藥婆看看。”


    鈺揚一看便知寧筠在撒謊,憋著無名火。


    袁敘瑾這會也不想教嘉陽射箭了,道:“公主您看,女子手腕纖細不宜受力,稍稍用力就會受損,依我看,咱們也不要學了的好。”


    嘉陽見寧筠方才不過是給嘉柔捏捏肩,這會就手腕疼,忍不住擔心起自己來。


    這時袁敘瑾又道:“改天你得到一把拉力小的弓矢再讓九殿下教你不晚。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


    嘉陽想想有道理:“那就改天吧。”既然不能拉弓射箭,就得尋思找其他的樂子了:“咱們去仁壽宮喂貓吧。我好久沒見鴛鴦眼了。燁容,你去不去?”


    鈺揚替她回答:“她不去。”


    袁燁容也含羞的點點頭。


    袁敘瑾暗自搖頭。


    寧筠見了,便笑著對袁敘瑾道:“袁公子,不如一並去,反正您在這兒也沒學生了。”


    嘉陽覺得寧筠說的有道理:“走吧,走吧,咱們去給太後問安。”


    袁敘瑾看看妹妹,又看看寧筠,最後道:“雖然問過安了,但出宮前再探望一遍她老人家吧。”與瑞王作揖,跟著嘉陽她們走了。


    鈺揚見寧筠一邊走一邊似乎在和袁敘瑾說著什麽,不禁惱然:“你哥哥一向這麽重色輕妹麽?”


    “不是的。”袁燁容替哥哥說話:“自去年哥哥沒過門的未婚妻過世後,也沒見他親近過誰。今日可能是為了不得罪嘉陽公主吧。”


    鈺揚一怔:“他去年死了未婚妻?”


    “是呀……”袁燁容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不過那女子是涿州太守的女兒,並不是京城人士,故知道的人少。”


    “對了,對了,他雖然是你哥哥,但在衛國公府的眾公子們中排最末。”鈺揚暗恨,自己怎麽就把最熟的袁家人給忘了。太後出身袁氏衛國公府,加上死了未婚妻。


    長公主要給寧筠牽線搭橋的不就是袁敘瑾麽。


    難道他們早就互通了鼻息?


    “……那個……你哥哥說的對,女子還是不要拉弓射箭了。”鈺揚說完,丟下袁燁容,去追寧筠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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