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賈維斯的命令,笨笨又高舉著機械手臂端進來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斯塔克坐在他的專用椅上,膝蓋微微彎曲踩著椅子下方的踏板,一隻手撐在大腿上,另一隻手握在咖啡杯的杯沿上輕輕晃動。


    戴澤捧著杯子,蒸騰的白氣打在臉上,熱度透過捏著杯沿的指尖傳遍全身,驅散了工作間裏陰涼的寒意。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你問我身高然後我說我穿了增高鞋墊的時候?”


    “...不,是我們被斯特拉克男爵包圍在那棟房子裏的時候。”


    “那時候你給我的第一印象,自戀,輕浮,誇張,以及,酷。事實證明我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會有太大偏差。”


    戴澤這麽說著,抬頭看了斯塔克一眼:“托尼·斯塔克,思想家,天才,花花公子,高調得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鋼鐵俠。”


    想不通戴澤說這些話的意義,斯塔克依低頭盯著他的咖啡杯,咖啡上模糊倒映著頭頂的燈和他的臉。


    “我希望你能回憶起你以前是什麽樣子,然後再看看——”


    “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原本還稍微融和的氣氛因為這句話被徹底打破。


    似乎明白了他的來意,斯塔克收起臉上一看就很勉強的笑容,淡淡道:“現在這樣挺好的。”


    “賈維斯說,你已經五天沒去複仇者聯盟了。”


    斯塔克沉默了片刻,將咖啡杯一放然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你吃午飯了嗎,約翰叔叔怎麽樣?”


    “弗瑞應該快把你的手機打爆了。”


    斯塔克看著手機屏幕皺了皺眉頭:“他竟然沒有開門。老板去過情人節了?”說著他又看了看表,“明明還有一個星期才是情人節。”


    戴澤輕輕地將手機從斯塔克手中抽出來放到一邊,然後雙手捧著斯塔克的臉強迫他轉過臉來看著自己:“看著我,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托尼。”


    斯塔克露出一副“你在逗我笑”的滑稽表情,他握著戴澤的手腕輕輕扯下,然後搓了搓臉,兩指劃過嘴唇,單手撐在工作台上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撐在座椅與兩腿之間,看了戴澤足半分鍾後才開口:“你應該相信我,我能處理好這些問題。”


    “所以你處理問題的方式就是曠工,逃避現實,不接電話,把自己悶在家裏,暗無天日的和這些機械零件為伍,然後把自己搞得——”戴澤上下掃視了斯塔克一眼,“亂七八糟?”


    斯塔克誇張地笑道:“曠工?這個詞頭一次這麽不適合我。聽清楚了我是我自己的老板,神盾局邀請了我,但你們的工資到現在為止都是我在支付,所以你管那叫工作?”


    男人擺出了跟人談判的姿勢,他下意識地扯了扯領帶,卻隻扯到寬鬆的襯衫領口,於是又不得不有些尷尬地放下手:“我會處理好,早晚的。”


    戴澤看著他:“你要怎麽處理。你要殺了冬兵?”


    冬兵,這個詞仿佛碰到了斯塔克身上哪裏不得了的禁忌,他直麵著戴澤,那雙原本溫柔迷人的眼睛裏在那一瞬間爬滿了憤怒和難以置信:“他殺了我父母,我為什麽不能殺了他?你也要阻止我?說服我說父母死了就死了,所以我應該放過他?”


    “但殺死他們的是九頭蛇。”


    斯塔克諷刺地笑道:“有什麽區別?”


    戴澤動了動喉結:“我以前也是九頭蛇。”


    頓了頓,他又道:“如果那一次,被安排行動的是我呢?”


    像是忽然被抽光了所有力氣,斯塔克重新坐回椅子上,他低頭揉著眉心:“別開玩笑了,那時候你甚至還沒出生。”


    戴澤垂下眼簾:“我不是在讓你比較什麽,也不是在逼你做出選擇。”


    他輕聲說:“我隻是不想讓你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無論是什麽,無論對誰,無論哪一件。”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語畢,兩人都沉默了。


    房間裏安靜得隻能聽見牆上掛鍾秒針轉動的聲音。


    斯塔克抬頭看著天花板,很久,很久以後他才開口。


    “我從來沒想過他們會死。”


    他重新看向戴澤,聲音有一點沙啞,表情麻木。


    “他們那天就像以前一樣,穿戴整齊以後出門,出門前還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讓我一個人好好呆在家裏。”


    斯塔克平靜地敘述著這一切,就坐在那一動不動,頭偏著一直看著桌上的那個光屏上,霍華德的臉。


    “他很冷漠,他從來沒說過他愛我,從沒說過他喜歡我,我以為是我做的不夠好,但明明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


    “我一直覺得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在聽到他們死訊前一秒我一直這麽想,甚至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這麽想。”


    “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說,他現在以及未來最偉大的創造,是我。”


    他按在眉心上的那隻手漸漸變成了捂住了半張臉,似乎借此就能掩蓋住他反常的脆弱。


    “我沒能趕上見他最後一麵。”


    戴澤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沒有哭,卻比哭還要讓人能感覺到他身上縈繞的悲傷的男人,所有已經想好了的措辭和安慰的話都像被梗在了喉嚨裏一樣,一句話哪怕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止不住鼻頭發酸,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沉默著上前攬住了斯塔克。


    人是一種很奇怪又很矛盾的生物。一個人的時候,會表現得超乎尋常的堅強,哭了不會有人看,於是習慣了不哭。喊疼不會有人聽,於是學會了忍耐。抱怨不會有人安慰,於是學會了承受。


    但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無論是親人,朋友,還是任何哪個可以去依賴的人,這種堅強似乎就消失了,越是值得依賴就越是敏感,越是安慰就越是脆弱。


    他有再多的盔甲,他都隻有一個人。


    感受到脖頸間的濕氣,戴澤伸手緩慢地拍著他的後背。


    發泄情緒是一個迅速卻又長久的過程,一直到窗外太陽已經靠近海平線,夕陽燒透了半片天空的時候,懷裏才傳來斯塔克悶悶的聲音。


    “我暫時不想回聯盟。”


    戴澤忍不住笑了一下。


    像在哄一個四十多歲的孩子一樣,他點頭道:“好,那就不去。”


    說著又是很長的一陣沉默。


    落日完全沉到了海底,海風泛著涼意,等戴澤感覺自己肩膀有些發麻微微往後撤離的時候才發現,斯塔克早就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他隻好再次把肩膀送上去,然後壓低聲音喊了一聲:“賈維斯。”


    似乎早就在外麵不知道待命了多久的老賈立刻開著斯塔克的盔甲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您說,先生。”


    戴澤看了一眼斯塔克示意道:“來搭把手,我們應該讓他躺在床上睡覺而不是工作間。”


    “沒錯,先生。”


    於是兩人輕手輕腳地將人挪到了他的房間。


    一直到工作間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後,窗外傳來了噗通的一聲。


    是酒瓶被丟進海裏的聲音。


    在窗外陽台上蹲了一天的漢考克站起身鬆了鬆筋骨,由於動作有些急,身形比普通人要高大許多的男人直接一頭撞在了屋簷上,聽到水泥牆開裂的聲音,漢考克嘖了一聲不得不彎了一下膝蓋把自己從裏麵拔.出來,一些尖利的小碎屑掉下來把他手臂上那隻黑色的雄鷹圖標被刮得破了一個小口子。


    漢考克忍不住吐出一句髒話,然後反複撫平到看不出裂縫後才鬆了口氣。


    “我都說了他沒事了,你還非要過來看一眼。”


    腦袋上方傳來熟悉的來自於某個至尊法師的聲音,漢考克皺起眉頭。


    斯特蘭奇在他開口前就打斷道:“我可沒有在監視你,我監視的是整片紐約區域。”


    漢考克翻了個白眼:“你們法師都這麽閑。”


    “不,我們平時忙得很,你看我忙的連胡子都沒時間剃。”


    斯特蘭奇攤了攤手,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我可不是來找你討論這些的,我上次問你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如果你能來聖殿那些老頭子會高興瘋的。畢竟在那之前他們要支付幾百個守衛的費用,你來了他們隻要給你一人發薪水。我打賭那不會少。”


    漢考克目不斜視道:“我不是你們的看門狗。”


    斯特蘭奇挑眉:“我沒那個意思。”


    他還想說什麽,漢考克已經頭也不回地衝上了天,然後在眨眼的時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內。


    “看來談判破裂了。”


    姍姍來遲的王一邊咀嚼著嘴裏的食物一邊道:“你想研究宇宙法庭也不應該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斯特蘭奇道:“沒事,除了他我還有一個選擇。”


    語畢他搓了搓下巴,看著漢考克離開的地方歎了口氣:“唉,看來我並不是那個能把他勸說上正軌的人。”


    “話說回來,誰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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